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上次還有剛剛，我都來不及介紹自己。你好，我叫海彥。大海的海，彥是諺語不要言字旁。”
“你好?！?p> “我都做了自我介紹了，你不介紹一下自己嗎？我總不能一直叫你鄰居，鄰居吧?！?p> “你可以叫我韓小姐。”
海彥忍俊不禁，他說：“好的，韓小姐。你可以叫我小海。”
“小海。你過來一下?！?p> 海彥這邊說完，船長那邊就叫喚他了。
“我這就過去?！焙┺D(zhuǎn)過頭大聲回話之后，又轉(zhuǎn)過頭對韓雪說：“你如果什么海上活動都不想玩，可以坐到甲板上看看海，吹吹海風(fēng)。你如果怕曬，還有防曬霜和太陽傘。這比起你悶在這里好多了。”
他說完，轉(zhuǎn)身朝著外面走去。
過了一會兒，韓雪才從船艙里走出去，走到陰涼的平臺下面，坐在太陽椅上，感受海浪起伏的節(jié)奏。
韓雪不暈船了，也習(xí)慣了咸腥的海水味，卻依然無法享受海蘊。
韓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連海彥什么時候來到她身邊都不知道。
“大海真美，對不對？”
韓雪扭過頭，他就坐在甲板上，他的身體半裸露在陽關(guān)地下，黝黑發(fā)亮，剩余的陽光似乎被他身體折射入韓雪眼睛里，刺痛。
“你喜歡海？”
“你不喜歡？”他反問。
韓雪沒有回答。如果不是阿瑟，她不會喜歡的。其實她也只是喜歡阿瑟喜歡的海，就像他的眼睛一樣，會發(fā)亮的海。
“你為什么不喜歡？”海彥問。
“你什么喜歡？”韓雪反問。
“我發(fā)現(xiàn)，你的攻擊性很強，拒人千里之外?！焙┱f。
“隨意評價客人，是你們的規(guī)矩嗎？”
“我沒有別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具有攻擊性的人，應(yīng)該都會比較喜歡海，因為海夠包容?！?p> 韓雪差點就想要為他點贊了。
可能，她就是這樣愛上了像海一樣包容的阿瑟的。
*
“那你有沒有遇到過不喜歡海的人？”
“有，不過很少。”海彥說，“喜歡海的人才會出海，不喜歡海的人，連到海邊都不愿意。只是，很少人會拒絕海——它美麗、包容，富有生命力。”
“大海也會殺人，它吞噬了多少生命，你應(yīng)該也知道吧？”韓雪輕聲問。
“這不是海的錯?！?p> 韓雪笑道：“那你對海也太偏愛了。難道因為你叫小海，就毫無理由的喜歡它嗎？你不可否認，每年死在海里的人不少吧。”
“我認識，的確不少?！彼c頭。
“那你有沒有認識的人是死在海里的？”
海彥沒有回答韓雪的問題，他直勾勾看著她。
“咳咳，小海，你過來一下。”
韓雪回過頭，看到船長朝著她們這邊招手。
“你等一下。你這個問題，有點危險。”他說完起身去找船長了。
出乎韓雪意料的，他很快就回來了。
他剛坐下就說：“我都說了，你剛剛的問題很危險?！?p> “為什么？”
“你知道船長喊我過去說什么了嗎？”
他沒有正面回答韓雪的問題，韓雪不想要問為什么了。
“船長怕你跳海，讓我盯緊你一點兒?！?p> 韓雪是真的驚訝了。
“我看起來就那么想要跳海嗎？”
“因為你看起來就沒有什么生氣。”他說，“我在這里工作，完全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喜歡海。船長也是這樣的人。我們平常看多了一些租船團建、家庭朋友出游的人，大多數(shù)都咋咋呼呼，又是拍照又是各種游戲?！?p> “想我這樣的人沒有嗎？”
“有，很少。這些基本都是暈船厲害了人。我看你不暈船?！?p> “我也暈的，只是沒有特別表現(xiàn)?！?p> “那說明我還不夠?qū)I(yè)，這都沒看出來?！彼α诵?。
“有沒有人租過你們的船，專門來跳海的？”韓雪突然地問。
“呵呵?！彼滩蛔⌒Τ雎?，“遇到過——這個人跟你不一樣，他是太喜歡海了。所以想要死在海里?！?p> “噢！”
“不過，他跳下去之后，立刻就被我們發(fā)現(xiàn)了，我把他救回來了?！?p> “那他肯定很恨你?！?p> “那你猜錯了，他反而對我說謝謝?！?p> “他不是想要死嗎？你阻止了他，他還對你說謝謝?！?p> “他查出了癌癥，不想要拖累家人，就想要死在自己愛的大海里。但是真的被海水嗆到窒息瀕臨死亡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還是不想死的?！?p> “那說明他的死意還不強烈?！?p> “是愛多于死亡?！焙┱f，“他有一個六歲的兒子，窒息的時候就想到了妻子和兒子了。他希望，哪怕自己死去，也是以頑強對抗病魔的堅強精神，而不是被病魔打敗懦弱得要自殺的印象留給孩子——這也是他作為父親能夠留給孩子最寶貴的東西了?！?p> 韓雪看著海洋起伏的波浪，有點出神。
父母臨死前最先想到的是孩子嗎？那么，媽媽呢？她臨死的時候想的是什么？
“這個人長什么樣子？”韓雪問。
“長得很普通，矮胖矮胖，十分路人，就像我們每天擦身而過記不住臉的平凡人一樣?！?p> “是這樣呀！”韓雪輕聲說。
她轉(zhuǎn)過頭問：“你喜歡海，那么告訴我，怎樣做才能讓討厭海的人喜歡上它？”
“感受它?！彼麊枺骸澳阋灰乙黄鹣潞?？”
“好呀。”韓雪欣然點頭。
汪國真說過，看海和出海是兩種不同的人生境界，一種是把眼睛給了海，一種是把生命給了海。
韓雪覺得眼前這個男人是后者。
她頭一次遇到對海如此狂熱的人。韓雪不知道在這些人的眼里，海是怎樣的世界？她很想知道這個世界是怎樣的。
或者，通過他的眼睛，我能夠發(fā)現(xiàn)海洋真正的魅力。我能夠看到阿瑟喜歡海的理由，看到海洋的世界。
韓雪心理想到。
*
在這個過程中，船長表示反對。他不贊同海彥帶韓雪下海。
可是海彥不顧船長的阻撓，讓韓雪穿上救生衣，帶她下海。
船長阻止不了，也只好同意了。
海彥比韓雪先一步下?！麤]有她以為的豪邁的跳海，而是順著欄桿爬下去。韓雪依樣畫葫蘆，也跟著下去。
腳觸摸到海水，燙熱。在繼續(xù)下去，溫度逐漸下降，當(dāng)身體沒下去，上半身借助救生衣浮起來之后，海彥就向韓雪伸出手。
他說：“來，我?guī)闳タ春！！?p> 韓雪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才伸出手。他的手很大，一下子就把她的手我倒手心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在海里，感覺到他的手很滑。
這是少有的跟男人牽手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