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我從夢境中醒來的時候,時間是第二天的凌晨三點二十五分。我總共入夢時間大約五小時,讓我不得不感慨夢境的浩瀚無邊。曾經(jīng)看過一篇報道,夢境里對于時間的體驗和現(xiàn)實世界是不同的,現(xiàn)實的一分鐘,在夢境里可以無限的延長。這取決于在夢境中大腦激活了多少的神經(jīng)元,就像電腦芯片,運算速度越快,單位時間內可以做的事情就越多,對于夢境來說經(jīng)歷的也就越多。
郭大鵬、楊白和陳香都在邊上守著,見我醒來忙問我怎么樣,我指了指邊上的老專家道:“他應該沒問題了?!?p> 說著我推了推老專家,他可能早就醒來了,但是卻一句話不說,看著并不像恢復正常的樣子,楊白認為那是因為他經(jīng)歷的事情,對他造成了心理上的創(chuàng)傷。
但其實真正的情況只有我一個人知道。老專家有著他自己的秘密,一個他準備一個人偷偷背負著的秘密。他確實在夢里見到了我,但是事情的發(fā)展卻遠遠沒有他跟我說的那么簡單。我沒有說穿,首先老專家的秘密對于我們是無害的,其次在夢里面我已經(jīng)答應了他,要替他保守這個秘密。我拍拍他的肩膀,道:“老專家,沒什么大不了的,有什么事情兄弟和你一起扛著?!?p> 老專家仍然默默不語。
唐家兄妹此時也已經(jīng)趕過來了,他們進門看到我一臉疲憊的表情,看到老專家靠在床頭,一臉茫然,那是一種源于對未來失望的茫然。
唐樂說:“朱醫(yī)生怎么樣?有什么進展嗎?”
我搖搖頭,說:“不好意思,我已經(jīng)盡力了,沒有唐老爺子的下落,不過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到他的。但是前提是,我們必須找到現(xiàn)實世界里唐老爺子的身體,因為他的意識需要載體才能出來?!?p> 其實關于唐老爺子,我在夢境里也得到了一些關于他的信息,事實并不像他們想象的那樣,而這個事實唐家兄妹可能還無法承受。
聽到我的回答,他們臉上閃過一絲失望,但是很快唐樂又恢復了往常的表情,他說:“雖然很遺憾,但還是要謝謝你朱醫(yī)生?!?p> 然后眾人湊上來,他們要我講一講夢境里發(fā)生的情況,他們需要記錄下來,作為夢境的基礎數(shù)據(jù),為以后的分析提供可靠的依據(jù)。
凌晨四點十分,我在喝過一杯咖啡之后,在抽著老專家二手煙的情況下,開始講述那陷入夢里的五個小時。夢境既有它細致入微的一面,也有它浩瀚無邊的另一面。
我吃下三粒鎮(zhèn)靜藥物,并且在腦電協(xié)調儀的引導之下,整個人就無法抗拒的慢慢的墜入了黑暗,而我在夢境的登場是我始料未及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種下墜感變得越來越明顯,周圍似乎開始出現(xiàn)了一絲絲亮光,云層在我身邊飛速向后退去。慢慢地空氣變得混沌,充滿了顆粒感,世界變成昏黃色的一片,就像汽車開過沙地,揚起的漫天飛沙。這時候其實我已經(jīng)接近了小鎮(zhèn),不過由于我并未達到雙向覺醒,所以那時還是一無所知。
漸漸的我意識到自己正在從高處下落,當我完全可以看清的時候,卻已經(jīng)來不及了,我條件反射的舞動著手腳,但是無濟于事。地面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朝我狠狠的撞擊而來,又像一個巨大的蒼蠅拍,拍向我這只蒼翼。好像夢境并不歡迎我的到來。我撞得支離破碎,但還是掙扎著想從地上爬起來,但卻發(fā)現(xiàn)四肢都軟軟的,完全無法支撐起我的身體?!笆帜_都斷了。”我想。
這時候我看到一雙腳從遠處向我走來,熟悉的身影,走近之后我發(fā)現(xiàn)他的臉也是那么的熟悉。
我認識他,他叫“成周子”,綽號“老專家”,他是我的朋友,他怎么也會在這里。我張嘴努力的說話,但是只從喉嚨里發(fā)出了“咕嚕咕?!钡穆曇簦⑶矣泻芏嘌獜淖炖锪髁顺鰜?,還有許多小塊狀的組織,我想有可能是摔碎的內臟。
老專家略微猶豫了一下,后來還是蹲下將我抱起背在了身后,帶走了。沿途我看到了周邊的情景。
