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熟客
暴雨浠瀝。
黑色的烏云覆蓋靜海上空，陰云密布的天空下，盡是一片蹉跎。
電閃雷鳴，劇烈的閃電照亮了整座城。
“轟隆隆”的悶雷頗有開天辟地的氣勢，這一場沒來由的暴風(fēng)雨席卷了整座城市，行人來不及離開已成了落湯雞。
跟童言分別后的方老板神色落寞，緩慢行走在路上，跟充滿離去的行人成了鮮明的對比。
他似乎在享受，這最后的安寧。
不顧旁人詫異的目光，方別與這糟糕的天氣融為一體，伸開雙臂，做出擁抱的姿態(tài)，迎接暴風(fēng)雨的洗禮。
以雷鳴伴奏，雨水洗禮，電光照耀，立于天地之間感受自然的純粹。
一般，我們都管這種人叫“老網(wǎng)抑云”。
直到回到市郊的店子，他那一身雨水?dāng)Q干的水量都能用來煮飯了。
彼岸還是那個彼岸，因為惡劣的天氣排隊的行人皆已散去，似乎又重新回到了那糟透了的一天。
“有人嗎？”
方別隨意喊了一下。
然而并沒有人回應(yīng)，店里的員工不知去了何處。
童言是主動跟他告的別，黑白雙煞不知去向，僅剩的小盒“活人棺”也因為沒有客人的滋養(yǎng)，重新變回了那座普通的棺材。
不知不覺，方別又想靜靜點上一根煙，坐在門口呆呆的望著館里館外的兩個世界。
隨意擺弄了一下手機，微信里除了幾百上千條轉(zhuǎn)賬記錄，竟然連一個好友消息都沒有。
挺多人一直都沒怎么聯(lián)系，關(guān)系漸漸的也淡了，也懶得再去重新認(rèn)識新朋友，這就造成了現(xiàn)在尷尬的境地。
他似乎，已經(jīng)活成了自己最想要的樣子，做一個窮得只剩下錢的窮光蛋。
一個什么‘殺戮之王’的出現(xiàn)，一下就把他打回了原形。
這是方別沒想到的。
不過也可以理解，同體系下跨層次的異常生命現(xiàn)身，它們哪里還敢聚在此等死。前臺的桌子上，仍然留存著幾樣回憶。
比如《安徙生童話》、《戈林童話》、《一千零二夜》之類的兒童讀物。
還有一杯用保溫杯儲藏的鮮榨奶茶。
這些似乎都是它們留給自己的回憶，就像男女朋友分手以后總會給對方留點東西，證明自己曾經(jīng)來過。
翻到通訊錄，方別看了一眼備注【披星戴月】。
點了進去，手指不自然的按下視頻通話。
滴滴……噠……
手機屏幕上顯示視頻通話已結(jié)束，這么短的時間就結(jié)束通話，只有一種可能，這是被掛斷了。
當(dāng)然，是方別主動掛斷的。
在按下那個鍵三秒鐘內(nèi)及時點擊紅色電話標(biāo)志，就能在不撥通對方微信號并留下電話記錄。
這個他有經(jīng)驗。
直接打過去似乎不太妥當(dāng)，方別又想了想，在對話框里輸入了一大段話。
類似于“在嗎？吃了嗎？記得別熬夜，多喝熱水”這一類話。
然后有復(fù)述了最近館里的情況，欠債早就還光了，每個月還能賺到不少，叫你們把股份全轉(zhuǎn)到我這，現(xiàn)在有你們后悔的。
方別想到什么就寫上什么，不時提及往事時的會心一笑。
噠！
在輸入法的字進不了對話框后，又重新把這一大段話全部刪之。
當(dāng)然，這也不是第一次了。
強烈的頹廢感讓他不知道該做點什么，原來閑下來的日子居然這么迷茫。
收拾好行李的方別不舍的看了一眼店里的構(gòu)造，就快要走了，居然還是這么舍不得。就在方別準(zhǔn)備離去，忽地聽見一陣清脆聲音。
“鈴鈴鈴?！?p> 館外掛的風(fēng)鈴被吹響，這種暴雨天也實在再正常不過，但持續(xù)響起只能是有客人來了。
“奇怪，這種天氣居然還有人?！?p> 方別不由握緊拳頭，心臟的跳動在鈴響的瞬間幾乎快要爆炸，手掌也緊緊的貼在胸口，銳利的目光看著店門口。
“呼呼——”
涼風(fēng)吹過，一道人影不偏不倚的出現(xiàn)在體驗館正門處。
黑漆的外套夾雜著藍(lán)色，胸口上還佩戴著警徽，在他認(rèn)識的人中，也只有王越是干這個的。
不過今天的他實在有些反常，沒帶雨傘淋了一身不說，往日的他幾乎都是穿著便裝來此，免得被人說閑話。
“你怎么來了？”方別疑惑的看著這個來訪時間奇怪的顧客。
當(dāng)然，他的店里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員工，幫他賺錢的人。
