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無聊的夢境,”嘴上這么說,短發(fā)少女沉思著,最后決定還是去找‘專業(yè)人士’尋求一些意見。
她脫掉了已經被冷汗浸透的絲質睡衣,穿上放在床邊的白色襯衫,隨手扣上幾顆扣子,下了床,沒有穿鞋,就這么赤著白嫩的雙足,打開門就走了出去。
——穿過一道昏暗的走廊之后,眼前投來橙黃色的火光,少女走進了一間酒館式的大廳,原本正在飲酒吃喝的人們突然都沉默下來,看著少女從人群中穿過,走上樓梯。
少女知道此刻大廳中的目光都在隱蔽的瞥向自己,因為她全身上下就一件白色襯衣和一條棉質小內內,除此之外別說武器,連雙襪子都沒有。而且襯衣也只是隨意的扣了幾顆,正在讓她前凸后翹的身材若隱若現(xiàn)。
當她走過人群時候,能清楚的聽見那些少年們陡然沉重的呼吸,而當她背對大廳中的人,慢慢的走上樓梯的時候,黑色短發(fā)少女的余光甚至已經注意到了好幾個少年少女蠢蠢欲動的模樣。
然而他們最后都沒有出手。
嘖,一群膽小鬼。
少女的名字是溫莎妮,——是這個名為‘鐵王座’的秘密組織的頭號打手。而那些大廳中的少年少女,都是鐵王座的成員,全是貧民區(qū)的孤兒,經過一系列的‘考核’之后,才得以加入鐵王座,由溫莎妮訓練成刺客職業(yè)者。
作為能夠在貧民區(qū)沒有留下殘疾長大的孤兒們,大廳中坐著的就沒有一個心慈手軟之輩,很多時候為了一口食物,他們需要像野狗一般威嚇、戰(zhàn)斗、撕咬,才能享受活下去的資格。
所以,溫莎妮對每一個新加入的成員第一句話就是:
服從我命令。
第二句話是:
打敗我,所有人都服從你的命令。
時至今日,一個又一個鼻青臉腫的少年少女加入了鐵王座,而溫莎妮依然還是他們的頭領。——就算是她兩手空空,也沒有人再試圖挑戰(zhàn)她的威嚴。
。。。。。。。。。
‘真可惜,這么好的機會?!?p> ‘老大赤手空拳哎,你們怎么不上?’
‘廢話,那你怎么不上?’
溫莎妮無視了背后的竊竊私語,來到二樓走廊推開最里面的一扇門,走了進去。
“克利切,”她說,朝正在埋頭拿著文件計算著什么的人影點了點頭,“我做了一個夢?!?p> “哦,什么夢?”
名為克利切的人抬起頭來,他有著一張顯老的臉,讓他看起來就像一個成年人。所以很多時候,鐵王座的對外交涉都是由他出面。——畢竟一群少年少女,天生就會在談判中處于弱勢地位。
他是鐵王座的另一位頭領,主管經濟:將他們生產的貨物化整為零分發(fā)給小商販,或者扯上‘虎皮’將貨物運送到碼頭,然后賣給克魯羅德、泰塔尼亞的異族商人,獲取暴利。——同時也是一名半吊子的牧師兼職盜賊。
“請坐,”看見溫莎妮衣著暴露的走進來,商人兼強盜兼牧師搖了搖頭,無奈的說,“你又在挑逗我們的同伴了?”
