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初日從東方漸漸升起，翻卷的云帶走不算漫長的黑夜，余下的霓虹的光慢慢填補住新的一天。

　　葛來一躺在床上睜開眼，第一件事便是迅速看鬧鐘：六點半。

　　奈奈還沒醒，她起身輕聲換好衣服，簡單洗漱完便下樓。

　　整棟樓都靜悄悄的，葛來一也放輕腳步。

　　下到一樓時，整個一樓依然是靜謐無聲，只有廚房里傳來兩聲輕響。

　　葛來一走過去，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在里面忙碌，她輕輕叫了一聲：“剛姆?！?p>　　腰間系著圍裙的剛姆聽到聲音轉(zhuǎn)過身，看見是葛來一，便沖她笑笑，葛來一想問她為什么會在這，但轉(zhuǎn)念一想，她們兩個都聽不懂彼此的語言，還是算了，于是她也只是朝剛姆笑笑，笑完又退出廚房。

　　整個一樓空曠悄然，葛來一又走到昨晚救治季將的那扇臨時醫(yī)療室前，緩緩?fù)崎_門。

　　醫(yī)療室里空無一人，各種器械都被收拾干凈了，一點余留痕跡都沒有。

　　葛來一不知道柯霍他們昨天晚上忙到了幾點，想著人家忙碌在手術(shù)臺邊，而自己安然在樓上睡覺，就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合上門，葛來一坐在餐桌邊。

　　許平易教授他們不知道回沒回來，她現(xiàn)在也不好貿(mào)然去敲他們的門。

　　等了差不多十分鐘后，樓梯方向傳來腳步聲，葛來一回頭一看，是何曠。

　　何曠看到葛來一也一愣，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怎么起這么早？”

　　葛來一回他：“今天醒得早，就起來了?！庇謫査骸袄蠋熕麄兓貋砹藛幔俊?p>　　何曠理理袖口：“放心，許教授他們昨晚就回來了，可臺也已經(jīng)脫離危險，醒過來了?！?p>　　葛來一長長呼出一口氣，說：“那就好?！毕肓讼胗终f：“季將怎么樣了？”

　　何曠站起身推開大門，又走回來坐到她身邊：“人現(xiàn)在應(yīng)該還在睡，左手綁了繃帶，應(yīng)該沒什么大問題，背上都是刮傷，涂了藥，問題也不大，右腿上了鋼板縫了針，可能要瘸一陣?！?p>　　聽這話葛來一輕聲笑了出來，之前的陰郁氣也散了不少，她也站起身，走到門口大口呼吸了兩下，然后走回桌邊坐下，兩手撐著臉：“好，那我就等開飯了！”

　　七點二十開的飯，大家陸陸續(xù)續(xù)都下來了，沒見著季將，柯霍說：“他還在睡，暫時不用叫他?！?p>　　這一棟樓三樓還有空房間，所以他們就把季將安置在了三樓，睡在柯霍隔壁，也方便柯霍照顧他。

　　吃完飯許平易叫住大家，他眼底有些疲倦，但整個人看起來精神還不錯。

　　許平易清清嗓音，開始說道：“首先，我要對葛來一、奈奈、何曠三位同志提出表揚！”

　　話音未落，餐桌旁就響起熱烈的掌聲，黃境遇和駱紅率先帶頭鼓掌，其他人也跟著啪啪鼓起掌，紛紛向葛來一他們?nèi)齻€人看過來，對他們投以肯定、贊許的眼神。

　　許平易等大家鼓掌完，接著說：“他們?nèi)齻€能在危機情況下，平安救下新生兒，并且一直撐到我們來，這很不錯！是一名醫(yī)者應(yīng)該做的事情！”

　　掌聲再次響起，何曠輕聲咳了一下，掌聲逐漸安靜，然后他站起身，先是朝葛來一和奈奈鞠了一躬，葛來一和奈奈驚恐地抱在一起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不知所以。

　　鞠完，他又轉(zhuǎn)身對著許平易一躬身，然后直起腰，聲音略微有些低沉：“很抱歉，昨天是我的原因，沒有及時給通訊工具通上電源，導(dǎo)致不能及時聯(lián)系你們，而使葛來一和奈奈兩個人孤身面對危急狀況，我很抱歉！”

　　許平易對他擺擺手，示意他坐下，葛來一和奈奈回過神，也拉著他坐下。

　　“我說了，你們?nèi)齻€很棒，不用道歉，昨天這件事，你們只有功，沒有過！”許平易的聲音鏗鏘有力，說完，不等任何人回應(yīng)或鼓掌，直接轉(zhuǎn)向另一件事：“來一，你們昨晚救的那個人叫季將？”

　　再次被點到的葛來一連忙點頭：“嗯嗯，他說他叫季將，將來的將，會講漢語和英語?！?p>　　許平易點點頭，看向柯霍：“那你今天留在這里照顧季將，有什么特殊情況及時聯(lián)系我們。”

　　柯霍點點頭，一貫的不多說一句廢話，只推了推鼻梁上架著的細(xì)邊眼鏡。

　　許平易教授再次轉(zhuǎn)向大家：“大家昨天晚上都辛苦了！但是該繼續(xù)的工作還是得繼續(xù)，大家加油！”

　　十七個人紛紛伸出右手疊在一起：“加油！”

　　走在路上，葛來一問何曠：“以后做飯換成剛姆了嗎？”

　　何曠點點頭，看向她：“怎么了？剛姆做的飯你不合胃口？”

　　葛來一搖搖頭，搭在奈奈身上：“沒有，我就是早上在廚房看見剛姆了，所以問一下。下午我們檢查完去看一下丘銀和可臺吧！”