“就是那個小鎮(zhèn)?!蔽腋嬖V眾人,“不過我敢肯定,不是現(xiàn)在的時間點,因為小鎮(zhèn)的狀態(tài)還是完好的。”
老專家背著我去的地方就是靈眸的家里。我被安頓在一個小房間里,床的對面有一扇小窗,可以看到外面昏黃的天空。接下來老專家和靈眸給予我絕對悉心的照料,正是在他們的悉心照料之下,我慢慢地恢復了,就像一個奇跡一樣,斷掉的四肢自行愈合,受傷的內臟也重新長好,失去的血液全部再造。當我可以說話之后,我對老專家和靈眸說的第一句話就是:“謝謝你們,讓我死而復生。”
由于我還不能下場活動,躺在床上的日子是無聊的,我用我的耳朵傾聽著這個陌生世界的每一點聲音。窗外的世界是絕對的安靜,雖然可以看到日夜交替的明暗變化,但是卻聽不到一絲人類活動的響聲,就像是一臺聲音壞掉的電視機。
但是靈眸家中的情況確是正常的,我可以聽到她在外面走來走去,聽到她和別人交談。有一天,我無意當中聽到了老專家和靈眸在外面的談話。
“我有一個東西要給你?!崩蠈<业穆曇簟?p> “哦,好啊?!膘`眸回答。
接著是一個金屬和木質桌面碰撞的聲音,當時在夢里,我無法分析那聲音到底是什么東西。但現(xiàn)在想象,那應該就是鑰匙被扔到木質桌面上的聲音。靈眸顯的很高興,可以她的語調中聽出來:“太好了,謝謝你,成周子,還有一把,我們就能打開大門,那門里擁有操縱奇跡的力量?!?p> 為此我很意外,之前方圓千方百計的想知道那七把鑰匙的用途,他夢境里的靈犀就是不說,而老專家什么也沒問,靈眸卻主動告訴了他。
唐樂眼神里布滿了不安:“操縱奇跡的力量,是不是也可以理解為毀滅天地的力量?”
郭大鵬道:“力量就是力量,古往今來都是一樣,關鍵看使用者。不過這個答案來的這么突兀,你們就這樣相信了?”
海爾一哥說:“就暫且信了,反正也不會少一塊肉?!?p> 在講述的過程中,我有意將老專家的存在抹去了,而用一些其他的角色取代了他,以此來保證我敘述的完整性和邏輯性。這也是行使我對老專家在夢里做出的承諾。
現(xiàn)在看來七把鑰匙已經(jīng)集齊了六把。
在往后的幾天,除了靈眸偶爾回來看看我,并沒有見到其他的新面孔。當我感覺自己能下床的時候,我發(fā)現(xiàn)整個小鎮(zhèn)開始出現(xiàn)了可怕的震動,這種震動變得時而強烈,時而細碎,感覺天地之間的顏色都在暗淡下去,仿佛整個世界都要沉入地底。我勉強可以起床,走到門口,想出去看看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卻只看到靈眸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兩只手捧著腦袋,很害怕的樣子。她感覺到我在門口,抬頭看了我一眼,我發(fā)現(xiàn)她的眼神里竟然充斥著后悔。
就在一個呼吸的瞬間,地球仿佛停止了轉動。
地球自轉速度在赤道上達到了466米每秒,如果瞬間停下,其情景,大家可以借鑒一下高速行駛中的汽車突然踩下剎車。都是一樣的結局。
夢境中,突然之間我整個人騰空飛起。但是我并沒有撞在屋頂上,因為整個房子也跟著我一起騰空飛起,我們就像被大地甩出去的累贅一樣飛向天空,還有那數(shù)以萬計的沙子。房子散架了,我看到整個小鎮(zhèn)碎成無數(shù)片,裹挾著黃沙,向著天空墜落,甚至恨不得一口氣墜入宇宙。
根本來不及做任何思考,我手腳胡亂的揮舞著,沒有任何可以抓的東西,反倒是被無數(shù)的建筑碎片劃出了許多道傷口。突然之間天地仿佛倒轉過來,在原來應該是天空的位置出現(xiàn)了另一個世界,也同樣是那個小鎮(zhèn),地面又一次迎面撞擊過來。
這一次我并沒有摔得很慘,我感覺我的肩膀被一個人強有力的手抓住了,一下子就從空中被拉到了地面。世界又瞬間恢復了靜止。我回到了小鎮(zhèn)的街上,搖晃著的身體終于因為腳踏實地而停止了。此時的小鎮(zhèn)顯得特別的破敗,地面有著數(shù)不清的大大小小的裂口,街邊的房屋墻體損壞嚴重,有的甚至已經(jīng)坍塌。整個小鎮(zhèn)就像是戰(zhàn)爭時期被轟炸機轟炸過的樣子。
楊白說:“你之前說的那種劇烈的震動,那時的你,應該還在那個完好無損的小鎮(zhèn)上是吧?”
