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著河再走一個時辰,前面就是苛拾湖。宮云飛一行改走山路,樹叢繁密,避開隨時出現(xiàn)在半空的鬼赫族哨兵的視線。
這一帶的山川巍峨,地形復雜,稍有不慎,便陷入沼澤懸崖。
“主子其實不必親自前來,我等把事情辦妥回去復命便是?!鼻鹪?。
“等你們回去復命,便又多等幾日。也不知從玉山和二哥走的是哪條道,是不是因為路途艱險,在去往黑風崖或者離開之時遭遇不測了?!睂m云飛嘆道。念及周遭可能隱藏著鬼赫族的人,都放低了聲音。
正當此時,一個身影從前方樹上跳落。丘原等人立即布陣把宮云飛圍護在中心。
只見前方立著的,是一身靛藍短打的女子,膚色悶白得極不尋常,眉宇間透著冰寒,一雙眼睛里,看不出有任何神采。
“你們是什么人?來此處做什么?”女子的聲音里聽不出是善是惡。
“你又是什么人,在此處攔路?!鼻鹪磫?。
宮云飛喝阻丘原,心中琢磨,凡闖黑風崖者,鬼赫族不問原由是非,看著順眼的,先抓了,不是順眼的,就地殺死。能在此處出現(xiàn),應是鬼赫族的人,可鬼赫族的人應不會在動手前還問侵入者來歷。
“姑娘,我等此處尋家人。最近一個月以來,我有幾位兄弟想要前往黑風崖,如今失了音訊?!睂m云飛道。
“你們聽說過,私闖黑風崖的人都有去無回?!?p> “我認為未必?!?p> “無知者勇,你是無知還是勇?”
“姑娘能在此處問明我們的來由,我就猜我們不會有去無回,同理。我的兄弟們也還有生存的可能?!?p> 宮云飛見那女子左邊眉毛一挑,這是她臉上的第一個神態(tài)。
女子也端詳了宮云飛,見他被其余幾人護在中間,氣度明顯在普通人之上,又見他腰間的玉笛,女子知道這便是她要等的人了。
“二殿下要尋的人,我知道。”
“姑娘此言當真?請姑娘告知!”宮云飛語氣里透露著驚喜與關切。
從玉山說他是受宮云飛之命,來護刑追風不遭鬼赫族毒手,看來并非虛言。女子琢磨。
“主子不要輕信。”丘原警惕道,盡管聲音很低,還是讓那女子聽了去。
“信不信由你,人救或不救,也由你。”女子說完,便轉身。“要救人救跟來。”
丘原無法抗命,只能加倍警覺,護著主子,跟著那女子走。
“不要走頭頂沒有遮擋的地方?!迸犹嵝训?。
在叢林中穿行了約摸半個時辰,來到一處陡坡,即使坡上的柏楊密集,也能從樹頂?shù)母叨韧茰y出坡下峽谷溝壑深不見底——越往下,柏楊的樹頂?shù)偷每床灰姟?p> “你,挑老的芭蕉樹,把葉子斬下來,記得留一節(jié)柄?!迸訉χ鹪淅涞?。
丘原哪堪被一個不明來歷的女子呼喝,便看著宮云飛求指示,得宮云飛示意,方照辦。
待丘原把芭蕉葉斬來,女子拿了其中最大最厚的,從最茂密的松柏中閃身進去,宮云飛等人立即跟上,穿行百步,越覺柳暗花明,原來松柏林間有細窄的草地沿著閃屏往山谷下方綿延,那草異常平整,中間禿了,像是常有人從上頭走,形成了一條野路。
只見那女子坐在芭蕉葉,手握著葉柄,順著那草地的野路滑了下去。
眾人一見,頓時驚愕出神,只宮云飛一人不假思索,從丘原手中拿過芭蕉葉,便學者女子坐在芭蕉葉上,朝坡底滑去。眾人恐防三殿下危險,立即加快滑草追上去。
眼前的水霧越發(fā)厚重,快速下滑之時,水霧像一道道仙女揮舞的紗幔向臉上罩過來。
“快到谷底了,追太緊會撞到一起?!膘F氣彌漫中,只聽得女子的聲音從谷底飄來,卻不見蹤影。
