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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逃愛闖江湖

第六章 戲鬼

公主逃愛闖江湖 朝顏夢馬 4851 2020-06-18 23:02:36

  “你戚寧貴為寧王,不會想用緩兵之計把我糊弄過去罷。我東玄子行走江湖向來不拘小節(jié),這小子若是愿作我義子,在此愿意先喚我一聲義母,什么禮數(shù)儀式我都無所謂。若作了小子的義母,我與蕭清便有姊妹之義。方才聽你們議論蕭清的后事,我這人最妒忌美顏,也最痛惜紅顏衰敗,只反倒是有一妙法奉告,能保蕭清下葬后容顏如初,千百年不變,而且除了今天在這里的幾位,無人能找得到蕭清的墳塋,免除仇家騷擾。”

  “義母!蕭楚問義母安?!笔挸敝弊叩綎|玄子跟前跪下,三叩首,每一次額頭都貼到鵝卵石上,再抬起頭,額頭已紅腫了一片。

  東玄子喜出望外,本對收蕭楚為義子之事并無把握,本就只想戲弄這幫人一翻,尋個樂子。見蕭楚行禮跪拜自己為義母,竟感很久不曾有過的欣喜:“好,好楚兒,年紀輕輕比這些大人物爽快,我東玄子眼光果然不賴?!?p>  眾人不曾料蕭楚有此舉,心有擔憂。戚寧想來夢半仙最了解東玄子行事作風,便看向夢半仙,只見他微微點頭,用眼神回以認可之意。

  戚寧雙手作揖,恭敬道:“蕭娘的后事有勞前輩,晚輩感激不盡?!?p>  東玄子見戚寧貴為王爺,是整個戚國除了皇帝之外最有權(quán)勢的人,尚且對自己恭恭敬敬,又越見他越覺容貌俊朗,氣度卓然,卻鐘情一個女人,情意確實深厚執(zhí)著,便睥睨了夢半仙一眼,正好對上夢半仙的目光,夢半仙面帶不屑把臉偏上一邊,不愿瞧見東玄子。

  東玄子指著剛才棲身的那棵松樹,對戚寧道:“蕭清在那棵樹上?!苯又f:“諸位跟我到一個地方罷?!?p>  戚寧輕身一躍,便飛到了崖壁的松樹上,再回來的時候,雙手已抱緊蕭娘。

  夢半仙指點四護衛(wèi)到不遠的瑤族村落牽來五匹馬,東玄子縱身上馬,而后彎腰探身,向蕭楚楚伸出左手道:“楚兒,來,義母牽你上馬?!?p>  戚寧與這東玄子才初次會面半日不到,對她始終抱有提防,轉(zhuǎn)臉向四護衛(wèi)道:“楊虎、顧庭,你二人在前面探路,黃君勒、姚老三,你二人在后面謹防追敵。”說罷,便騎上了拉著棺木的馬匹,與東玄子的馬并排而行。

  如此一來,東玄子的馬便在戚寧的人手包圍前行。

  “前輩,您方才說聽到在朗悅峰聽到那幫漢子提起去蕭娘,可還說了些別的什么?”

  “那日我在驛站與那幫漢子一桌之隔,那幫漢子見四周人跡稀少,幾碗酒下肚又更加無所顧忌,你一言我一語地說‘這般尊貴的人,天下多少女子想要做他的妻妾,偏偏日夜為了一個婦人,日夜思念成疾,還和親弟弟差點反目成仇。’又一人說‘那婦人的美顏確實世間難見,如果情報屬實,這一趟能找到那個女人瞧上一眼,看看到底是何種貨色能讓戚國兩位最尊貴的男人爭奪……’旁邊另一漢子搶了話說‘只怕瞧上一眼便覺不夠,馬上被勾了魂去,主子雖說要留兩人活口,但主子只想要那小的,那婦人主子只想瞧瞧她容貌,多半只會被主子發(fā)泄一翻憤恨然后折磨而死,反正都是要死,咱們兄弟何不先享受享受。’”

  戚寧聽此言,怒目含火,拉著韁繩的手緊緊握著,發(fā)出骨骼擠壓的聲音,韁繩因為拉得太緊,在手心磨出了血痕,他也毫無知覺。

  若是早便得知昨日追來的人敢對蕭娘如此奸惡,必定多加折磨,不讓他們死得痛快。只因東玄子轉(zhuǎn)述的話語有辱蕭娘,若在蕭楚面前再加提及便頗為不當,便默不作語,把一腔怒火忍住沒有發(fā)作,卻自有一番暴戾的殺氣籠罩。

