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雪從酒吧里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凌晨三點了,他很困了,平日里這個點他早就睡了,不過這樣的日子一個月總有幾次,因為經(jīng)常有樂隊缺鼓手,他架子鼓打得好,常常就被抓去當救火員,一敲就是一個晚上。
他喜歡敲鼓,只可惜樂隊收入太不穩(wěn)定,而且他越來越不喜歡跟人打交道,于是回絕了好幾個加入樂隊的邀請,只在他們?nèi)比藭r做個替補,算是一項臨時的兼職活動。
他的正職是在一家不大的設計公司做策劃,說是策劃,其實從頭到尾都要跟,畢竟公司人少事多,他又是以舞臺負責這一塊為主,一旦接了活從前期到后期沒有三個月時間根本下不來,而且一般來說這三個月里不可能只接一場,很多時候只要現(xiàn)場時間是錯開的,那么不管多少他都得接。
但無論多忙,他都愿意去敲一敲鼓,他太需要這樣的發(fā)泄了,無論是工作中累積的壓力,還是人與人之間沒完沒了的應付,他都能通過一場肆意地敲打?qū)⑦@些盡量釋放掉一些,更何況還有收入,何樂而不為呢。
褚雪站在街邊,他非常瘦,一八〇的身高讓他看起來像是竹竿,連一旁的那根電線桿看著都要比他的側(cè)影寬,只是他的瘦并不顯弱不經(jīng)風,畢竟是個鼓手,打鼓的手臂肌肉漂亮又有力量,而且說是策劃,但每到現(xiàn)場也跟個苦力差不多,所以他整個人鍛煉得相當精瘦又骨感,好處是每年冬天無論套上多少層衣服都能穿出風度來,仍然是個標準的衣架子,絕不會有半分的臃腫。
正低頭用手機叫車,一輛大奔從拐角處緩緩向他駛來,那是樂隊主唱的車,他在褚雪面前停下,打下車窗說:“這個時間車少,我載你一程?!?p> 褚雪搖頭:“不順路,先謝了?!?p> 主唱大約也知道會被拒絕,也不糾纏,而是擺擺手說:“那下次再找你?!?p> “好?!边@一句褚雪應得毫無負擔,他不喜歡欠人情,更何況那個主唱之前追過他,到時候攢多了怕難以償還。
以前他可不會這么想,但在經(jīng)歷了一系列變故之后,從前的觀念徹底改變了,他雖然還叫褚雪,可是連他自己也清楚地知道,前后似乎有兩個褚雪,若是從前那個站在自己的面前,他甚至會覺得那個并不是自己。
車雖然少但還是來了,褚雪一上車就閉上眼睛,不過就算他困極了在車上也睡不著,非得回到家才行。
平心而論最近幾年他的睡眠都不太好,睡得淺也容易醒,一醒來就再也睡不著,這種時候往事像是電影回放那樣浮現(xiàn)腦海,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了,于是他索性起來找點事做,最初是拖地板,把地板拖得光滑锃亮,后來腦子一動發(fā)展成揉面,他發(fā)現(xiàn)揉面能一舉兩得,揉完了做面點煮了直接就是一頓早餐,從那之后他換著方子做了不少餃子餛飩面條大餅,還自己炸油條,等這些都熟能生巧了,就更上一層樓開始做肉包子小籠和面包,如今這些更成了他的另一個副業(yè),那就是美食博主雪夜,因為他的視頻多半是在最安靜的黎明時分錄的,背景里的窗戶也一直都是漆黑的,窗外居民樓里的人們多半都還沒醒,他也從來不出聲,只是開著手機一直錄,上傳之前將所有重復的內(nèi)容剪去,加上步驟的字幕就完成了。
褚雪自己都不曾想過,他的生活會變成如今這樣只要守著一口鍋就滿足的狀態(tài),在廚房這片小天地里,沒有了過去,沒有了紛亂嘈雜的工作,就只有咕嘟咕嘟冒著熱氣的煙火味。如果說敲鼓是一種發(fā)泄,那么煮食物就是另一種放松,雖說一開始是為了轉(zhuǎn)移注意力??删退闶侨绱?,他還是不見多長一點肉,也再回不到過去的模樣。其實過去自己是什么樣的他也早忘了,就記得沒有那么瘦,所以他總是想把自己養(yǎng)的好一點,而不是讓人一看就覺得他過得很悲慘,他的確遭遇了變故,但人是會成長的,也是會改變的,他想變得更好,變得足夠堅強,也許他再也得不回他想要的,但這不妨礙他拒絕憐憫和同情。
終于躺上了床已經(jīng)四點了,還有三個小時可以睡,褚雪試著睡了,可是一旦打破了他的生物鐘,就算是入眠也仿佛是半夢半醒,而且他總覺得七點的鬧鈴就要響了,拿起手機看時間卻發(fā)現(xiàn)六點都還不到。
他還是起來了,先弄了個面團,趁發(fā)酵的工夫沖了一個澡讓自己清醒,出來之后開始搟面切面整型,很快就做出了不少小油條,之后放進油鍋里炸,炸之前在煮的差不多的粥里加了皮蛋和瘦肉,等小油條出了鍋皮蛋瘦肉粥也好了,他撒了蔥花加了香油,坐在小桌邊慢慢吃起來。
一日之計在于晨,早餐若是吃得舒服,能保證一整天的精力充沛,褚雪記得在很久之前自己有一段混亂期,睡得晚起得早,早餐頓頓將就過去,人也總是一天比一天疲憊,所以就他的經(jīng)驗而言,起得早一點有富裕的時間吃一頓早餐是很必要的,他的工作又忙又亂,午餐和晚餐幾乎沒可能按時吃,也只有早上這一頓他能照顧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