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國年僅十二的小皇后,最近傳出了有孕的消息,即使她與順帝從未圓房,也無人敢置疑,畢竟這是允太后指使人傳出的消息。
抱月宮中,元華公主拉著女兒的手,含淚憐惜道:“我兒可憐?!?p> 淑君淡淡一笑道:“母親,我過的挺好。每天種花讀書,很是清閑?!?p> “你這孩子……”元華公主收起眼淚,勉強笑道,“在家就愛清靜,嫁人了還這樣?!?p> 她知道女兒自幼有潔癖,別說近身伺候,床榻書案條幾等陳設(shè),亦不許侍女靠近。這樣的女兒,怎么可能作出狐媚委瑣之事。
想起寶貝女兒被前朝老臣非議,說她如此年紀(jì)便懂魅惑皇帝,元華公主無名火起,放開女兒的手,沉聲道,“我久不入宮,還沒去給你外祖母請安。她對你疼愛有加,我去謝謝她?!碧蹛蹆勺?,她說的咬咬切齒。
元華公主離開后,太后宮中免不了一頓爭吵,就算在清正殿辦公的順帝,也不能逃脫元華公主的怒火。
跟以前一樣,元華公主鬧歸鬧,太后決定的事她卻改變不了。
十月懷胎后,皇后該“生產(chǎn)”了,至于哪天發(fā)動,毫無疑問,跟柔妃同一天。
這天一大早,有人來報,柔妃開始陣痛,于是淑君被一群宮人圍困在房中演戲,人進人出,裝出生產(chǎn)的樣子,只等柔妃那邊生完孩子抱過來充數(shù)。
等到晚上,沒有任何消息再傳來,淑君掐指一算,跳下下床,帶人直奔柔妃的蓮香宮。
剛?cè)牒蟮睿惚蝗藬r下。
“你到這里來做什么?”順帝見皇后突然出現(xiàn),心中不快。又想到允太后說那些話,只當(dāng)她是來搶孩子的,一時怒目如火,對皇后狠狠瞪去。
皇后沒有回話,抬眼往產(chǎn)房望去,侍女行色匆匆,空氣中一股血腥氣,這出血量太多了。
她不說話,順帝拿她沒辦法,有些東西不可問不可言,一旦說破,便不得不面對。皇后的靠山是允太后,他的親娘,他怎么面對?他從來無法面對!
尷尬的氣氛中,無人再言語。片刻后,有產(chǎn)婆奔出,沖著順帝跪地,大喊道:“皇上,娘娘不行了!”
“孩子,孩子呢?”順帝手扶著額頭,聲音顫抖。產(chǎn)婆搖頭,順帝腳步不穩(wěn),差點跌倒,又是一陣人仰馬翻。
皇后斜眼看去,暗嘆這時女人九死一生,男人只要不添亂就行。
她喟嘆著轉(zhuǎn)身離開,走之前,用食指彈出一個靈球,沒入產(chǎn)房中。
“生了!生了!”身后傳來一陣歡呼。
既然應(yīng)了,就幫她這一次吧。
第二天一大早,淑君醒來,發(fā)現(xiàn)屋子里多了一個搖籃。她起身看去,一個白胖小子,周身紫氣纏繞,嗯,真龍之命。
她用手指戳了戳嬰兒的臉,軟軟的,皮膚很薄,血管透亮,他吭嘰兩聲,沒有醒來。
“柔妃怎樣了?”淑君端詳著孩子,漫不經(jīng)心問道。
“柔妃后半夜去了。”宮人跪地戰(zhàn)戰(zhàn)兢兢答到,“皇上陪著柔妃,所以……所以不能來看娘娘。還……還有,太后說柔妃生的是死胎……”
淑君默了默,這是要對外統(tǒng)一口徑嗎?解釋皇后產(chǎn)子,皇上不來看望的原因。
雖然宮中之事對有些人不是秘辛,但是對天底下的普通人而言,能知道的只有故意放出去的那些。
在外人看來,妃子和皇后同時產(chǎn)子,皇上光守著妃子不管皇后,妃子再得寵,可惜死了,孩子也沒保下來,不是活該嗎?皇后的孩子還在,正統(tǒng)繼承人還在,皇后才是有福之人。
允太后這一番操作,確實厲害。
“我知道了,你們先退下吧?!笔缇镣吮娙?,奶娘要抱走孩子,她表示不用,孩子還睡著,留在這里也無妨。
淑君找了個椅子坐下,對著空蕩的大廳喚道:“你不去看看自己的孩子嗎?”
