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曼德勒的第二場雨來的猝不及防，既淋濕了人，也擾亂了心。

　　雨傾盆而下，人群擁擠在一處。

　　葛來一與季將退到最角落里。

　　季將擋在葛來一前面，身子前傾，一手拄著拐，一手緊緊握著她的手。

　　手心的觸感綿軟，光滑的如同一塊玉石，但又是一塊染著心上人體溫的玉石。季將緊緊握著，舍不得松開。

　　葛來一面上已經(jīng)滿是紅意，雨絲飄到了小臂上，她忍不住縮了縮，握著她的手卻更緊了緊。

　　這是……就在一起了嗎？和面前這個人……面前這個瘸著腿、不知身份、去處不明……總是傻傻的、有點愛逗樂的……但她卻很喜歡的人……

　　葛來一還是覺得有些恍惚，似乎像是一場夢，夢醒了兩人便只是比朋友還要好一些的朋友……是什么時候開始喜歡上季將的？

　　是為他換藥，陪著他嘮嘮叨叨的那個時候嗎？還是在他傻傻憨憨送給自己紙花、木花的時候？亦或是他形影不離的陪在自己身邊，讓自己早已習(xí)慣了他的存在，甚至不知何時早已不介意他介入的更多的時候？

　　或者最簡單的，那個外出檢查歸來的夜晚，站在燈下那個神采飛揚、受了傷帶了點痞氣、卻又有點傻的男人，就讓她動了心。

　　不及二十天，端的是見色起意，奔的是長長久久。

　　那晚她說，又是一個禍害良家小姑娘的東西，而如今，她就是那個良家小姑娘了。

　　但是她愿意。

　　葛來一將頭低著，心緒難寧，乍一看有些像埋在季將懷里的樣子。

　　季將只覺得全身都是一層暖意，從心向外，看懷里的人怎么都喜歡的不得了。

　　她答應(yīng)了我，她也喜歡我，她那么好，那么優(yōu)秀，那么好看……季將只覺得后半輩子的誓言都要在這一刻許完了發(fā)完了。

　　在美國時，他光念著那件事，從未想過自己的感情。美國的美女統(tǒng)一的金發(fā)碧眼，大胸長腿，他是亞裔，反而沒有因為血統(tǒng)被歧視，倒是很受歡迎，因為外形太優(yōu)越了。

　　偏偏在那里他沒有半分動心過，只覺得所有的美國辣妞都是一個樣子，胸大腿長半分吸引不了他。而到了這里，卻被面前這個身材嬌小、好看得不得了的、優(yōu)秀的更不得了的C國女孩吸引了。

　　他承認，是他先動的心，是他先起的歹念。

　　他明白，時候不對，他現(xiàn)在不是愛人的最好時候，但他害怕，他怕現(xiàn)在不留住，以后就會總差一點，然后他就永遠留不住他的女孩了。

　　他怕那樣的結(jié)局，比十幾年的努力付之一炬更害怕。

　　所以他得自私一回。

　　他得趕在一切之前，先將自己的女孩擁住留住。

　　哪怕接下來會發(fā)生一些不好的事情，哪怕，他會食言，他的女孩喜樂難安，但是，他還是得沖動一回。

　　他還年輕，但他也知道，流水若不在指尖留住，便永遠也挽不回。

　　他還年輕，他愿意放肆一回。

　　他還年輕，他相信他能帶著他的女孩走出去。

　　他還年輕，他足夠輕狂恣意，他也傻的極致。

　　……

　　季將單肩靠在了亭柱上，拐杖被他放在了長椅與亭柱間。

　　牽著的手依然緊緊握著，而另一只空出來的手則繞到葛來一背后，形成一個懷抱的姿勢。

　　心底是密密麻麻的甜，甜中還帶著點酸。

　　他會保護好她的。

　　葛來一額尖抵在了季將的胸膛上，溫溫?zé)釤幔瑢⒂杲z涼意全部驅(qū)散。

　　“奈奈他們……”葛來一在季將懷里不安的動了動，略有些不適。

　　“他們應(yīng)該在某個亭子里躲雨，”季將的聲音落在耳側(cè)，纏綿溫柔，“放心，何曠會照顧好她的。”

　　葛來一小聲的嗯了聲，便窩在季將懷里不說話了。

　　是不是……太放肆了點？

　　本來只是一次很普通的國際醫(yī)療援助計劃，結(jié)果居然真的成了奈奈說的那樣……異國他鄉(xiāng)，風(fēng)流艷遇……

　　葛來一縮了縮身子，感覺胸膛里和臉頰一般燒的滾燙，但嘴角卻又忍不住的一直向上翹……真的，很像夢……

　　原來，這就是戀愛啊~

　　“一一?！奔緦⒃诟饋硪欢吥剜?。

　　“嗯？”葛來一動了動，頭抬到一半，倏爾頓住。

　　季將在葛來一發(fā)間輕輕落下一吻，語氣虔誠，猶如那日在馬哈木尼佛塔外許的愿。

　　“沒事，叫叫你?！?p>　　“一一?！?p>　　“嗯?！备饋硪惠p聲答道。

　　雨勢沒有見小的意思，避雨的人群依然喧嘩，這一方天地卻獨得靜謐，只余一聲聲的呢喃和應(yīng)答。

　　——

　　暴雨來得急，止的也突然，半個小時就停了。

　　人群漸漸散開，各尋歸處。

　　季將環(huán)著葛來一的手臂漸漸收回，改為拄著自己的拐杖，另一只雨下了多久便握了多久的手此刻卻依然不舍得松開。

　　季將拄著拐也在葛來一身邊坐下。

　　兩個人并肩坐著，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后來漸漸的，葛來一小巧的五指鉆進了季將的指縫間，變成了十指相扣。

　　“一一，”

　　“嗯。”葛來一小聲答道。

　　“我喜歡你?！奔緦⒛恳暻胺剑褥蛛y忍的將匿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一說出來，便像個年齡突然又倒回去幾年的孩子，笑得又傻又惹人愛。

　　葛來一的手指又往季將指縫間緊了緊，臉頰發(fā)紅，輕輕“嗯”了一聲。

　　季將再叫了她一聲：“一一，信我?！?p>　　葛來一點了點頭，輕聲說道：“我信你?！?p>　　我信你。

　　季將將手間小指緊緊牽住，恨不得此刻就將身邊的心尖人摟在懷里親個夠。

　　如此招人疼愛，如此招人疼愛，她是我的了，是我的了，我會喜歡你，一直喜歡你，每天多一點喜歡你，一直到我們白發(fā)蒼蒼，生同衾，死同穴。

　　信我喜歡你，信我想和你一直在一起，信我會帶你走出去。

　　我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你。

　　夜色里的烏本橋依然動人，不知名的歌謠再次響起，和著吉他聲。

　　清風(fēng)拂過，帶著濕意與雨后獨有的味道，縈繞在安靜的兩人周身。

　　有人相奔而來，花了一輩子。而有人一見傾心，便以飛蛾撲火之姿，雖死難阻。

　　烏本橋是愛情橋，它會以佛語與百年歷史，祝福上面的每一對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