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平城

　　說到騎馬，當之無愧方韻然是毫無問題的，因為在她十歲進孤兒院之前，她家里是做馬匹生意的，加之她小時候又很是貪玩、調(diào)皮，父親便常把她放在馬背上教她騎馬術(shù)，還把一些馴馬、養(yǎng)馬的秘訣說給她聽，所以她一直對馬有很深的感情。

　　后來因馬感染了一種傳染性很強的瘟疫，在兩日之內(nèi)僅有的上百匹馬便都死亡了，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導致方韻然父親生意破敗，欠債累累，債權(quán)人多次上門討債，隨意破壞東西、哄搶家具，還破口大罵些讓人覺著難以入耳的話，鬧得家里是雞犬不靈，無奈之下母親再嫁，父親不久大病一場。

　　因家道中落，所謂“樹倒猢猻散”，家中所有的仆人都另覓門戶了，當時方韻然年紀尚幼，也照顧不了父親，更是不懂父親的病情，他也便失去了救治的最佳時機，三天后便逝世了。

　　方韻然見狀便不停地要搖著父親，但搖了近兩個時辰都不見父親醒來，她便嚎啕大哭跑出了門外，那時已是晚上，也沒有多少路人，但被唯一一個過路的好心人看到了，他蹲下身擦著韻然臉上的眼淚，之后便牽著韻然的手跟著她走到了家里，見到眼前的場景，他也是痛心疾首，萬分同情，于是出于憐憫便幫著韻然安葬了她的父親，并將她送往了自己朋友開設(shè)的孤兒院。

　　時隔多年，方韻然現(xiàn)在都長成大家閨秀了，個子高了，力氣大了，再次上到馬背上，想來應該很是得心應手了。果然，事實沒有讓人失望，不管時間怎么過度，留在身體上的肌肉慣性對曾經(jīng)的動作總是記憶猶新，她馭馬的技術(shù)確實無可挑剔。但林燕涵長這么大還真沒騎過馬，誰都沒料到第一次騎馬卻是在這種情況下，即使如此也只能上馬了。她在后面緊緊地抓著方韻然的衣服，方韻然能明顯體察到姐姐的恐懼，她也便略微放慢了馬速。

　　“姐姐，你放心，別緊張，我騎慢點就好了?！表嵢坏?。

　　“嗯?！毖嗪f著深呼了一口氣。

　　人生幾十年，總有或多或少的事情需要當機立斷、馬上抉擇，因為情勢危急不容思考，這時候往往需要孤注一擲，放手一搏，但有時候不見得這不是好事！

　　林燕涵的家鄉(xiāng)在平城，她對家鄉(xiāng)的印象還停留在十年前，自她十三歲起被人送進那所孤兒院之后，她再未回來過，如今的平城已今非昔比，社會在進步，平城亦如是，在當朝天子的惠民政策下取得了很大的發(fā)展。

　　方韻然她們可謂日夜兼程，那匹馬更是助了她們一臂之力，她們走了兩天兩夜終于抵達了平城。她們先是到一家驛站給馬喂了些草料，自己也歇了歇腳，以便前往不遠處的郊區(qū)探看墓地。

　　平城的變化可謂天翻地覆，她家的住宅基地已找不到坐標，但遠在郊外的墓地仍然留存著，那里還在繼續(xù)增加著別人的墳堆和墓碑。

　　郊外環(huán)境優(yōu)美，林木蔥蘢，草木茂盛，墓碑也保存的非常完好，還能清楚地看到林燕涵父母親的名字，“嚴父林正峰之墓”“慈母韓怡芝之墓”清晰入目，林燕涵和方韻然雙雙跪在墓前，將一些新鮮水果放在了前面的方石上，林燕涵含淚說道：“爹，娘，燕兒來看你們了，你們還好嗎……這是我的結(jié)拜妹妹方韻然，我和她是在一處收容所認識的，已經(jīng)認識十一年了，現(xiàn)在她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了?！?p>　　“是的，姨父姨母，你們放心，我和姐姐一定同甘苦、共患難，互幫互助，相互扶持，因為我也是孤兒，我能理解姐姐的感受，我會和她一直在一起的?！狈巾嵢槐瘋恼f道。

　　“爹，娘，我一定會給你們報仇的，我要讓他們的鮮血和頭顱祭拜你們的在天之靈！”燕涵話落便和方韻然一起磕了三個頭，隨即便騎馬離開了平城。

　　平城的人有一個習俗，那就是如果一家人中同時有兩代的成員死亡，那么小一代的逝者會被實行土葬，而大一代的逝者會被火化；倘若一家四代人中的成員都有同時死亡的，那從最小代數(shù)起，分別以土葬、火化、土葬、火化的順序循環(huán)著來處理。

　　當年林燕涵全家慘遭滅門之災的時候她九歲，祖父祖母及父母親都在家中做活，她正好去和玩伴玩耍了，但當她回來的時候聽到了“哈哈哈哈”的咆哮聲，她便悄聲蹲在墻邊堆的草堆里，看到了全家四人被殺的慘絕人寰的場面，她屏住了呼吸，連眼淚也沒敢掉下來，心跳十分迅速，她看清了那個殺人頭領(lǐng)的面目！想著自己一定要報仇，千萬不能出去，便用雙手緊緊地捂住自己的嘴防止發(fā)出聲音，悄悄地鉆進了草堆，再也沒出來過。

　　后來，是她家的鄰居幫忙安葬了林燕涵家的四口人。那里的人民生活都很困難，誰也多撫養(yǎng)不起一個近十歲的孩子，便都給林燕涵捐了些物品和少許錢財，她便帶著那些東西去了城區(qū)，以乞討為生，一個路人見她禮貌懂事且很乖巧的樣子，便把她帶到了收容所，臨走的時候還給了她一些盤纏。

　　她到那家收容所后認識了比她早到一年的方韻然，她比方韻然大兩歲，方韻然便叫她姐姐。那些孩子的大“家長”何嫂當時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婦女，那里的孩子不但數(shù)量多，而且年齡也是參差不齊，何嫂總是盡心盡力的在幫助他們，教他們做很多自力更生的事情，告訴他們一些為人處世的道理，也說一些人生觀、價值觀，何嫂的文化水平并不低。大家只知道她在收容所待了八九年了，至于其他的東西則一概不知，包括林燕涵和方韻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