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同安興王、韓振榮,屋內(nèi)所有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高陽城,北燕國之東道行臺治所,浚水繞城而過,其城方長五十余里,丁口六十萬,繁華興盛,僅次于東都。
“此乃批亢搗虛之策也,”張雍喃喃自語,“咱們這邊,高陽是北賊必救之處,待彼分兵之時,咱們可趁勢而進,奪回陳安、固陽?!?p> “齊帥出師之前,稱賊部必定自亂?!卑才d王拈須沉吟,“咱們且再瞧一瞧,多遣些斥候,查探明白!”
齊墨云、宋棱奪下山陽之后,便立即轉(zhuǎn)向西北,連克宿安、澤陽,皆一鼓而下,五日之內(nèi),即殺至彭山城下。
彭山城位于高陽東面,地處津要,兩山對夾,易守難攻。
守將石敦罕,也是北燕國有名的勇將,得知一支楚軍突然殺至,他也是大出意外。
石敦罕頂盔摜甲,登上東面城樓,眼見城外敵軍不過數(shù)千,心下踏實了一大半:“南面各部,就這等不濟事,區(qū)區(qū)數(shù)千流寇,怎地就讓他們沖到這里來了?”
這員勇將便倚在雉堞之旁,對著城外敵軍,破口大罵。
“取弓箭來?!背窍缕甙儆嗖街?,齊墨云眼見敵將身軀長大,十分顯眼,于是伸手向身旁諸將吩咐道。
近八百步之遙,天元境宗師還能展現(xiàn)百步穿楊之手段?諸將原本就已經(jīng)對這位年輕都帥敬服得五體投地,如今聽得吩咐,當即紛紛摘下角弓。
師將呼延乾之長子呼延沖,第一個將角弓遞上。齊墨云瞧也不瞧,拉開弓弦,便是一箭射出。
眾人只覺一道白光閃過,城頭之上,石敦罕喉頭噴血,仰面栽倒。
他身旁一眾官兵,無不嚇得抱頭撲倒。
不等齊墨云下令,他身旁大小軍官,已經(jīng)爭先恐后,躍馬奔出。
彭山既下,齊墨云繼續(xù)揮師西進,攻克梁安。
到得這時,四千精兵已經(jīng)距高陽城不足百里,不但東道諸府縣,便是北燕京城等處,也無不震恐。
留守高陽城,為東南諸軍總攬支應(yīng)軍資等事的北燕尚書右丞阿速合,得知一支南楚孤軍竟然奔襲千里,連戰(zhàn)連捷,直殺至高陽城外,一時大為震驚,連忙遣守將烏里猛、必蘭杰等,率兩萬兵馬出城拒敵。
兩軍會戰(zhàn)于寧山縣城之外,兩萬北燕軍竟被四千敵兵殺得大潰,烏里猛不及逃脫,殞命疆場,必蘭杰狂奔五十余里躲入城池,再不敢出戰(zhàn)。
急報傳至燕軍主力大營,諸將家小,多在高陽城內(nèi),得知消息,無不驚慌,人心不安,議論紛紛。
這些時日,大營暫且休兵,四處征糧,又將傷卒發(fā)付附近府縣,點征新卒操訓(xùn)。原本官兵上下,已對皇帝執(zhí)意強攻招義,甚為不滿,如今得知后路被抄,更是全無戰(zhàn)志。
然而皇帝身邊內(nèi)侍步出御帳,聲色俱厲吩咐,大軍休整已畢,來日繼續(xù)強攻敵營!
營中頓時大嘩,單于韜、賀魯洪、卓魯健等人,不得不四處奔走,耐心勸慰,才將憤怒的各處軍士彈壓下來。
圖里牙跟隨單于韜來到百絕和尚的住處,他留在門外值守,單于韜只身入內(nèi),卻見這和尚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好不快活。
泰平王盤腿坐下,打量著百絕和尚:“上師不忌葷腥,對修行就沒有妨礙么?”
“穿腸之物,能有甚么妨礙?!卑俳^上人咧嘴一笑,放下了手中的豬肘,“消停了十多日,皇帝陛下還是決意再戰(zhàn)么?和尚先將丑話說在明處,那個玉柱山老道,和尚能勝得了他,可是要取其性命,想必不能。”
“虛清也是天元境大能,上師能有必勝之成算,已是殊為不易?!眴斡陧w意味深長地瞅著他,“可是如今齊墨云也來了,咱們依舊頓兵于此,著實無益也?!?p> “殿下先前,已經(jīng)旁敲側(cè)擊了數(shù)回,”百絕將左手酒盅也放下,挺胸凸肚瞪視著他,“殿下的心思,和尚不是不知道。聽說就算是天元境大能,也不可輕易弒殺人主,不然,或有天譴——不過和尚不怕!還是那句話,殿下若將那獨羅氏賜給和尚,則和尚必助殿下,行非常之事。”
單于韜面露苦笑,遲疑說道:“天下美貌女子,數(shù)不勝數(shù),上師為何偏偏對一婦人,念念不忘耶?”
“皇帝的女人,用起來才叫痛快,”百絕上人拍著肚皮,“和尚想到甚么念頭,向來都是直言不諱,允與不允,都只在殿下一念之間。”
單于韜面色掙扎,終于咬牙點頭:“此事不可張揚,孤王當為上師,設(shè)法遮掩。往后,上師就不能再回龍門寺了?!?p> “和尚便是回了龍門寺,百因又能如何?”百絕上人原本滿不在乎,瞧見單于韜連連搖頭,他想了想改口道,“則和尚先在高陽城,受用些時日罷?!?p> “好,既如此,”單于韜正色抱拳,“此間十余萬將士之性命,連同燕國之國祚,皆拜托于上師矣。”
“你說的這些,和尚都不在乎。”百絕舔了舔嘴唇,哈哈一笑,“不過和尚此前還未殺過皇帝,如今說不得便要殺上一個了?!?p> “上師,小聲,小聲些!”
高陽急報傳來,得知齊墨云已至東道,親率驍銳深入本國國境,燕帝單于德立時想起六年之前的奇恥大辱,令他又愧、又羞、又怒,又恨。
相助楚云鵬襲取南楚國都之謀劃,已經(jīng)事敗,也利堅連同上萬官兵,陷于敵國,就連上官丞相之女,也是生死不知。如今大軍又在招義城外,不能破敵,進退不得。單于德性情再粗率,也知道自己的聲望,如今已低落至極。
但是事到如今,他就此返回東都,只怕滿朝文武都是一腔怒火,便是自家貴為九五之尊,也是難以收場。
因此皇帝依舊蠻橫下令,諸將不得言退,來日繼續(xù)強攻,務(wù)必要摧破南楚鎮(zhèn)東軍主力,然后繼續(xù)南進,直至瀾江北岸。
他也知道官兵們滿心怨恨,可是如今,全都顧不得了。
夜里,單于德?lián)е鴲坼烈馑魅?,直至夜半之時,才沉沉睡去。
天色未亮,他忽然驚醒,迅速從榻上坐起:“外面是何人侍奉,為何全無聲息,朕的內(nèi)侍們呢?快快出來!”
獨羅氏聽得皇帝嘶吼,不由得睜開惺忪的睡眼,恰巧瞧見那個胖大和尚,轟然撞破屋門,面帶獰笑,大步踏入。
這個美麗的女子嚇得立即長聲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