還有一種就是顧客，讓他賺錢的人。
除此之外，絕不會有第三者踏入，王警官是個例外，他是唯一一個穿著長袍站著喝酒，不不，是唯一進店不用給錢的人。不
過方別相信，來者都是客，早晚能感化他來消費一筆。
“怎么，不歡迎嗎？”館外的王越嘴角上揚，帶著略微發(fā)苦的聲音。
方別撓撓腦袋，“也不是不歡迎，只是你來得不太趕巧?！?p> 他這會行李都已經(jīng)裝好了，結(jié)果這家伙正好趕了過來。
鬼知道待會這座體驗館會變成什么樣，不知道會有多危險。
他這接待人家也不是，趕人走就更不合適了。
“算了，你搞快點，我忙著有事?！狈絼e口氣平淡，盡可能的裝出一副很輕松的狀態(tài)。
門外的王越又失笑了一聲，才緩緩走進店里，那一身的警服非但沒有因為暴雨的淋漓而失色，反倒是襯托著王越那一臉的疲憊相，無形中威嚴(yán)的氣質(zhì)不觸即發(fā)。
方別先聲奪人，“我這不提供免費的茶和咖啡，包括毛巾跟雨傘，都不免費。所以說，王警官還是走吧?！?p> “在你眼里?！蓖踉接杂种?，又向前邁了一步，“我就真的這么不堪嗎？”
方別默然，這位新朋友的話讓他不知道該怎么接。
不顧方別的反對，王警官緩緩的點起了一支煙，自顧自說道：“昨天晚上，總局連著下面的所有分局，被病毒入侵，一大批信息資料也都被抹除，后來又修復(fù)了一部分，但是還有一部分卻是怎么找都找不回來了。
今天天還沒亮，我們所有人就被叫去局里，嚴(yán)查這件事?！?p> 說著，王越又吸了一口，把煙灰都抖進煙灰缸里，又才接上話。
“一無所獲，哪怕費了我們所有人一大早的時間，一點線索也沒找到。
你知道嗎？這樣無力感真的很讓人不爽，就好像我褲子都脫了，結(jié)果對方來大姨媽了一樣，很憋屈，但又無力可出。
上次也是這樣，那勞什子的皮影到底是個什么，他們也沒跟我們講明白，這次又是這樣，一句解釋都不給，就此算了。。
一提到這個，王越火氣就上來了，
手里夾著的那根煙還剩大半，就使勁的往煙灰缸里連按了幾下，失去了所有的耐煩心。
“節(jié)哀?！狈絼e不知道為什么要說這個。
就好像總有人喜歡喊加油一樣，雖然沒什么用處。
但是，至少感動到自己了。
那團云霧之中，王越熄滅了香煙，擺擺腦袋，看向方別，眸子里好似散發(fā)精光：“但你一定滿意這個結(jié)局?！?p> “或許吧?！?p> 本來那就是個意外，去搶奪幸運鋼筆是個意外，寫下那段話更是個意外，但又因為這種種意外，反而救了童言一命，實在是讓他倍感意外。
“你總是這樣，若無其事，明明什么都知道，但又什么抖不愿意說。皮影人的事情是這樣，離開商場后，后來那件案子被解決得莫名其妙。現(xiàn)在還是這樣，什么都知道，社么都不說?！?p> 王越的每一句話都說在了方別心坎上。
就好比現(xiàn)在，就算他全都說中了，方別還是要演出一副看待神經(jīng)病的表情。
倒也是，像王越這種直覺敏銳的精英干警，到現(xiàn)在什么都沒摸清楚那才是怪事。
不知不覺，好幾分鐘就這樣過去了，于兩人也不過是幾句話的功夫。
又看了一眼時間，方別皺了一下眉頭，隨手拿起了放在地板的行李。
他這是在暗示他還有事情，但凡王越還有一丁點眼力見，現(xiàn)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聲稱自己還有事，給雙方一個臺階。畢竟現(xiàn)在大家都挺尷尬的，方別心里焦急似熱鍋螞蟻，王警官也藏著事，都不舒坦。
“要走了嗎？”
“嗯?！?p> “別急嘛，我這次來也不是專程過來無理取鬧?！?p> 從沙發(fā)上起身的王越面帶微笑，目光隨意的落在后臺，輕笑道：“其實這次過來還有件事，之前你一直忽悠我來你這店里體驗一次，我尋思著你這店這么正規(guī)，價錢也還挺貴的，而且還沒有其他服務(wù)，指定不能讓你給忽悠了。
所以哪怕來了挺多次，也只是為了喝你幾杯水，聊上幾句而已?！?p> “嗯哼?！狈絼e聳聳肩。
“所以……”
“所以？”
“開始吧，就按你這定的價格來，也不用給我打折，我怕沒這個福消壽?！?p> 不等方老板拒絕的機會，也不管那人面色的表情有多驚愕。
王警官朝里走后，就再也沒有回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