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在公車上遇到封遷以后,他主動與我打招呼的頻率高了起來,說話也自然了很多,他會時不時有意無意問起我的恢復(fù)情況,甚至還額外給錢交代李太太根據(jù)我的身體情況調(diào)整食譜,讓我多少有點受寵若驚。
這讓孔嘉古十分緊張和憤怒,看我的眼神也非常奇怪,仿佛有責怪之意,更是一反常態(tài)搶著幫李太太去買菜,還幫著下廚??伤裁匆矝]跟我說,我也不愿去問,畢竟我不清楚他的真實身份和目的,并不確定此人的可信度有多少。
而且這幾天,他們之間就沒有說過一句話,多有劍拔弩張之勢。這兩個人一定是瘋了。
這種氣氛像一片烏云罩在我頭頂上,揮之不去,始終散發(fā)著不祥的預(yù)感。
我隱隱感到一種恐慌,覺得似乎某些事情已經(jīng)超出了我的控制。我終于感覺到我的弱小,這樣的世界和大逃殺訓(xùn)練的島上世界完全不同,更復(fù)雜,更充滿了未知,還充滿了很多我不懂的東西。
普通人的世界原來并不普通的,做個普通人其實并不容易。
********************
這種情況沒持續(xù)過三天,吃過晚飯時,孔嘉古就主動提起:“最近業(yè)務(wù)不錯,有錢了,今晚請大家去看電影好不好?”
封遷的臉色頓時變了。
“謝謝了,我不喜歡看電影?!蔽依硭斎坏刂苯泳芙^了。
李太太在一旁意味深長地笑笑:“小孔都出血了,樓拉還是不懂啊?!?p> “懂什么?”
“你這姑娘真是單純又遲鈍?!崩钐χ鴮Π赫f,“那我們也去吧,難得小孔還能請客,我們?nèi)ヅ闩銟抢!?p> 坐在旁邊一直一言不發(fā)的封遷說:“那你們?nèi)グ?,我今晚還要值班,就不跟你們?nèi)チ恕!?p> 我看著他:“可是我們大家去玩,光把你一個人撇下,這樣好嗎?”
“好得很!”孔嘉古一臉狡黠和譏諷,“沒他不少~而且想撇下他都不一定撇得下!”
封遷瞪了他一眼,轉(zhuǎn)過來對我溫言道:“沒關(guān)系的,以后我還有機會看。阿古難得請客,你們大家都去吧,開心點,幫我把我那份也玩回來?!?p> 我看著封遷,心里沒來由地一陣失落??准喂趴雌饋韰s有種勝券在握的得意。
李太太和昂興致勃勃,認為孔嘉古請客的機會千載難逢,估計其中想看八卦的成分更多,急匆匆跑去準備。我興致索然,認為封遷不在,根本沒有什么去的必要,只是李太太和昂都要去,又有孔嘉古這樣不明身份的人在,必須得隨身保護好他們。
我回到房間,套了件外衣便下樓,和剛從房里出來的李太太打了個照面。她驚訝的問:“你就這樣去約會???怎么像去打架一樣?”
我笑了:“這又不是去約會。況且我一向都是這樣穿的啊?!蔽业皖^看看身上。
“多少你也把頭發(fā)梳一下吧?!崩钐欀颊f。
“不用了?!蔽翼樖职褋y草一樣的頭發(fā)綰起來,在腦后打個結(jié),“這樣就方便多了?!?p> “天啊,樓拉?!崩钐拖裨诳赐庑侨?,“你真不像女孩子,像從兵營里逃出來的大兵。”
我一驚,差點脫口而出——說對了!
“你過來?!崩钐盐翌I(lǐng)到他的房間,“女孩不會打扮自己怎么行呢?”
我目瞪口呆的看著李太太拿出來的裙子和高跟鞋:“哎呀不行不行……穿這個多不方便活動啊?!蔽覔u搖頭,小聲咕噥。
“廢話!你真的要去打架啊?”李太太一笑,“矜持點,讓小孔照顧你。”
——我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本想問問李太太成天開口閉口孔嘉古,這人到底有什么讓她如此信任和偏愛??墒菗Q上衣服,李太太打量著我,竟一句話不說了。
“裙子太窄了,真的不方便,李阿姨?!蔽已肭蟮?。
李太太似乎在想著什么,對我的話心不在焉,叫了幾聲他才猛醒過來,笑道:“這是一個朋友年輕時穿過的衣服,原本以為你比她那時瘦,沒想到還覺得窄了,你還挺結(jié)實的……坐下吧,我?guī)湍闩幌骂^發(fā)?!?p> 我順從地在梳妝臺前坐下,從梳妝鏡里看李太太,思索著她說的朋友到底是誰。她臉上現(xiàn)出一種失落的神色,似乎憂心忡忡,好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回不來。
“那么美的女孩,長得可真像那個人啊?!彼匝宰哉Z道。
我一驚!剛想問清楚,可是她根本就神飛天外,哪里叫得醒她!