眾人終于穩(wěn)當停在了谷底。其中一個侍衛(wèi)因為只拿到最薄的一片芭蕉葉,過了半途芭蕉葉支離破碎,到了谷底,才發(fā)現(xiàn)襠部已被磨破,隱秘部位一覽無遺,惹得其他侍衛(wèi)笑彎了腰,那女子聞聲瞟了一眼,仍是冷冷冰冰的模樣,就轉身逆著小溪流的方向走。宮云飛默默跟在她身后。
步行不遠,小道變窄,最后只剩下溪流,眾人只得淌著溪流走。又不多時,溪流被兩邊峭壁夾住,抬頭一望,一線天光從一掌寬的峭壁夾縫漏了下來,似神跡顯現(xiàn),眾人從未見過這一線天的景觀,紛紛嘖嘖稱奇,覺得神秘又敬畏。
上次因為不放心蕭楚楚,宮云飛曾去過黑風崖臨著苛拾湖的那邊峭壁洞,此時他憑著記憶,對照方才一路走來的方向,推測這溪流應是發(fā)源于苛拾湖,這一先天外,便是苛拾湖。
夾壁即將到盡頭,女子忽然不見了,宮云飛追上去,發(fā)現(xiàn)右邊竟有個岔道,僅容一人側而過。丘原搶在宮云飛前頭,側身鉆了進去:“主子等我走一段,喚我一聲,聽見我應了再進來?!?p> 宮云飛點頭,少傾,聽到丘原首先發(fā)出了聲音:“主子,可以了。”
宮云飛側身而入,其他侍衛(wèi)照做,只三兩個身體魁梧的無法把自己塞進這細窄的通道。
通道不長,盡頭是一道石梯,攀上石梯,是一個山洞口。宮云飛愈加肯定,他們正要通往蕭楚楚與他曾去過的那個山洞,不禁警惕起來。
山洞只有十數(shù)步深,盡頭一道石門,眾人有所遲疑,怕一旦內有機關,便無法逃脫,便紛紛勸說宮云飛。正此時,石門后傳來一個聲音:“是殿下的聲音!”
匆匆?guī)茁曂享车哪_步聲,一個人影從石門后走出,洞穴內昏暗,只見得此人步態(tài)頗似一個犯了腿疾的人。
“真的是殿下!臣以為無命向殿下請罪了!”
眾人都認出了,說話的正是從玉山。
從玉山想要下跪請罪,卻因腿傷站立不穩(wěn),整個人傾倒,好在宮云飛及時上前相扶。
這一扶,從玉山便更加羞愧。又見丘原也在,便斥問:“你們怎么可以讓殿下尊貴之軀到這種地方來。”
“不怪他們,這許久都沒有你的消息,我不放心。你的腿傷……”
“臣辦事不力,未能及時復命,就算死也不足惜。先不說臣的傷,殿下,二皇子他……”
“我正要問,我二皇兄呢?你可打聽到他的下落?”
從玉山笑道:“殿下,二皇子正在此處?!?p> “快帶我去見?!?p> 從玉山便要把人往里帶,這才反應過來身邊站的一言不發(fā)的女子,立即收斂笑容,恭敬道:“在下復見三殿下,欣喜過了頭,忘了征得前輩之意?!?p> 女子輕蔑一笑,未語。
“殿下,這位是二殿下和臣的救命恩人,蒙襲前輩?!?p> 蒙襲!
當日山洞里被游蛆毒侵蝕全身,全身腐爛,丑陋腥臭的蒙襲!
眼前的女子與當日的蒙襲差別之大,讓人太過難以置信,宮云飛一時愣住。
“那日你們從黑風崖墮入湖中,不曾想今日還能有緣相見,看來你不是福薄之人。蕭楚楚可還安好?”
聽女子這一言,宮云飛便相信,眼前的女子,確確實實就是當日那個身中劇毒,如活尸體的一般的蒙襲。
“原來是蒙襲前輩,幸會!當日在黑風崖,楚楚能全身而退,多得前輩相助。楚楚她現(xiàn)下安好?!睂m云飛問:“前輩的毒……”
“已經(jīng)解了,沒想到楚楚那丫頭竟找到了解毒之法,她這次沒來吧?”
“沒有,我不會讓她來?!?p> “那便好,我族代代相傳的獨門劇毒被她找到了解毒之法,她是鬼赫族的頭號敵人了,遇見了必殺無疑?!?p> “謝前輩提醒。我也絕不會讓楚楚見到鬼赫族的族人?!睂m云飛抱拳躬身道:“請求前輩到我去見我二皇兄?!?p> “見他可以,帶他走卻不可?!泵梢u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