  東玄子瞧他下頜收緊,面部抽搐,此時定是咬牙切齒地忍著怒,東玄子心里卻覺得有趣得緊,身心歡暢。

  “怎么又到了青山澗,莫非東玄子帶我們又走回去朗悅山?”黃君勒跟姚老三嘀咕了一句,便踢了一下馬,趕上戚寧的馬,湊過去在戚寧耳邊說了一句。

  戚寧不語,只點了點頭,他早就認得再往前走就到朗悅峰了,心中琢磨:若東玄子有什么陰謀,多半也只是在蕭楚身上,既然蕭楚已經(jīng)認她做義母并與她同乘一匹馬,這一路她隨時可施計擺脫其他人把蕭楚擄走,何必偏要回朗悅山。這半天戚寧見東玄子不時與楚兒逗玩,流露著溫柔關(guān)切,楚兒沉浸在喪母悲痛中,難得面色稍稍明朗了些。

  夢半仙見東玄子有意哄蕭楚高興,且顯示出少有的耐心,夢半仙對此頗感驚愕:這婆娘!真是猜不透。

  一行人來到朗悅峰山腳,蕭楚楚再次回到和母親隱居之地,然而母親卻不復(fù)在世,不禁悲從中來,才明朗起來的神色,此刻又再如烏云閉月。

  戚寧見狀,心生憐惜,再次憶起往昔,蕭娘的音容笑貌猶在眼前。

  “你這是要帶我們?nèi)ツ??”夢半仙終究還是忍不住問。

  東玄子像沒聽見似得,只跟蕭楚楚說:“好楚兒,義母去你家中瞧瞧,可好?”

  蕭楚楚道:“義母,去看倒無妨,但我家在巖洞中,簡陋無比,怕義母看了無趣?!?p>  “巖洞本身自然無趣,但義母可以讓它有趣。你說讓你母親大人安身在自己家中,豈不是最好?”

  眾人不解,卻已行至巖壁前。只見眼前巖壁密密森森的延綿著藤蔓。

  蕭楚楚道“其實我本也必須要回來一趟拿一件物品?!闭f罷,跳下馬,直直撞向一處巖壁,卻沒有撞傷,只見她從簾子一般的藤蔓穿了進去,又從藤蔓中探出頭來道:“叔父、義母、各位前輩,從此處走?!?p>  一行人穿過藤蔓,進入一條狹窄的通道,五十步左右,蕭楚楚忽然停下來說:“此處地上有個很深的窟窿,各位要越一步過去?!?p>  再往前百步左右是被大巖石堵住的死路,若是第一次來,很容易便一頭撞上盡頭的石壁,蕭楚楚說:“各位前輩不要再往前,左邊的小洞口進來?!睆淖筮叾纯谶^去,便真正進入了巖洞。戚寧先前一日便來過這個地方,此時便走得比其他人利落。

  剛走進巖洞,一個毛茸茸的影子向蕭楚楚撲來,發(fā)出“唧唧”叫聲,似是什么奇珍異獸,楊虎正要揮劍,只聽得蕭楚楚大聲道:“楊叔叔不要?!?p>  眾人見那個黑影跳到蕭楚楚身上,蕭楚楚雙臂抱住,甚是歡喜地叫到:“戲鬼,戲鬼!太好了,你知道在這里等我,沒有到處亂跑,真乖。”

  眾人一看,蕭楚楚懷中抱著的是一只肥胖的小猴兒,比人的頭大些許,渾身毛茸茸的褐黃色,尾巴長長地擺動,親昵地撓著蕭楚楚肩膀,臉在蕭楚楚胸膛磨蹭,像極了賣乖的小孩。

  蕭楚楚見眾人驚愕,便說:“這是我從小的玩伴,戲鬼。”那戲鬼聽懂了蕭楚楚的話,轉(zhuǎn)過臉,舉起爪子揚了揚,嘴里發(fā)出“唧唧”聲,似是歡快地與眾人打招呼。

  夢半仙摸著他的五股胡須辮子笑道:“哈哈哈,有意思,有意思!”便伸手去摸那戲鬼的頭。

  怎料那戲鬼忽然變臉,兇猛地揚起爪子,在夢半仙的手背上抓出了幾道血痕。

  夢半仙往后跳出幾步,揮掌想要教訓(xùn)戲鬼:“你這肥圓的東西,手腳倒是不笨!”