深院幽,小庭空,房中斑駁的光影暗淡下來。
寂靜中,慢慢的,地上凝聚起一個淡淡人影,昨晚去世的柔妃,雙膝下跪匍匐在地。
“對不起?!比徨幕牦w幽幽開口,“帝君陛下,伏水懇請您的原諒?!?p> 伏水女神本是冬焱帝君信任的手下,卻受了復(fù)陽宮白主事的蠱惑,鋌而走險,為榮長替換了命理。被她偷換了造化玉碟,冬焱帝君不得不替榮長受劫。
冬焱帝君回天庭之前,白主事與伏水皆被天帝責(zé)罰,關(guān)進大牢,時至今日,兩人算是第一次再見。
“你為何出現(xiàn)在這里?”淑君淡淡問道,一語雙關(guān)。
伏水抬頭望著她,不說話,淚水簌簌滾落。她本就是水靈,我見優(yōu)伶,再哭只怕要化了。
淑君淡淡看著她,這是她親自手點化的水靈,是她信任的部下,可惜為了情愛,最后背叛主人。
愛情就是這樣讓人迷失的東西,你說是不是,小滿?淑君別開視線,讓思緒飛散,很久沒見到你,也不知道你是否平安。
看眼前之人冷漠的樣子,伏水不敢再奢求原諒,收起淚水,抽噎著,緩緩道:“我本在天牢服刑,一日被白帝召喚,要我修復(fù)榮長的情劫……”
原來榮長這一世的劫難有異常,西方白帝算出伏水與榮長有一世情緣,所以把她從天牢撈出來,許她帶罪立功,補足榮長這世情劫。
淑君默默聽著,既然白帝出手,多半與自己冒然走斷橋有關(guān)。
她這斷橋一走,竟改了別人的情劫,這人好巧不巧竟是榮長,恰好這個榮長命里與冬焱欠下些因果,而伏水這個造就因果之人,恰好又要來補全這情劫……這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何一個巧字了得。
巧嗎?也唯有這樣,才能叫做緣分。淑君一時感應(yīng)到什么,關(guān)于命運的法則——恰好他身在輪回之中,也只有親身經(jīng)歷,才會有如此清晰的感覺。
這種感覺飄忽不定,她追逆溯源,從此世回想至三世之前,一時大腦接受不了如此高速運轉(zhuǎn),頭暈起來。
哎,凡身只能到此為止,她只得先按捺下來,留作以后細想。
淑君穩(wěn)了穩(wěn)心神,對座下伏水漠然道:“你既然魂啟,就該速速離去,現(xiàn)在留在這里,可是牽掛著孩子?還是牽掛你的榮長?”
伏水女神搖搖頭,“這孩子是紫祿星君轉(zhuǎn)世,不過借我的肚子出身。我與他今世無緣,如此分開便好。至于榮長,我為他付出良多,千方百計想走進他心里,雖然我一番動作求來了這一世的緣分,但這只是我強求而來,若是他心中無我,我們的緣分就只能到此為止了?!睕]想到北自己說破也這么難受,她再也忍不住,雙手捂面痛哭。
“假如他心中無你……”淑君似有感觸,喃喃道,“就算你走了九十九步,只要他始終不邁步,你們便隔著那一步之遙?!?p> 伏水驚訝抬頭,不確定她是不是在預(yù)測自己和榮長的將來,心中驟然一驚,悄悄爬上前,抓緊皇后裙角,“帝君陛下,我是為了道歉才在您身前現(xiàn)身的。您對我有再造之恩,是我對不起您,我錯了,真的錯了!我不求您的原諒,只求您給我指一條路,我該怎么辦?我該拿這段情怎么辦?我真的放不下………嗚嗚……”
淑君嘆了口氣,她自己尚困在情劫中,又怎么幫她?剛才與其說在告誡伏水,不如說在告誡她自己。
小滿無數(shù)次提醒冬焱帝君,她愛的只是他那一世,愛的只是當(dāng)下,是不是表示,她還沒有愛上他——冬焱本身。
淑君強壓下心中不安,看著伏水,心中升起憐憫之意,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走了自己的老路,都愛上了不易動情之人。
“既然是白帝派你下來的,以后他對你肯定有安排?!笔缇啪徴Z氣,雖然還是淡淡的語調(diào),卻沒有之前那么寒冷,“至于你與榮長,只能交給緣分。你能做的不能做的都做了,那便等吧,等他走完最后那一步。”
伏水哭哭啼啼走了,孩子正好醒來,嗷嗷大哭,淑君叫奶媽把孩子抱出去,自己脫力躺倒在榻上。
方才與伏水一番對話,讓她心力憔悴。她可以叫伏水等待,但她自己,冬焱帝君,絕不會枯等!
可是回想起前世,哪次不是他在等她呢?即使小滿對他有回應(yīng),可她回應(yīng)的真的是冬焱帝君嗎?
她的心中,真的有“他”嗎?
淑君翻身坐了起來,神色冷肅,她隨手摘下花盆里的花兒,掐在手中,“小滿,我已經(jīng)走了那九十九步?!薄叭绻闳砸徊轿葱?,那么,我便拉你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