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專業(yè)的洗地機構啊?！?p> 高橋慎由衷感慨了一句。
這則新聞的構思，比小說網(wǎng)站的撲街作者強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更何況。
——估計那場火還是特殊課親自放的。
別枝修收回報紙，繼續(xù)說道：
“明白了吧，想要他們好好料理后事，就必須要給錢到位。
“不然在新聞里，把你寫成通緝犯也是有可能的。
“特殊課里這群人，處在神秘和世俗間的尷尬位置，心態(tài)都很不好。
“唉，我的心態(tài)也不咋地?！?p> 別枝修話音剛落，巴士南5路便到站了。
......
胖子的葬禮，是在自己家里的茶室舉行的。
這幢一戶建地處偏僻，占地面積不大。
昭示著他生前頗為一般的經(jīng)濟狀況。
胖子的老婆和女兒，身著喪服迎在門口。
兩人都是極普通之人，正處于悲慟之后的麻木狀態(tài)。
“請問撫恤金已經(jīng)收到了吧？”
別枝修上前低語了一句。
胖子的老婆微微頷首，低眉不語。
高橋慎明白，按照神社的處理速度，這筆錢多半是別枝修自己墊的。
他一言不發(fā)，埋首走入靈堂。
靈堂中正中是胖子的黑白照片，遺像兩邊是對稱的花牌。
由于不具備親屬關系，來自稻荷神社的一眾人等，是沒有獻花的資格的。
在遺像之前，擺放著一具紙人。
為了模擬胖子的形象，這紙人扎得圓圓鼓鼓。
搭配紅的綠的腮紅唇彩，顯得分外詭異。
高橋慎明白，這是因為胖子被“像”所取代，而“像”又被捅成了真菌培養(yǎng)皿的緣故。
“守秘之人，難得全尸而死?！?p> 想到如此，高橋慎不免有些感慨。
即使他對于生死有著超乎常人的泰然，人性之所在便是對同類的共情。
因此，他多多少少有些悵然。
看著色彩詭異的紙人，高橋慎腦海中又響起了笛聲和鼓點。
他抬起眼簾，凝視著胖子的遺像。
那是一團巨大的黑霧，驀然出現(xiàn)在靈堂上空。
漂浮著的黑霧，充滿死亡的隱喻，讓高橋慎一下子想起神田守彥的尖刺。
他意識到，這團黑霧，是“死”途徑的怪異。
黑霧不斷地變化形象：
有時宛若千百只掙扎的手臂。
有時分裂成畸形的四肢百骸。
有時又長出一張張哭泣的臉龐。
最后，它變成了一個仰臥著的人，緩緩下降，與胖子的紙人重合。
高橋慎似有明悟——
這是人們關于“死”的執(zhí)念，所形成的怪異。
“世間怪異，凡有其名，必顯其形。”
這個怪異的名字——
就叫做“死”。
高橋慎這才明白，“死”是一種平和安寧之物。
這怪異完全不理會眾人，就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
這時，有幾位僧人入場，他們身著袈裟色染衣，在靈堂內(nèi)誦經(jīng)鎮(zhèn)魂。
日本人視死亡為不潔之物。
因此，神社不能處理死亡相關事宜，只能交給寺院。
誦經(jīng)聲四起。
高橋慎看著那團黑霧，并沒有因為誦經(jīng)而產(chǎn)生任何變化。
可見封建迷信不可取......
神社眾人吊唁完畢后，別枝修走向前去。
他取出一塊小木牌，塞進了胖子“遺體”的衣襟內(nèi)。
高橋慎認出，那是一塊“繪馬”，也就是神社內(nèi)用于許愿的木牌。
“你往繪馬上寫了什么？”
走出靈堂，高橋慎看對方情緒低落，便隨口問道。
別枝修沒有回答，而是抬頭看著天空。
沉默片刻后，回答道：
“我們永遠是彼此的錨。”
......
安井金比羅宮的地下室內(nèi)。
咣當。
清原卓手中的鋸子砸在金屬方桌上。
一滴滴血液，沿著桌角淌了下來。
“清原先生，我已經(jīng)跟你說了很多遍了。
“請你使用‘念力’，而不要用手腕的力氣?！?p> 方桌另一側(cè)。
站著一位穿著狩衣，身形矮小猥瑣的男人。
他的聲音非常尖細，咧嘴時還會露出兩顆齙牙。
“對不起，對不起石渡神主?！?p> 清原卓一面道歉，一面用顫抖的手撿起鋸子。
他根本不敢看向桌面，但又不得不這么做，以致于汗水和淚水一齊流了下來。
回想起在幻夢境中得到的啟示。
清原卓集中注意力，低聲誦念一句：
“萬象變化，各證性命?！?p> 手中的鋸子，驟然獲得極快的加速度，朝少女腿上砍去。
“你是不是傻?。夸徸邮沁@么用的嗎？”
石渡悠馬聲音尖細地怒罵了一句。
“對、對不起，我實在是......”
方桌之上——
有少女正在昏睡，素凈的臉龐白皙迷人，就像半熟的果實散發(fā)芬芳。
比例勻稱的大腿上，被清原卓砸出了數(shù)條血痕。
白皙細膩的皮膚綻開，血肉模糊如同花朵。
“快點，把這條腿先切下來?！?p> 石渡悠馬不耐煩地說道。
清原卓控制著鋸子，在少女腿上又留下了一條血痕。
這次他用力比前幾次更重，幾乎能看見骨頭了。
切割的過程中，似乎劃破了腿部大動脈，鮮紅的血液一下子噴射老高。
“我不行了，我真的不行了！
“求求你放過我吧，石渡神主！”
被濺了滿臉鮮血的清原卓徹底崩潰。
他扔下手中的鋸子，跪在地上哀求起來。
.....
清原卓跪在地上，臉上的鮮血還冒著熱氣。
“為什么、為什么......”
他看著滿手滿地的鮮血，整個人幾乎陷入瘋狂。
自從幾天前答應了星一的邀請。
他就開始陷入同一個古怪的夢境。
在夢里，他被束縛于繭中，懸掛在一個昏暗的山洞里。
他看見周圍都是同樣的繭。
那些潔白的繭的表面，像水波一般起伏蠕動，似乎正在孕育著什么。
他的腦海中驀然浮現(xiàn)出一些知識：
“序列九，‘凈琉璃’
“萬象變化，各正性命?！?p> 正是星一曾對他說過的句子。
“萬象變化，各正性命?！?p> 清原卓輕聲誦念了一遍。
話音剛落。
那堅固的富有韌性的繭，竟在空中變成了飛舞著的白色蝴蝶。
清原卓從高處摔下，卻并未感到疼痛。
脫離束縛的他，端詳起那些掛在周圍的繭，蠕動著的繭。
他想使用相同的方法，打開其他的繭。
他想看看這些繭里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