  蕭楚楚雙手緊抱戲鬼:“前輩且慢,戲鬼除了我和娘親,從不接觸人,不懂事傷到前輩,蕭楚代它向前輩賠罪?!?p>  東玄子嘲諷道:“夢半仙,你這老頭難不成還要和一只畜生計較?!?p>  夢半仙道:“我給戚寧和蕭楚面子,我自是不計較,哪要你插嘴!”

  蕭楚楚馬上謝過夢半仙,轉(zhuǎn)而對戲鬼教訓(xùn):“臭戲鬼,誰讓調(diào)皮,你好好看看認住,這幾位都是我的親人和朋友,你在他們面前不得放肆。”

  那戲鬼聽言,一雙圓咕嚕的大眼一一看向在場各人,最后看向蕭楚楚,連連點幾下頭,又雙手抱拳,給各位行了個禮。

  蕭楚楚道:“這就乖啦?!?p>  戲鬼跳到楊虎身上,楊虎觸不及防嚇了一跳,以為他又要襲擊人,又不好出招對付它,表情無可奈何又驚慌,甚是滑稽。哪知戲鬼只是在楊虎肩上跳跳,摸摸楊虎的耳朵,在場眾人都笑了。

  戲鬼又挨個跳到各人身上,逗得各人甚是歡喜,最后跳回蕭楚楚懷中,蕭楚楚說:“戲鬼把你們當朋友了?!?p>  眾人環(huán)視巖洞四周,無不因眼前所見嘆息:只有石床、石桌、兩張石凳子。方才雖聽蕭楚楚說洞內(nèi)簡陋,但眼前所見超出預(yù)料,這居然是母子二人生活十幾年之處,生活之苦寒,常人所不能忍。

  戚寧前一夜初入此巖洞,先后經(jīng)歷久別重逢之喜和追殺逃命之意外,尚未細細看這巖洞居所,如今一看,頓時替蕭娘母子悲愴憤然,不禁責怪起自己,心中暗自下誓定要好好養(yǎng)育蕭楚。

  巖洞內(nèi)物品寥寥,石床一側(cè)的巖壁被鑿空,上下三個方正的壁洞,當做壁柜,最底一層放著瓶瓶罐罐,上兩層放著眾多書籍,四書五經(jīng)齊全,另有《醫(yī)法月王論》、《金汁甘露寶瓶札記》、《吳子》、《太白陰經(jīng)》、《孫子兵法》,大都頗為陳舊,有些書脊磨損。

  戚寧隨手拿起一本,翻開內(nèi)里,頓時淚目,字里行間的空隙,細細密密的小字,是蕭娘的親筆,記錄的都是各種藥草的功效和不同藥方的研制配方,再拿起一本是兵書,批注便少了很多,看來蕭娘十多年來的隱居,大多時間主要在鉆研草藥醫(yī)術(shù)。

  “我這妹子真是,好好的華屋不住,非要住著巖洞。”東玄子道。

  “義母,我母親覺著住這兒挺好,還給我們家起了個名字,叫仙水洞。”

  “真有趣,沒有水卻叫仙水洞?!睎|玄子道。

  “楚兒,這些書籍是你娘親的遺物,我們便都帶走吧,其余你看還有什么需要帶走的?!逼輰幍皖^看著楚兒說罷便又把仙水洞看了一遍,這居所確實可以說是什么都沒有。

  “謝謝叔父。”蕭楚楚躬身謝過,便走到床邊,探身在床頭摸索一翻,只見她摸出一個細長的小木盒,木盒毫無裝飾雕琢,上面還留著刀工的痕跡,明顯是自制自用。

  “這是什么?”

  “這是娘親最為矜貴的東西?!笔挸f罷,拉開細長木盒的蓋子,取出內(nèi)里的一卷紈娟,眾人好奇,便都圍過來一看究竟。

  蕭楚楚把紈娟打開,原來是一幅畫,畫的是一個男子的背影,雖然是背影,卻辨得出此人高大軒昂,背影中有一種惆悵的決絕、悲涼的孤寂,仿佛他這一轉(zhuǎn)身,已與這世間的鐘愛與歡樂不復(fù)相見。

  其余人可能不知畫中何人,但戚寧在第一眼瞧見的時候,便微微一怔,又看了畫的右方角落題的詩句,胸膛被嫉妒悲傷之意猛然襲來。

  無情不似多情苦,一寸還成千萬縷。天涯地角有窮時,只有相思無盡處。

  眾人即便看畫中人不知其誰,看了這詩句,也便了然于心。

  東玄子不似戚寧身邊之人,她對十多年前的事只知其一二,便問:“小子,這畫中之人是誰?”

