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就這么放他走了?”
望著地上一小堆白色的碎石,六長老內心很不是滋味。
“一介老奴而已,以后殺他有的是機會?!?p> 沐瀚宇轉身離開,最后對著身旁的三長老吩咐道:“將夫人送回府中,三長老,麻煩你通知沐家所有的長老,有緊急會議要召開?!?p> “是!”
……
“轟?。 ?p> 閃電劃破了黑沉的天際,震耳欲聾的雷鳴響徹云霄,冷風夾雜著雨水,不斷的從空中傾灑而落,細嫩的樹枝隨風搖曳。
在這場風雨交加的夜晚,那些往日里金碧輝煌的建筑,此時似乎蒙上了一層灰蒙蒙的色彩,讓原本籠罩著壓抑氛圍的帝都變得更加的陰郁。
建筑內所有的燈火盡數熄滅,街道上站滿了黑壓壓的人群,他們每個人的手中各捧著一株藍色的薪火。微弱的火苗在風雨中亂竄著,是人們在這個冰冷的夜里唯一感受到的僅有的一絲溫暖。
帝皇殿內的一塊園林上,帝皇帝后與皇子皇女站成一排,在他們身后,十大元帥率領著眾多將領單膝跪地。透過他們身軀的罅隙,更是有無數百官大臣跪伏在地上。
幾只琂鶯在半空中盤旋,嘴里不斷發(fā)出詭異的叫聲。
六皇子的遺體被裝在一個半透明的玉棺內,閻柒把玉盒棺從柩車上搬了下來,豆大的雨水打在他頭上,又刮起風。雨水不斷地刺痛著,痛打著他枯瘦如柴的身板,可他卻絲毫沒有在意。
一旁的老嬤嬤高舉著拐杖,四個身穿金色盔甲的壯丁同時舉起了玉盒棺。
老嬤嬤嘴里開始念念有詞,舉著拐杖做著一些詭異的動作。四個壯丁跟著老嬤嬤邊唱邊跳的節(jié)奏,緩緩將玉盒棺放進一個墓穴里。
七皇女在一旁低聲哭抽泣著,而帝后也早已哭成淚人。三皇子沉默不語,五皇子卻緊握著拳頭,指甲已經深深陷入了皮膚內,鮮紅的血液不斷從手指的縫隙中溢出,化成一串串血珠滴落在地。
老嬤嬤停止了動作,與此同時,玉盒棺被平放在墓穴內。大國師走上前去,他的兩指間夾著一張畫滿符文圖案的紙?zhí)⑵漭p貼在玉盒棺上。
在紙?zhí)N上去的一瞬間,上面的符文仿佛活了一般,像魚兒一樣到處游走在玉盒棺的各個角落。這些符文是起著表面保護的作用,以防接下來的儀式會給玉盒棺帶來磨損。
“愿諸神庇護六皇子?!?p> 大國師大聲的念誦,一邊隨著畫字的動作,往玉盒棺上撒了一小把金色的沙土。
二皇女突然癱坐在地上,大聲啼哭了起來,忽斷忽續(xù),雪白凝脂的香肩隨著哭聲不斷顫抖。大皇子暗暗地抹去了兩滴淚水,他緩緩脫下了外衣,將其披在了她的身上,目光隨著九皇子的方向望去,一臉凝重。
隨著大國師的悼念,一旁的老嬤嬤又號啕,又哽咽,哀聲震天。她一面啼哭,一面聲訴,模模糊湖的活音,斷斷續(xù)續(xù)的語句,都在頌揚著六皇子的品德。
兩個侍女提著一張貴重的紗麗,輕輕地平放在玉盒棺上。雨水單調地拍濺著地面,始終如一,永無盡止。
大國師讀完了悼詞,緊接著,四個壯丁便開始忙碌了起來。雨始終不斷地下著,匯成小河流入墓穴。四把鐵鍬飛快地填著墓坑,泥土像雨點似的落下去,在墳上堆起了一個土丘。
街道上的人們麻木不已,他們呆呆地站立著,這里只有雨水,還有天空中不斷的響徹著陣陣雷鳴。藍色的火花在手心間跳動著,但卻是唯一的溫暖所在。
鍍著一層金色的墓碑安置好后,皇子皇女逐個上前,分別將手中的鮮花輕放在墓碑上。
七皇女用雙手捂住臉,失聲痛哭起來。迎面飛來的一片烏云灑下陰冷的急雨,仿佛用一條條濕淋淋的鞭子抽打著她的手和臉。
伴隨著沉重的黃金鐘響,隆重的葬禮結束了。帝后神情恍惚,心中還未走出喪子之痛的情緒。公冶郝鄆至始至終都沉著臉,全程都未表露過任何情緒。
閻柒走到金色的墓碑面前,臉色凝重,砰砰砰連磕三個響頭,每一下都磕得特別重,額頭上都出現了血絲。
……
沐城,長老殿。
沐瀚宇獨坐上首位,三長老和四長老分別坐在他兩旁。原本那兩個位置是大長老和二長老所屬,只是現在事態(tài)緊急,大長老依舊還沒出關,二長老此時又不知所蹤。
巨大的會議桌端坐著近三十位長老,每一位長老都身穿白袍,氣度沉凝,他們位高權重,在沐家各方執(zhí)事都代表著一定的決定權。
“既然人都到齊了,那么會議就此開始?!便邋畹哪抗鈴倪@些長老們身上掃過,沉聲道:“五長老和九長老的死,相信在座的各位長老都略有所聞。但我們來不及悲傷和悼念,因為我們還要去面對一場更大的危機。”
一聽到五長老和九長老殉職的消息,眾長老臉上齊齊動容,培養(yǎng)出一位長老對沐家來說實屬不易,不僅所需資源繁多,而且還需要本人有一定的天賦。
沐家長老是家族的頂尖力量,僅僅一個長老就相當于一支部隊的戰(zhàn)力,每一位長老的逝世對沐家而言無疑是一次沉痛的打擊。這次如果不是帝都暗中做詭,沐家或許不會有這么大的損失。
“帝都無視條約規(guī)定,擅闖我族禁地,真是太無法無天了!”砰的一聲,執(zhí)法長老沐元正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
“難道帝都是忘了與各國的條約嗎?居然如此明目張膽!”一個白眉的老頭隨即附和道。他的眉毛白而且須長,是掌管沐家丹藥閣的長老沐承福。
沐承福一向樂天派,但是面對此次事件,他也開始動怒了。沐家眾長老彼此是深交多年的老友,這一下子就走了兩個至親,這讓他怎么能接受得了。
“安靜!”
