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輪回鏡中記錄的?!?p> 薛逸的話語從遠(yuǎn)方傳來,一字一字,清清楚楚。
“我不信!”
清蕪還在掙扎,她不信,一直支撐著她,不惜變成怪物也要活下去的,是仇恨。
任誰也不會相信自己堅持了幾千年的執(zhí)念是錯的。
“那你這么長時間可找到過他的轉(zhuǎn)世?”
是,找到他的轉(zhuǎn)世,報仇雪恨是清蕪一直以來的愿望,可真的如薛乾所說,她未曾遇見過,多方打聽也不曾有絲毫消息。
“該是他作惡多端,在地獄里贖罪吧?!?p> 清蕪冷笑。
薛逸還真的點了點頭:“他還真在地獄里?!?p> 莫說一位將軍,就算是一個士兵,在動蕩不安的朝代,手底下哪能沒幾條人命。
殺了人,就會受到懲罰,不論活著,還是死后。
清蕪心下了然,露出了一抹輕松的笑。
“他的業(yè)障不過數(shù)十年便消得干凈,他卻一直沒有離開地府,放棄了投胎?!?p> 薛逸用著最平淡的語氣,訴說著讓清蕪難以承受的話。
“他說要跟你解釋清楚,所以,在奈何橋邊等了你好久。直到……”
清蕪心里一緊:“直到怎么樣?”
“人的靈魂是不能暴露在外太久的,即使是地府也阻止不住它的消散?!?p> “他一直在等你的靈魂經(jīng)過奈何橋,可你偏偏選擇了,成為畫皮活下去?!?p> “一個在地府,一個在人間。不得不說,你們還算是有默契。都選擇了苦熬?!?p> 薛逸笑了,輕輕淺淺。陰差陽錯,不過如此。
清蕪當(dāng)然知道靈魂不能在世間久留,不然,她也不會成為畫皮了。
那么,他是徹底消失了嗎?連一絲一毫都沒有留下。
清蕪跌坐在地上,三千銀發(fā)鋪散開來,在身后隨著主人一起,失去了精神。
她錯怪他了。一恨就恨了幾百年。
現(xiàn)下,連個彌補(bǔ)的機(jī)會都沒有了。
“不過,我實在看不過去,就強(qiáng)行把他推去投胎了,正好在二十四年前。也巧,偏生投到了風(fēng)水世家?!?p> 清蕪血色如紅寶石的眼睛又亮了起來,他還活著。
忽然,撇到了身邊與他長得沒有一絲相似的張俞山。
又見薛逸點點頭。
清蕪笑了,笑得釋然。
喝了孟婆湯也忘不了吃飯用的箭法,還真是老樣子。
緩步移了過去,周身戾氣盡散,一張張人皮從身上剝落,又恢復(fù)了清蕪最初天真無邪的樣貌。
還是死去之時,穿的白舞衣。
“好久不見。”
嗓音婉轉(zhuǎn),又唱起了上邪曲,跳起了故時舞。
蓮步依舊輕盈,還是那么圣潔。
張俞山看得癡了。
一如那天在城墻下,一樣的癡了。
曾經(jīng)有個舞姬,能一舞止了殺伐,能一舞溝通神靈,能一舞動了天下人心。
但她自己,還是沒看透人心。命運(yùn)跟她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也讓她錯過了許多。
不過,還能多多少少的彌補(bǔ)。
清蕪一舞畢,向薛逸道了一聲謝。
才在張俞山眼前站定,執(zhí)念消逝,她漸漸變得透明。
擁了擁呆愣中的張俞山:“沒什么能幫你的了,這雙眼睛送你吧,免得你那么笨,死太早?!?p> 恨意不再,清蕪本身存在的意義也不見了,化為清風(fēng),消失在了張俞山的懷里。
張俞山低頭看著手掌,不知在想些什么。
腳前的地面卻濕潤了。
他沒說出口,孟婆湯,他沒有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