  “我爹爹,雖然我不知道爹爹的樣子,但娘親如此珍愛這畫,那畫中人除了爹爹還能是誰?!?p>  眾人看向戚寧,只見戚寧面如冰山,四護衛(wèi)知道此時寧王心情糟糕透頂。

  戚寧攥緊的拳頭走到蕭楚楚面前彎下身,拿過蕭楚楚手上的畫和長木盒。

  四護衛(wèi)互相交換了眼神,以為寧王忍不住怒氣,要毀壞蕭清用以睹物思人的物件,準備出言相勸,卻見寧王只是將紈娟慢慢卷好,放木盒中,將蓋子推上,從自己的衣襟內(nèi)取出昨日蒙臉的布裹住木盒子,交還到蕭楚楚手中,柔聲道:“既是你娘親最重要的物件,你一定要好好保管?!?p>  戚寧此舉讓四護衛(wèi)和夢半仙頗為意外,而東玄子卻有點失望,她本以為有一場戲可看。

  “前輩,你說降蕭娘安葬于此,可從昨日追敵來看,這個地方已經(jīng)暴露了?!逼輰幍?。

  “這仙水洞絕非我們眼前所見的方寸之地這么簡單。”

  東玄子這一言,雖未詳細說明原因,但東玄子奇門遁甲之術(shù)江湖聞名,有這番猜測,想來必有其理據(jù)。

  戚寧轉(zhuǎn)向蕭楚楚問:“楚兒,告訴叔父,你平日里除了在這仙水洞里活動,都做些什么?可還有其他去處。”

  “平日里多數(shù)只在這仙水洞里,娘親教我讀書寫字,下棋,還有制藥。”

  “你沒有出去過嗎?”

  “只在夜里,或下雨、下雪之時,娘親會帶我到外面,但只是在這山中,走上兩三里路就回來。”

  眾人一聽,不禁唏噓。夜里、雨天、下雪,就少有人往這山里來,母子的蹤跡才不會被他人發(fā)現(xiàn)。

  東玄子一邊聽著蕭楚楚的話,一邊在仙水洞內(nèi)閑步,忽而在洞穴最深處的左邊站住了腳,凝視頗久。

  夢半仙語帶嘲笑道:“我看著洞穴內(nèi)沒有什么玄機,看來是某人自以為高明,讓大家撲空?!?p>  “輪不到你胡說八道。若這內(nèi)里有任何機關(guān),肯定逃不出我東玄子雙眼?!闭f罷嘴角忽然露出媚笑,胸有成竹地向石床走去。只見她掀起石床上的棉被,手放在床頭的石枕上,東玄子敲了敲石床挨著的墻壁,那墻壁上凹凸不平,有許多人頭大的石塊堆砌而成,她抽出其中一片石塊,用石枕取而代之塞入石壁,眾人頓時聽見石塊移動的聲音。

  原來石床中間是一個機關(guān)門,此時石板打開,露出了一段石階,向底下深處伸去。

  眾人詫異,只見東玄子一躍,便躍上石床,走下石梯,眾人于是緊隨其后,只聽得東玄子傳來聲音:“楚兒先別下來。”

  戚寧正要下石梯,見蕭楚楚愣在原地滿臉疑惑,料是蕭楚楚第一次知道石床下有機關(guān)密室,而他昨夜前來,后有追敵,蕭娘為何不告訴他有此密室存在?

  “楚兒,你與楊虎、顧庭先留在這里?!闭f罷不用吩咐,只消一個眼神,楊虎、顧庭便會意道:“王爺放心。”

  黃君勒、姚老三拿出火石,從自己的衣衫上撤下一塊布,繞在樹枝上做成火把,跟在東玄子后。

  石階走了十級左右便是平地,東玄子站在最后一級石階,并不往前踩到平地上,仔細一看,平地中間有一條直直的縫。東玄子指尖向上彈出一塊石頭,石頭擊在平地最遠的左邊角落,然后平地裂縫居然打開,原來那平地是兩塊合攏的巨石,此時均縮進墻壁內(nèi),又是一道石階展現(xiàn)。

  東玄子道:“這密室只能從外面打開機關(guān)進入,擅自闖入者,就永遠出不去,只能等死?!?p>  戚寧當即明白了為何昨夜有敵人襲來,蕭娘不躲到密室里去。

  下到密室,眾人一驚,只見一名男子在角落頭靠墻壁,席地而坐,嘴巴微張,眼睛睜圓,神情僵硬。

  黃君勒和姚老三立即護到戚寧身前,拔劍出鞘,厲聲道:“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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