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知知早上起來的時候很開心，張大平給她買了個豆沙包，里面的紅豆沙餡甜甜的。張知知又問媽媽去哪里了，張大平找了個借口搪塞了過去。吃完豆沙包后張知知還專門跑回房間里拿出收集的橡皮擦，如數(shù)家珍地清點(diǎn)了一遍才心滿意足地收了起來。那些橡皮擦花花綠綠的，有非常多的圖案，都是只用過一點(diǎn)的。張知知收拾好東西，打開房間門就自己走路去學(xué)校了。張知知坐到了熟悉的座位上，同桌卻換了人。坐在她旁邊的是李文馨，她總愛綁兩個麻花辮，然后別上粉紅的兩朵蝴蝶結(jié)。李文馨早就知道張知知今天要來上課，還有一個多禮拜就放暑假了，她實(shí)在不明白張知知為什么還來上課。張知知對李文馨露出一個微笑，李文馨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繼續(xù)看她的小人漫了。張知知有點(diǎn)難過，自己那么久沒上學(xué)，李文馨怎么這樣對她，然后又悻悻地坐下。
一節(jié)課上完后，班主任把張知知叫到辦公室，好生說教了一番才作罷。張知知在走回班級的路上遇到了李小可，她擺了擺手，開心地叫著李小可的名字。李小可站在原地等著張知知走過去。
“小可，好久沒見了?！?p> “是啊，你好點(diǎn)了吧。”李小可以前話可多了，一說話就停不下來，現(xiàn)在卻不一樣了。
“嗯，我好點(diǎn)了啊。那個……”張知知剛想問她的那塊橡皮，李小可就打斷了她，匆匆走開了，臨走還給她留了個勉強(qiáng)的笑容。
張知知感覺一切糟糕透了，她試著和其他同學(xué)打招呼，都沒人和她說太多話。還有他們眼神，每個人看她的眼神出奇的相似，帶了一絲恐懼。重要的還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難道是因?yàn)樽约罕人麄兌嗔藗€假期嗎？張知知失魂落魄地度過了校園的一天，下午有節(jié)體育課，都沒人和她搭檔玩跳繩游戲，也沒人理她。因?yàn)槔蠋熞?guī)定了體育課不能回到教室，她只好跑到教學(xué)樓后邊去，一個人蹲在那里哭。當(dāng)她抬頭時發(fā)現(xiàn)一年級的小朋友們都盯著她，她就擦了擦眼淚，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跌跌撞撞地跑開了。
張大平喊張知知吃晚飯的時候，發(fā)現(xiàn)她的表情很委屈。張大平努力地想做好一個父親，向來如此。他開口詢問張知知：“怎么了啊，你不是喜歡去學(xué)校的嗎？”
“是這樣的，可是今天在學(xué)校里都沒有人理我。”
“這樣啊，”張大平不太懂得現(xiàn)在學(xué)生之間的關(guān)系，但是隱約有種預(yù)感，又道“可能是太久沒見生疏了吧，沒事的，過幾天就會好起來的?！?p> “好吧，爸爸，”張知知皺著眉頭回答，“對了，媽媽呢？她怎么那么久都不在？”
“她啊，去外地上班了，你一個姑媽那里，小時候還抱過你的?！?p> “為什么媽媽去外地上班啊，她以前都是在家里做手工的??？還有姑媽，是哪個?。磕阋郧皬臎]說過我有個姑媽的?！?p> “啊，就是頭發(fā)卷的那個，你肯定忘了。你媽媽要在外面上班挺久的，過年回來?！?p> “好吧，媽媽為什么去那么久啊？”
張大平被女兒的為什么搞得頭都痛了，他只好說：“這是你媽媽自己的決定我也不知道啊。”
“好吧好吧，那媽媽什么時候打電話給我？”張知知剛要作罷，又補(bǔ)充道。
“她想打給你的時候啊。快吃飯吧，飯都涼了。”張大平十分無奈，他不知道還能瞞著女兒多久，善意地欺騙一個小孩也是會有罪惡感的。張知知認(rèn)真地吃飯，不再問問題了。自從那件事以來，張大平身心俱疲，每天下了都偷偷看張知知的神態(tài)。其實(shí)他也知道一切都變了，身邊的人也都議論紛紛的，這些壓力讓他不得不每天抽更多的煙。