　　何曠和奈奈同時出聲：“好！”“舉雙手贊同！”

　　中午回居住點吃午飯時，還是沒見到季將，許平易問了句，柯霍回答：“還在睡，上午醒過來吃了點粥，可能是太累了?！?p>　　許平易點點頭，沒再問。

　　晚上大家聚在餐桌旁時，終于見到了季將。

　　他左手綁著繃帶，額角還貼著一塊紗布，右腿瘸縮著，手里拄著一根柯霍不知道從哪里弄來的拐杖。走兩步嫌拐杖麻煩，干脆直接把拐杖由抵換夾，一步一蹦的跳到餐桌旁——看來確實生命力驚人。

　　昨天晚上救人的時候太昏暗，季將也滿身臟兮兮的，現(xiàn)在人洗干凈了往燈下一站，葛來一竟發(fā)覺他有點帥！

　　剃著板寸頭，皮膚偏小麥色，眉角斜飛入鬢，鼻梁高挺，下巴削勁，還有一雙眼皮略薄、眼尾勾出一點外擴的撩人內(nèi)雙眼，配上額角的紗布，竟顯出幾分邪性不羈的帥氣。

　　拄著拐杖脊背微彎的季將走到站直的何曠身旁，兩人身高看起來就差不多高了，葛來一不禁在心里暗嘆一句：“又是個禍害良家小姑娘的東西?！?p>　　季將走到餐桌邊，先是拄著拐杖朝大家一鞠躬，然后用漢語大聲道謝：“謝謝你們救了我！”

　　離他最近的盧之魏趕緊扶著他坐下，拍拍他的肩：“這有什么，都是C國人，出了國都是老鄉(xiāng)，互幫互助應(yīng)該的！”

　　季將一愣，然后小心翼翼地說道：“我不是C國人……我的國籍是美國……”

　　盧之魏的手在半空中尷尬地停了一下，想了想還是拍了下來：“這有什么，咱祖宗都是老鄉(xiāng)呢！不影響不影響！會說漢語咱就是朋友！”

　　季將感激地沖盧之魏點頭，然后端起桌子上的清水朝他干了一大口！

　　吃完飯后，許平易教授將季將留了下來。

　　葛來一和奈奈沒事做，干脆也坐在一旁。何曠看他們都在，也留下了。

　　葛來一和奈奈咬耳朵：“你看，我們又遇上了一個帥哥！”

　　奈奈點頭，目光在何曠和季將之間來回梭：“一一，你覺得他們倆誰更帥？”

　　葛來一摩挲著下巴：“不好說！何帥哥是紳士清爽的那種帥，既舒服又養(yǎng)眼；季將嘛~配上這些傷，有點痞痞的感覺，還有點酷帥！”

　　奈奈點點頭：“我覺得何帥哥更帥！”

　　葛來一沒回。

　　許平易教授先是看了看季將傷口的包扎情況怎么樣，確定沒問題后，又對他囑咐了一些注意事項。

　　傷筋動骨一百天，季將怕是要拄好久的拐杖了。

　　囑咐完，許平易教授問：“你是從美國來的？”

　　季將坐在許平易對面，乖乖點頭：“我來找我哥。”

　　“你哥是干什么的？”許平易教授問。

　　“我不知道，”季將擺擺頭，“我哥小時候來M國玩的時候掉了，失蹤了，我來找他！”

　　“？？？”葛來一和奈奈四眼相瞪，這什么奇葩劇情？？

　　何曠輕咳一聲，問：“那你是怎么受傷的？”

　　季將眨著眼睛回想了一下，說：“有人騎摩托追我，要搶劫，我就騎著摩托車跑，結(jié)果沒看見路，從山坡上滾了下來?！?p>　　葛來一和奈奈：“…………”這什么沙雕劇情？？？

　　何曠仔細(xì)回想了一下，季將背上的傷確實是刮蹭出來的痕跡，腿上的那個大口子也應(yīng)該是利石割的，東西嘛，摩托車沒找到，但確實在發(fā)現(xiàn)季將的不遠(yuǎn)處找到了他的背包。摩托車應(yīng)該早在翻車的地方被人撿了去。

　　葛來一看著季將，小心翼翼問道：“那你昨天晚上干嘛不讓我去叫我的同伴。”

　　季將想了想，低著頭小聲說：“我怕你走了就不回來了……”

　　葛來一：“……”

　　許平易輕輕敲了桌子一下：“那你現(xiàn)在有地方去嗎？M國有認(rèn)識的人嗎？”

　　季將低著頭，像個犯了錯的小孩：“沒有，我瞞著我家人偷跑出來的……”

　　葛來一忍不住插嘴：“不好意思我打斷一下，您今年多大了？”

　　季將看著她，目光真誠：“我今年二十二?！?p>　　不小啊……怎么越看越像一個和痞帥外表完全不符的大齡兒童？！葛來一納悶。

　　許平易教授再次敲敲桌子：“這樣吧，你沒有地方可以去，身上又受了傷行動不方便，那就先住在我們這里，怎么樣？”

　　季將求之不得，反正找哥哥又不急在一時，他連連點頭：“謝謝您謝謝您?。　?p>　　許平易擺擺手示意不用謝，然后吩咐何曠扶他上樓。

　　何曠走過去，打算撐起他一邊胳膊。

　　季將晃晃腦袋，笑嘻嘻地示意不用，然后自己腋下夾著拐杖，一跳一跳地向樓梯蹦去，上去前還回過頭，眨著眼向葛來一他們友好地?fù)]手，喊：“晚安！”

　　葛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