“你這個樣子,我覺得他們還沒動手就先輸了一半。”說著名為克利切的老成少年起身為少女倒了一杯咖啡。
“這點定力都沒有,當什么刺客?”溫莎妮隨手拉了把椅子坐下,翹起腿。“而且也不是對誰都有用。”
端起咖啡輕輕吸了一口?!氨热纾瑢δ憔蜎]用?!?p> “別鬧,你知道我有喜歡的人?!笨死袚]了揮手,仿佛他面前坐著的不是一位大美人,而是一具骷髏。
“知道知道,你喜歡艾瑪那種搓衣板,這種事情我們大家都。。?!?p> “溫莎妮!”頭痛的揉著太陽穴,克利切一字一頓的打斷了對方的話,“如果你再廢話,就請馬上出去!——我很忙?!?p> “好吧,”溫莎妮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然后把夢中的情景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克利切,對他們這群在貧民區(qū)掙扎活下來的人來說,殺幾個人就像是吃飯喝水一般正常,——哪怕那是名為‘父母’的角色。
就溫莎妮所知,面前一臉斯文的克利切,當初就下毒殺死了一個孤兒院的大部分人,只為了帶著即將被賣掉的艾瑪逃出來。
聽完溫莎妮的話,克利切拿著報表的手頓了一下,然后才若無其事的說,“這沒什么稀奇的,隨著年齡的增加,我們對同一件事的看法、觀點、判斷都會在不斷改變。”
“你當初的行為,更多的是處于生存的‘本我’唆使下的無奈之舉。但是隨著你的‘超我’慢慢成長,兩者之間就會出現(xiàn)沖突。”
“也許白天你自己不會注意到這些,但是當處于夢境之中時,這些潛意識中的思想就會開始活躍起來,才會有了這次的夢境。”
對面的克利切一板正經的為溫莎妮解釋。
“在以前的你看來,你所做的一切都是‘正確’的,但是當你接受了別人的思想之后,你就會反思以前行為的‘正確性’,這是一種很正常的現(xiàn)象?!笨死姓f完,注視著對面的黑發(fā)少女,“所以我叫你少去一點圣光教會,就算要‘裝’好人,也別把自己都繞進去?!?p> “是嗎,”溫莎妮站了起來,“仔細想想,你說了一大堆,又好像什么都沒有說。”
“我是半吊子還真是對不起啊,”克利切翻了一個白眼,“我倒是想直接一個催眠術給你丟過去解決問題,——然而我并不會?!?p> “或者,給你配瓶寧神藥劑?”
“算了,”揮揮手,溫莎妮轉身準備離開。
“我還是去訓練樓下的那些家伙吧,也省得他們沒事干。”
咔嚓,
隨著大門關上,克利切放下手中的報表。
他沒有說實話,溫莎妮的這個夢境出現(xiàn)了‘父母’和‘背叛’等關鍵信息,應該是她潛意識中察覺到了‘首領’的異常。
雖然一直都是依靠‘信件’聯(lián)系,但是這段時間‘首領’下達的命令——
讓人脈廣闊的克利切隱隱有了不好的猜測。
不過這對他來說,是個機會。
實現(xiàn)自己愿望的機會!
只是相比起消息靈通的自己,天天呆在訓練營中的溫莎妮居然都有所察覺,難道這就是女人的直覺嗎?
。。。。。。。。。。
恩,
是時候考慮搬家了,或者暫避一段時間。
回到南尼斯特莊園,書房中的瓊恩一邊無意識的翻看著書架上的書籍,一邊暗自考慮。
這一次的事件給他提了一個醒,敵人并不一定會只對付自己,還會牽扯到身邊的人。而南尼斯特家所在的鮮花大道,位于貴族區(qū)和平民區(qū)的交界,雖然治安尚可,但那是針對一般的小偷小摸或者普通職業(yè)者,一旦犯罪著上升到精英職業(yè),就有點無能為力了。
就像這次,哪怕巡邏隊的人撞見了行兇的巴恩,最多也就是多添幾具尸體而已。
不說那個羊鳴教跑掉的幾名頭目,就算他們在那間教堂中搜刮出來的財物,就明顯不是一個小勢力能夠擁有的。
所以為了避免報復,瓊恩必須考慮找個地方躲一躲?!吞亓旨易寮掖髽I(yè)大,尚且還要要求短時間內家族成員必須三人以上才能外出,瓊恩自己可沒心大到認為對方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但是如果要搬家的話,金錢就是個大問題。而且作為貴族云集的皇后區(qū),早已經人滿為患。除非出現(xiàn)家族子嗣斷絕的情況,不然很少有人愿意搬離哪里。
那么——
啪,
一個信封被瓊恩從書架中帶了出來,掉在地上。
“這個是?”
彎腰撿起地上厚厚的信封,瓊恩懷著疑惑的心情打開這莫名眼熟的信封,從里面抽出一張折疊的信件和一個圓形勛章;
‘——尊敬的瓊恩-南尼斯特先生,我代表艾拉西亞帝國皇室向您表達深深的哀思,感謝您的父親為帝國的榮耀所做出的一切,我們忘不了他在絞索高地與野蠻人強盜的戰(zhàn)斗中所做出的一切貢獻,他在戰(zhàn)斗中身先士卒,浴血奮戰(zhàn),雖不幸犧牲,然無愧于帝國軍人與血脈貴族的風范。。。。。。’
這是?