沐瀚宇用手敲了敲桌子,盡量讓眾長老的注意力都回到自己身上。他臉色十分凝重,沉思了一會兒,才開口道:“各位長老的心情我都理解,但是我們心里也要清楚,帝國為何要這么做?”
“平日里帝都跟沐家關系十分緊張,不過那都是小摩擦,還不至于讓帝都如此大動干戈。”沐承福點了點頭,臉上的神情若有所思。
“沐家日益發(fā)展,明顯威脅到了帝都的利益,對方想借此事件對我們動手?!彼拈L老嘴唇動了動,聲音雖小,但是每個字眼的聲線都很清晰。
“沐老四,你放屁!”沐元正一下子勃然大怒,直接噴出一口臟話。
“沐元正,好歹你也是執(zhí)法長老,說話要注意分寸!”一旁的八長老皺了皺眉,不滿的說道。
“別的先不說,沐家做事向來光明正大,如今在各大諸侯國面前更是低調行事,哪里威脅到了帝都?更何況這次是帝都先動的手,我們也是有理在先?!便逶樕系膽嵟z毫不減,身子都激動得有些顫抖。
“家主。”六長老看向沐瀚宇,忍不住提醒道。
“七長老,這件事還是你來說吧?!便邋钜皇址鲎√栄?,搖了搖頭,嘆息道。
眾人一聽,除了三長老他們,在場所有長老的眼神都齊刷刷地看向了沐老七,靜靜地等待他的回答。
七長老被他們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才開口道:“這件事的起因,是因為夫人?!?p> “沐老七,這話是什么意思?”沐元正瞪大了眼睛,連忙問道。
七長老沉聲道:“就在昨日,夫人錯殺了六皇子,現在已成了帝國要犯。且不說六皇子為何出現在家主府,在帝國,只要是膽敢傷及皇室弟子的人,無論傷情輕重都是死罪一條。各位長老,現在你們心里都應該清楚一些了吧。”
沐元正的臉色很是難看,七長老的一席話就像是往會議室投放了一顆炸彈,將在場的長老都震驚得整整呆滯了半分鐘。
六皇子死了?而且還是死在了公冶雨詩的手里。雖說六皇子擅闖家主府是死罪,但是畢竟是皇子年幼不懂事,只要跟帝都那邊交流商量,罰六皇子幾個月的禁閉這事就過去了,又不可能真的會賜六皇子于死地。
換做任何一位長老,心里都清楚,殺了皇室弟子是什么概念,會給沐家?guī)矶啻蟮臑碾y。就像當初六皇子來沐家一樣,嘴上說著不爽,還不是照樣得小心翼翼地招待。
即使是沐瀚宇,也不敢輕易對皇室的人下手,可是公冶雨詩卻偏偏做到了,在眾長老眼中,這位家主夫人平日里可不是如此冒失的人。
“帝國那邊應該有消息傳來了吧?”沐承福開口問道。
“是的,帝國已經派遣使者前來傳話,讓我們交出夫人,時限是六個時辰?!绷L老點了點頭,說道。
“沒有說其他要求嗎?”沐元正連忙問道。
“沒有?!?p> “呼!”
沐元正長長的吁了一口氣,如果帝國只是單方面想要人,而不是想為難沐家,那么這件事還是可以解決的,至少他現在是這么想的。
“既然如此,那……”
沐元正剛想接著說下去,卻立馬察覺到一道凌厲的目光正在冷冷地盯著自己。他咽了一口水,僵硬地將頭轉向首席的位置,眼神膽怯地掃了沐瀚宇一眼。
“執(zhí)法長老剛剛想提議什么,怎么不繼續(xù)說下去了?”
冰冷冷的語氣令在座的長老都機靈的打了一個寒戰(zhàn),會議的氣氛頓時緊張了不少。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沐元正自然是提倡交出公冶雨詩,以保住沐家的安危。
畢竟這次惹出事非的是公冶雨詩,而不是沐家族人。帝國若是要他們交出自家的族人,沐元正還可以考慮一下,可公冶雨詩是帝都的人啊,為了一個外人卻把整個沐家都搭進去,這樣的做法他內心顯然接受不了。
沐元正想了想,咬牙說道:“家主,此事事關我族安危,屬下認為,應該交出夫人才是上策。”
此話一出,在場的長老們全都倒吸口冷氣,敢在沐瀚宇面前說出這種話,這沐元正也是個狠人。可是轉念一想,這也不正是他們心里所想要的結果嗎?
雖然公冶雨詩平日里給他們的印象都很不錯,但是如果單單只是犧牲一個家主夫人,卻能讓沐家度過這次難關,這也未嘗不是一個好方法。
夫人沒了可以再娶,但是家族根基沒了,那可就真的……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