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奮過后,日子還要過下去。
跟平常一樣,方離洗漱一番后,隨意的吃了點東西,之后拿起寫好的字帖放入小書箱。
等他趕到自己攤位前,集市上早已人滿為患,各種吆喝叫賣聲不絕于耳。
跟方離攤位靠近的是一個批命算卦的半瞎老者,老者身穿灰色長袍,頭發(fā)花白,面色紅潤,一副仙風道骨的模樣,正是南城有名的神棍‘魯大師’。
“方離來了,今天怎么這么晚啊”,魯大師瞇著他那半瞎的雙眼,躺在靠椅上,神態(tài)悠閑的說道,“我看你雙眼無神,印堂發(fā)青,今天的運氣不佳啊,要不要老朽為你算上一卦”
方離笑了笑,自己運氣不佳嗎,自從來到這里三年,沒有比今天的運氣更好了,“不用了,不用了,你老鐵嘴神算,我這種小人物哪敢驚動你的大駕,再說了,我也沒有錢啊”。
自己在這里擺攤久了,周圍的人熟悉的很,表面看起來仙風道骨的‘魯大師’是個什么貨色,方離再清楚不過了。
他算卦,主要靠猜,根據(jù)衣著話語,去推斷猜測想要的結(jié)果,不得不說,這個‘魯大師’閱歷豐富,看人無數(shù),每次十有七八都都能被猜中,這一點也是方離唯一佩服他的地方。
要真是猜不到了,‘魯大師’也有辦法。
“嗯,今天時辰不對,為避免觸犯天機,不能過多解釋,老夫掐指算了下,三天后是個吉日,你那天再來一趟”。
用這個托詞推遲三天后,‘魯大師’會在這段時間,吩咐他的幾個徒弟想法設(shè)法的收集算命之人的信息,之后再一頓忽悠,這個辦法百試百靈。
“沒錢不要緊,我可以給你優(yōu)惠啊,這樣吧,只要10文怎么樣,嘿嘿,你不會10文也沒有吧”,魯大師調(diào)侃道,就跟方離了解他一樣,他對方離也熟悉的很,按照他的推算,方離現(xiàn)在最多身上還有十來文錢,勉強夠吃幾頓飯的,要是這幾天再沒生意,他就得喝西北風了。
要是以前方離可能會回懟幾聲,不過今天他心情好,就不準備和那老家伙計較了,再說了,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他今天要把那幅神奇的字帖給賣出去。
擺好攤位后,方離從書箱中拿出一件又一件寫好的字帖,像以前一樣整整齊齊的擺在攤位的方桌上一邊。。
這些事做好之后,他又珍之又重的把昨晚那幅蘊含意境的特殊字帖在桌上另一邊攤開。
方離相信只要有人能看到這張字帖,肯定會感興趣,能讓人身臨其境的感受某種意境,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已經(jīng)不算是字帖了,反而更像是一件奇寶。
魯大師看方離沒有理會自己,自認為說到了他的心坎了,有些得意,哼哼了兩聲,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
.....
今天運氣不錯,才出攤沒多久,生意就來了。
一個身穿華府的少年,帶著一個中年管家走到了方離的攤位前。
少年郎來到攤位前,掃了一眼攤開的那幅特殊字帖后就把目光移了過去。
他對這幅被方離寄予厚望的字帖好像并沒有興趣,相反對攤位上沒有展開的字帖有點興致,隨意的擺弄了幾下,抽出其中兩幅,問道。
“這位先生,不知這兩幅字怎么賣?”
方離的字筆力雄健,字形正倚交錯,大大小小,開開合合,線條粗細變化明顯,跌宕有致,正適合那些需要臨摹練字的少年。
“竟然對蘊含意境的字帖沒有反應”,方離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只要站到他攤位前,心緒都會被調(diào)動,從而被那張字帖吸引,可看少年的表情,并沒有受到什么影響。
“這是怎么回事呢?”
方離有些不解,自己只要把目光投注到字帖之上,立馬會感到一股‘孤寂感’,難道這種感覺其他人沒有嗎?