片刻,李太太說:“好了,你看一下吧。還有什么地方不滿意?”
我感覺好像又做了一次大手術(shù)一樣,頓時天下大赦,根本無心看自己被弄成了什么樣,只想快點逃離:“好了好了,沒什么問題,很好!”
李太太微笑著說:“真的很漂亮,樓拉,我真的希望有你那么美的女兒。”她把“真的”說得很重。
“我……”我慌忙站起來,卻忘了剛穿上高跟鞋,立馬仆地!
********************
到了電影院放映廳入口,孔嘉古看到我穿著高跟鞋踉踉蹌蹌扶墻走路的樣子,頓時噴飯。
“李阿姨他們呢?明明一起來的,奇怪剛剛逛門口夜市攤的時候還在,這會兒去哪里了?”我尷尬極了,急忙轉(zhuǎn)移注意力。
孔嘉古只是笑個不停:“你走那么慢,他們早就進去了?!?p> “什么?”我更是無地自容,恨不得脫了高跟鞋敲他腦袋,“不準笑我!”
“快進去吧。”他摟住我肩,順勢扶住我,讓我穩(wěn)了很多,“你怎么穿成這樣?不會真以為是出來約會吧?”
我掙扎了幾下,竟然沒掙脫,被他提著往里走,怒道:“關(guān)你什么事!”
他依然一副百折不撓的嬉皮笑臉:“沒想到還挺好看的!”接著他突然掐了一下我肩膀,貼著我壓低聲音說,“……今晚聽我安排?!?p> “什……什么安排?”我十分悚然,幾乎說不出話來。
“別問,來就行。”
他找到位置,拉著我的手坐下,在我手背上敲打著摩斯密碼:“幫忙一起清一下垃圾,也是為了你這邊干凈?!?p> 我眉頭一皺,敲了回去:“到底怎么回事?為什么要聽你的?”
“想不明白?出門前怎么不來問我?”
“要我?guī)兔Φ脑挷皇菓?yīng)該你主動告訴我是什么事嗎?”
“那也要先找得到你人才行?!?p> 我突然想到出發(fā)前被李太太摁在她房里打扮了半天,頓時啞然,莫名心虛起來。
********************
電影拍得實在很垃圾,影院里根本沒幾個人,僅有的也只是一兩對坐在角落里卿卿我我的情侶。我們坐在影院的正中央,李太太和昂坐在前面的座位,是我故意在選座位的時候幫他們選在我視線可及的地方。在有可能暗藏危險的地方,他們要隨時在我視線內(nèi)才放心。
我如坐針氈,時不時轉(zhuǎn)頭看孔嘉古。他盯著屏幕,但我覺得他不像是在看電影。
竟然莫名其妙把我們大家約出來,這個人到底在想什么?
可是我的腳實在太難受了。趁著黑暗,我偷偷脫了高跟鞋,把擠得酸脹的腳抬到椅子上來使勁揉搓。
他突然伸手攬過我的腦袋,摁在他肩膀上。
我嚇了一大跳,努力想掙脫他。
他貼著我的耳朵,用僅有我才聽得到的音量說:“來了。一共三個,樓上二,樓下一,你跟我上樓輔助,我的人負責樓下。我先出去,你再行動,以免打草驚蛇。”
然后,他若無其事從出口走出去。我正糾結(jié)要不要聽他的以及接下來要怎么辦,眼角余光突然瞥見電影放映口有點微弱的紅光一閃!
——好熟悉的紅光……
我沒穿鞋,馬上離開座位,朝李太太母子飛奔過去,然而過去一看卻愣住了——坐在那里的兩個人只是體型和穿著相似而已,根本不是李太太和昂!
我腦子“嗡”了一聲,一片空白:這是怎么一回事?什么時候換的人?他們又去哪里了?莫非這是孔嘉古的調(diào)虎離山之計?
那兩人反應(yīng)極快,看我飛奔過來,立刻按住我的肩膀伏低,幾發(fā)子彈從頭頂呼嘯而過,那來自二樓放映室。幾乎是同時,我們幾人都從衣服里拿出槍反擊。
只聽一聲巨響,身后的座位頓時一片火海!我伏在地上,覺得火舌一步步向我逼過來。
“快去放映室!”其中一人對我說。他們兩人配合十分默契,企圖掩護我從過道撤出,我立刻會意,心知這兩人暫時對我沒有威脅,便撕裂裙子,在他們掩護下迅速向出口接近。
然而過去后才發(fā)現(xiàn)出口已經(jīng)被人堵死,那兩人上前與對方纏斗起來,看得出雙方實力都極強,基本沒有我插手的余地,沒準他們也是組織的人。
我猛然明白過來:這其實根本不是調(diào)虎離山,而是在引蛇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