第二天，張知知又和好多同學(xué)打招呼，他們依舊不怎么搭理自己。這個小學(xué)比較小，有六個年級，每個年級只有一個班。每個班級的學(xué)生都不會和班級外的人玩，所以張知知下課十分鐘的時候只能自己待在座位上。一下課，張知知就小心翼翼地把橡皮擦擺出來，把彩色的橡皮擦整整齊齊地排列在桌子上，然后陶醉地欣賞這些可愛的橡皮擦。這些橡皮擦她會輪流拿出來用，每次都只用一下就收起來了?？墒沁@些橡皮好像很難擦除筆跡，一開始她還是輕手輕腳的，到后來她只能忍痛用力的搓自己的橡皮了。
她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收集好看的橡皮擦呢？大概是她二年級的時候吧，那時候她從同學(xué)那里知道了他們過生日都有禮物，于是她就告訴了爸爸媽媽自己也想要禮物。回想過去，她對媽媽的記憶好像很少，只記得媽媽很忙，沒有空和自己玩。后來她過生日，果然收到了一個禮物。是爸爸送的，一塊小馬圖案的橡皮擦，粉粉的，四只腳還可以轉(zhuǎn)，非常可愛。從那以后她就迷上了各種可愛圖案的彩色橡皮，一有零花錢她就攢起來買。那時候李文馨是她同桌，和她玩的很好，經(jīng)常陪她一起去小賣部買橡皮擦。好像每個人都只和自己的同桌玩的好。李文馨當(dāng)時頭發(fā)扎的是馬尾辮，后來經(jīng)常有男孩子玩揪女孩子頭繩的惡作劇，她才開始扎麻花辮，這樣頭發(fā)就不會一下子都散了。李文馨對此改變十分滿意。張知知已經(jīng)忘了自己從什么時候不和李文馨說話了，說起來很奇怪吧。下課時間很短，很好度過，張知知覺得這樣最好了。
期末考試過后，班主任組織了一次家長會，學(xué)生也要跟著來。張大平當(dāng)天請了個假，帶著張知知到了學(xué)校。班主任看人都到的差不多了，就讓學(xué)生都到操場上去玩，只留下家長。
張知知跑到操場上，坐在一棵樹后，數(shù)著那里的花草玩。
“小可，你在哪里干嘛，過來一起吧。我們準(zhǔn)備跳繩了。”李文馨現(xiàn)在不遠(yuǎn)處叫到。張知知并沒有回頭，她知道他們現(xiàn)在不喜歡和自己玩，索性就離他們遠(yuǎn)遠(yuǎn)的。李小可手中握著一個東西，站在那里回答道：“你們先玩吧，我等下去?！崩钗能翱闯隼钚】墒掷镂罩裁矗团艿搅死钚】擅媲?，露出一個很用力的微笑，道：“你是不是藏著什么好東西？快拿出來給我看看吧?！崩钚】芍览钗能安豢吹绞遣粫T休的，就直接攤開手。李小可手中是一塊卡通橡皮，上面一個哆啦A夢的頭像?！熬瓦@個啊？一塊橡皮擦，一點(diǎn)都不好玩。快走吧去跳繩。”李文馨一邊說，一邊拉著李小可的手就要走。“不是啊，這個，這個是要還給知知的?！崩钚】刹桓钗能白?，急忙說道。
“你怎么會有她的橡皮擦？看上去還是新的吧？”
“知知請假前我和她一起去小賣部買的，我找她借的。后來忘記了掉到書包里去。昨天我媽媽要洗書包，我才發(fā)現(xiàn)的，”李小可很無奈的樣子，還模仿著大人的樣子嘆了一口氣，又說道，“我媽媽說，借的東西就要還給別人的。所以我今天就帶來還給知知了?！?p> 李小可瞪大了眼睛道：“你確定你能還給她嗎？”
“能吧，老師也說過做人要言而有信的。”
“你沒聽說嗎？大家都說她媽媽得了瘋病，把她推下樓梯了。”
“噓，”李小可急忙用食指壓住了嘴唇，音量小了很多道，“你知道什么是瘋病嗎，不可以隨便說的啊?！?p> “我當(dāng)然知道了，得了瘋病的就是像街上那種很奇怪的，會追著不認(rèn)識的人跑的，還會打人呢。是我聽我媽媽說的，她還說瘋病可能會遺傳的，讓我離張知知遠(yuǎn)一點(diǎn)。”李文馨這時候好像很神氣地說著。
李小可后面那句說了什么，張知知聽不見了，只感覺天空塌了一樣。張知知踉蹌地從樹后面走出來，直直地盯著李文馨，這一刻她覺得李文馨麻花辮上的粉色蝴蝶結(jié)特別刺眼，讓她想要哭。李文馨看到這樣的張知知后，先是默默地在心里認(rèn)同了自己媽媽說話的話，然后一溜煙地跑開了。李小可急忙跑過去扶住張知知，待其站定后，把橡皮塞到了張知知的手中，說道：“知知，橡皮擦還你了。之前沒給你很抱歉，我也是昨天才找到，文馨說的話都是胡說的，我走了啊，拜拜?！敝?，李小可也匆匆跑走了。張知知決定不要那塊橡皮擦了，就任它靜靜地躺在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