“先生,先生,這兩幅字怎么賣?”,少年看方離愣住了,又問了一遍。
“呃,一幅字帖20文”,方離回過神來,連連道。
其他人是否能感應到字帖的不平凡,這以后再說,現(xiàn)在能賣一幅字帖也能緩解一下自己的燃眉之急,就跟‘魯大師’預測的一樣,方離現(xiàn)在全身上下加起來也就十多文了,能一下賣掉兩幅字帖,最起碼這個月的房租有著落了。
“福叔,付錢”,少年把兩幅字帖朝胳膊下一夾,對身后的管家說了一聲,轉(zhuǎn)身欲走。
就在轉(zhuǎn)身的一剎那,他的眼神再次從那幅展開的特殊字帖上掃過。
“咦!這幅字”
少年露出一絲驚異的表情。
他在剛來到攤位的時候,就發(fā)現(xiàn)了那張被攤主特意展開的字帖,第一眼看到那幅字帖的時候,少年并沒有什么特別的感覺,可再看第二眼的時候,他的內(nèi)心卻突的跳動了一下,一股蒼涼,落寞的心緒鋪面而來,讓他整個心靈都震顫了一下。
“這種感覺”,少年心中巨震。
這是心靈的悸動。
少年盯著字帖的眼神再也不能自拔。
他想到了小時候,母親還在世的時候,當時父親的生意也做沒那么大,日子雖然不如現(xiàn)在富有,可一家三口每天在一起其樂融融。
五年前,家中一夜暴富之后,父親就變了,他帶回來一個年輕的女人,從那時起不僅對母親冷落,對自己也不如以前上心了。
或許因為心中凄苦,溫柔善良的母親沒過兩年就郁郁而終,而那個年輕的女人卻又生了個兒子,此消彼長,少年從哪以后更不被父親重視,每每夜深人靜的時候,一人躺在床上的時候,那種孤獨感都會深深沖擊著少年的心扉。
今天,就在自己注視著字帖的時候,這種孤獨,無望的感覺再次襲來,這次的感覺比以前都要強烈的多。
方離心中一喜,“果然還是感覺到了,我還以為只有我有那種奇異的感覺呢”,他把這幅字帖展開放在最顯眼的位置,就是想拿它來賣個好價錢。
賣個好價的前提首先要讓別人感覺到它的不平凡,這點目前看來是實現(xiàn)了。
“少爺,少爺,你怎么了”,管家付了錢之后,正準備轉(zhuǎn)身離去,卻突然發(fā)現(xiàn)自家少爺愣住了,連夾在他胳膊下的兩張字帖掉在地上都不知道,只是眼睛緊緊盯著攤位上的一張字帖,臉上露出奇怪的表情,自己連續(xù)喊了他多次,都沒有任何反應。
管家立馬急了,拉著少年的胳膊搖晃了幾下。
“少爺,少爺”,
“啊,福叔,沒事,我沒事”。
管家的拉扯讓少年身體動了一下,他的思緒也瞬間從孤寂中走了出來。
“這幅字帖,竟然能勾起人心底的凄愴”,剛剛的感觸特別深,那種心痛凄涼的感覺現(xiàn)在還隱隱,少年心中震動,現(xiàn)在有點不太敢盯著字帖繼續(xù)看下去,轉(zhuǎn)而向著方離問道。
“這幅字,也是先生所寫嗎?”
“不錯”,方離點頭回答,看樣子少年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字帖的不凡,接下來就好辦了。
“嗯,那這幅字我也要了,福叔,付錢”,少年眼中露出一絲疑惑,不過并沒有接著詢問下去。
“好的,少爺”,管家并沒有覺得有何異常,他從懷中又掏出錢袋,數(shù)了數(shù),遞給了方離。
這次方離沒有接。
“這位少爺,這幅字可不是20文”。
少年心中一動,開口問道,“不是20文,那是多少”。
方離猶豫了一下,伸出五根手指,“五兩銀子”。
這是方離深思熟慮才定的價格,在他看來能引起人心底的共鳴,這種已經(jīng)不算字帖,反而更像是某種寶物,雖然這個寶物目前看起來只是能讓人產(chǎn)生共鳴,還不知道有什么具體作用,但這不影響它的珍貴。
寶物的價值自然不是字帖能比的,如果在別處,方離可能開價更高,可南城這一帶屬于貧民區(qū),哪怕那些大戶人家,能拿出幾兩銀子也頂天了,再多恐怕就沒人買了。
“什么?五兩銀子,你怎么不去搶劫啊,虧你還是讀書人,做生意居然這么黑心,少爺,走,我們走”,管家一聽就炸了,眼前這個看似斯文的年輕人是把他們少爺當傻子了啊。
五兩銀子就是五貫錢,一貫錢能兌換1000文,這一幅字帖的價格足足比剛剛那兩幅字帖貴了幾百倍啊。
即使南城有名的‘文香閣’售賣的名家字帖都不可能有這么貴,黑啊,真黑,這是看少爺年輕,明目張膽的詐騙。
管家很氣憤。
少年卻并沒有聽從‘福叔’的話,就此離去,相反他現(xiàn)在心中隱隱有點興奮,“果然,我沒猜錯,這位先生也知道這幅字帖的不凡,5兩銀子買一幅這種奇特能力的字帖,不貴,不貴”。
“不過這個字帖到底從何而來呢”,少年這點想不通。
方離剛剛說這幅字是他所書,少年一點都不信,一個普普通通書生要有這么大的能力,他就不用在街邊賣字了。
“這幅字,我要了”,不管想不想的通,少年都準備要買下字帖。
管家懵了,以為沒聽清楚,“少爺,你沒搞錯吧,五兩銀子買一幅字帖?”
“福叔,我很喜歡這幅字,就買下了吧”,少年堅持道,不知道為什么,管家‘福叔’剛剛也注視了一會那幅‘天價’字帖,可他并沒有方離跟少年同樣的感覺,在他眼中那就是一幅普普通通的字帖,最多值個二三十文。
“可是少爺,你再喜歡也不能這么任性啊,那可是五兩銀子啊,每個月老爺給你的花銷總共也就五兩,這一下子全都花了,你這個月怎么辦?再說了,我們現(xiàn)在身上也沒有帶這么多錢啊”,管家無奈的說道,完了轉(zhuǎn)身狠狠的瞪了一眼方離。
就是這個年輕人,不知道對少爺施了什么妖法,讓他鬼迷心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