陣亡通知。。。
咔嚓、
瓊恩眼前一黑,一片片的記憶碎片在他的腦海中轟然炸開!
。。。。。。。。。。。。。
你要記住,你是南尼斯特家的男人,家族的榮耀將由你來繼承?!?p> 小男孩被一個高大的人影牽著來到一副副肖像畫前面,那人影指著那一個個全身戎裝的男子,向小男孩說著他聽不懂的話語.
‘作為一名貴族,劍術、空手肉搏、馬術、弓箭、槍術、盾牌,這些你都必須熟練掌握的技能!——不要只是單純的將它們作為工具,還要把它們變成你身體的一部分!’在訓練場上,高大身影與小男孩遙遙相對。
啪,
軍棍輕松的格住了小男孩手中的訓練劍,還沒等他進行下一次攻擊,腳下一空,人就被狠狠的絆倒在地。
‘別只盯著對手的武器!所謂的劍術,就是如何高效快捷的干掉對方!在這樣的前提下,踢襠插眼無所不用其極才是戰(zhàn)場的真諦!’
‘站起來,你準備在地上躺尸嗎?’
手持木棍的高大人影大聲呼喝中,木棍毫不留情的如雨點落在精疲力盡的男孩身上?!畱?zhàn)斗中失去平衡就是死路一條!我教你的東西這么快就忘光了嗎?馬上爬起來,把劍舉到頭頂,雙腿分開,重心下移!’
嘭!兩條身影拳腳相交中,矮小的男孩雙臂交叉在身前全力抵擋高大人影的拳頭,但還是被巨大的力量輕松的震開防御架勢,然后砂鍋大的拳頭毫不遲疑的砸在了小男孩的臉上。
嘭。
一聲脆響中,小男孩被毫不留情打飛出去,他迅速爬起來,半邊麻木的臉頰讓他不由自主的眼淚鼻涕奪眶而出。
‘不許哭!馬上給我把眼淚擦掉!’迎接小男孩的還是落下的軍棍,‘眼淚只會阻礙你的視線,不許哭!再哭一次,十軍棍!’
‘跑、跑起來!不要喊累,難道你上戰(zhàn)場還能求你的敵人等你休息好了再打嗎?!砩蠏熘裰氐挠柧毤?,手中還要提著一面沉重的木盾。小男孩渾身上下如同剛從水中撈出來般濕漉漉的,每跨出一步,雙腿的每一條肌肉都在不受控制的顫抖,汗水順著臉頰不?;?,朦朦朧朧的眼中只有那個依然揮舞著軍棍的身影!
‘作為家族的繼承人,帝國編年史必須全文全文背誦書寫。還有演講、禮儀。。?!晦窈竦臅旁谛∧泻⒆狼?,遮住了他的視線,只有那高大人影的聲音依然不變。
‘晚飯之前必須要把黎明之戰(zhàn)第三個戰(zhàn)役轉折點的所有細節(jié)默寫下來,完不成就是二十軍棍!’
‘貴族紋章、領地管理、農業(yè)采礦。。。。。。?!?p> 夠了,夠了!
什么狗屁貴族!不過是頂著一個勛爵的‘名譽’頭銜,半塊封地都沒有的落魄貴族,過的日子還沒個商人體面。
小男孩羨慕的看著那些大街上玩耍的同齡人,那些在父母身邊撒嬌的小孩。
什么狗屁家族!不過只剩區(qū)區(qū)三個人的沒落之家,別說廚娘車夫、家中的事情都是阿芙洛一個人打理,有什么‘榮耀’可言?
小男孩倔強的抬頭看著那個高大的身影。
你有什么了不起!你要是會你說的這些東西,還能把家族經營到只剩下一座祖屋的地步?
每天只知道教訓我!要是你真的那么厲害,那為什么你不是個大貴族?那樣我就能天生擁有一切。。。
你所比我強大,不過是年齡罷了。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我會。。。
咚咚咚
打開大門,外面站著的是幾名帝國的官員,一臉嚴肅的遞給了小男孩一個信封。
叮叮當當——
手中的信件和勛章不知何時落在了地上,把瓊恩驚醒過來。
“這是?”
他蹲下身撿起信和勛章。
“瓊恩-南尼斯特的記憶?”
黑發(fā)少年搖了搖頭,“不,這就是‘我’的記憶?!?p> “因為我就是瓊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