正說著,忽聽門外一串凌亂的腳步聲,齊蘘猛地推門進來,臉上帶著欣喜之色。
她進門抬眼便看見了江玉和躺在床上的燕七,齊襄只覺腦子有些發(fā)蒙,略怔了下,張口問道:“二哥,這是……”
梧風立刻跟著躬身進來了,“公主,這屋有客人不方便,屬下領您去隔壁雅間?!?p> 不方便?齊蘘瞪眼,光天白日孤男寡女共處一室,還在一張床上躺著…抬腳就往屋子里進,“我二哥的房間有什么不方便的,”她沖江玉輕笑道:“我趕了好幾天的路,剛到王都城便來了鳳寶齋,這天寒地凍的,我都凍僵了,二哥可是要攆蘘兒出去?”
“怎么?”
江玉抬頭看了她一眼,語氣不善,“你還知道天寒地凍?不在江中好正待著跑來王都做什么!”
齊蘘搓著凍僵的手坐下,哀哀看了江玉一眼,“那江中沒哪樣是值得我留戀的,你們都不在,就剩下我自己天天守在那宮里,沒意思得很,我再不來,父王就打算在春節(jié)前把我送到王城里去了。”
江玉低頭不語。他自然是知道原因的,父王已傳了口信給他,齊蘘這會子火急火燎趕來還能是為什么。
江玉手指在膝頭輕輕點著,漫不經(jīng)心道:“這一路舟車勞頓也辛苦了,我讓梧風送你先去王宮里,這鳳寶齋里魚龍混雜,你往后少來這里走動,不安全?!?p> 不能來鳳寶齋走動?去了那王宮里與在江中時又有什么區(qū)別?
江玉神色溫和,乍一聽像是體恤溫存的話,可細細一品卻透著疏遠,如刀子直割得人心口疼。
齊蘘的手微微顫著,嘴角抽搐道:“有你在又有什么不安全的?答應了會在我出嫁前多陪我的,如果不是為了見你,我何苦趕這么遠的路跑到王都城?”
“你既然也知道自己要嫁去王城做王姬的,那便更不該留在市井之地,若出了什么事,我拿什么與父王交待?”江玉沉著聲,耐心勸道:“道理我也與你說過了,你貴為公主,注定是要住在高墻里的,出了高墻,誰也保不住你?,F(xiàn)在局勢不穩(wěn),我們與魏國還在僵持,那楚王后便是死在了鳳寶齋,你不知道嗎?除了王宮,對你來說,哪里都不安全?!?p> 齊蘘聽到最后一句再也忍不住,到底是哭了。二哥還真是理智的很!她眼淚簌簌地往下掉,打濕了膝頭的羅裙,捂住臉,淚水從指縫中溢出來,“二哥,我心里難受,這么活得太累,太壓抑了。我連一個說話的人都沒有,在江中我日盼夜盼的等你回來,我實在不想等下去了…”
江玉抿著唇垂了眼睛,那張臉上卻什么表情也沒有。
他是鐵做的心肝嗎?還是早沒了心肝?這么多年齊蘘的心意他又怎會不明白呢?只是他從未動容,任憑她哭、她鬧,他永遠都是這樣一副表情。
齊蘘滿目淚水,朝這里看過來,發(fā)著碧色光芒的眼珠子,像一對綠寶石珠子,眼里有傷心,有失望,有鋪天蓋地的無奈彷徨。
“那二哥陪我一起去王宮?!笨拗艿浇裆磉?,她拉住他的袖子坐下,央求道。
江玉咳嗽兩聲,搖了搖頭,“蘘兒,你該知道,我是不住宮里的?!?p> 燕七覺得有些尷尬,她伸手拉了拉被角,小聲對江玉嘀咕道:“要不你陪她去吧,我還病著,你們都在這待著,回頭別過了病氣給你們?!?p> “你算什么,也敢在這里插話?!饼R蘘要氣死了!這女人到底是誰,仔細一看長得也不怎么好看啊,還這么瘦,尖尖的下巴單眼皮,一看就是一副小家子氣!
江玉有些煩躁的側(cè)了側(cè)身,深吸一口氣壓住了火氣,剛要開口,便聽門口傳來一句,“你這丫頭脾氣真該收斂點了,老遠都聽見你在這大喊大叫!”
世子齊珖一身墨色外袍,外套皮草馬甲,背負著雙手正盯著幾人,一雙與齊蘘一摸一樣的碧色瞳子里滿是笑意。
齊蘘捏著手絹擦了擦眼角的淚花,似笑非笑地道:“大哥這是來帶我回宮的?”
齊珖輕哧,并未回答她,跨進屋內(nèi),一雙眼仔仔細細地看了看床上的人,“姑娘這是病了?”
這是說我呢?燕七眨眨眼,抽抽嘴角干笑道:“勞您費心,小病而已。要不你們出去聊可好?”
這一家子兄弟姐妹在這勾心斗角,燕七躺在床上連背景板都當?shù)牟蛔栽凇喙男毖鄢蛄顺螂[在角落里的梧風,心里暗道是:快來救我啊———
梧風眼都未抬,低頭垂目大氣不出。
齊蘘奇道:“大哥你也認識她?”
“上次見過一回,”齊珖笑道,“這姑娘是你二哥的人。”
二哥的人?
伸手按住胸口,齊蘘皺眉,疑惑不解地又盯著燕七看了兩眼,“你是二哥的婢女?”
燕七看著眼前著梨花帶雨的美人,硬著頭皮道:“我這人粗手粗腳的也不會干活,可當不了什么婢女,我是……”她斟酌二三,接著道:“我是他的朋友?!?p> 朋友?齊蘘不禁笑出聲,朝著她戲虐道:“只是朋友就隨便睡到我二哥床上了?姑娘臉皮還真是厚的很……”
“蘘兒!”沒等她說下去,江玉終于還是坐直了身子,黑著臉道:“說話注意分寸?!?p> “二哥,你…你還兇我?”一路趕到王都城,興沖沖的來找他,進門就看見一個女人在他床上,現(xiàn)在他還這種態(tài)度,齊蘘又紅了眼圈:“我難道說的不對嗎?你們男女獨處一室又說是朋友,哪有這樣的朋友,擺明了就是在騙我!”
江玉道:“她是誰與你無關,休要再這里繼續(xù)胡鬧了?!?p> 燕七暗暗點頭,你還真是公主病,一哭二鬧三上吊,哭哭唧唧的煩死個人,趕緊走趕緊走!
齊蘘惱怒地道:“騙子!你跟父王母后都一樣,都是在騙我!”
燕七閉了眼裝死,不再開口。
這算什么事兒???齊蘘這明顯是在吃醋吧?這一個妹妹一個哥哥的,她吃得沒道理啊。
齊珖走過來拉起齊蘘,笑道:“人家姑娘一看便是生病了,你在這豈不打擾別人休息?不如先與我回宮去吧,等晚些讓你二哥來看你。”
齊蘘心里不滿,幽怨地看了江玉一眼,眼神頗為委屈。
心里憋屈,但話已到這份上了,大哥與二哥的態(tài)度都很堅決,必須回宮。齊蘘沉了臉,轉(zhuǎn)身到桌上的包袱里拿出一個盒子,塞進了江玉的手里,“這是你最愛喝的綠茶,我特意給你帶的。二哥,你要是不來宮里找我,我還會來鳳寶齋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