我點頭。
楊白繼續(xù)說:“方圓在夢境里覺醒的時候,就出現(xiàn)過類似震動的情況,會不會那是方圓雙向覺醒的時間點,那次覺醒應該對于夢境的穩(wěn)定性影響是最大的?!?p> 我道:“應該就是那樣,夢境里的靈犀對我說了。方圓的覺醒雖然只是在他那個時間點損壞了夢境,但卻導致夢境在全時間線上的穩(wěn)定性都崩潰了?!?p> 就像一根棉線,從中間任意一個地方點著了火,那火焰很快會沿著棉線向兩端擴展,從而燒毀整根棉線。
唐樂道:“等等,你剛才說的是靈犀?”
是的,確實是靈犀,我點頭肯定,并繼續(xù)講述我的夢境。將我一把拉回地面的就是靈犀。不過當時在她眼里我只是一個摔倒在地的人,而她只是將我從地面上拉了起來。
靈犀依舊非常溫柔,他見到我的第一句話就問:“你?又是闖進來的?”
當時的我還沒有雙向覺醒,所以對于靈犀說的話我并不能理解。反倒是靈犀特別理解我,她大概知道每一個闖入夢境的人都是這副樣子。她說要帶我去一個地方??墒沁€沒走幾步,我們便被一個黑色的影子攔住了去路。
那個黑色的影子比我們都要高,瘦長的身材,只有一雙黃色的瞳孔可以看得清,其他一概被黑色所覆蓋,就像是一個活動在三維世界里的二維影子一般。
那黑色的影子來者不善,它開口說話,聲音渾厚,并不像他的身體那么單薄,它說:“把他交出來!”
靈犀似乎曾經(jīng)跟他打過交道,她拉起了我的手就向反方向逃跑。我被發(fā)生的事情搞得一頭霧水,當時又沒有任何分析能力,所以就只好機械的跟著她一起跑。而此時地上的一條裂縫頂起的地面絆了我一下,我不甚摔倒在地。靈犀回頭看了我一眼,微微皺著眉頭,讓我失望的是,她并沒有停止逃跑的腳步。
可能還是我太過于看重自己了,事實證明,靈犀并非要保護我,她拉了我一把并帶著我逃跑,只是隨意之舉罷了。而那個黑色的影子要抓的人竟然也不是我,見我摔倒在地,它都沒有低頭看我一眼的欲望,就追著靈犀而去了。
我抬頭看著他們消失在我的視線里,應該說那一瞬間我心里只有一種感覺那就是失落,就是現(xiàn)在想起來都覺得搞笑又失落,我真以為自己將會變成主角,但是現(xiàn)實還是給予了我無情的回擊,連夢境也是,我依舊還是個跑龍?zhí)椎摹?p> 無意間,我看到了我戴在左手腕上的手表。只要看到手表,就會想著去讀取時間,這幾乎是現(xiàn)實世界中每個人都有的條件反射。而現(xiàn)在手表上這個時間竟然無法讀取。我從地上爬起來,全神貫注的盯著手表的表盤。時針剛剛越過數(shù)字“6”一小格,而分針卻已經(jīng)快走完一圈接近數(shù)字“12”了。如果說是六點不到,那么時針絕對不應該越過“6”,但如果說是接近七點,那時針卻應該更靠近“7”。
正當我一頭霧水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的地方,一道閃光越過我的大腦。我抬頭看向街邊的一家小店,那里還有一塊幸存的玻璃沒有碎掉,我從玻璃里看到一個鏡像的世界,而我表盤上僅有的兩個數(shù)字“6”、“12”都是左右顛倒的,就像在鏡子里看到掛在身后的時鐘。
手表壞了?
還是我的眼睛花了?
為什么會這樣。但是很快,我覺得大量的信息融入了我的大腦,我嘴角露出了一絲微笑,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在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