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計(jì)收軍心（上）

　　“那些分給軍士的玉米還在嗎。”才走到后院，劉巖便突然想起自己之前吩咐過蘇宇去探查剩余玉米之事，急切地問道。

　　蘇宇搖了搖頭，變得有些沮喪，輕聲道:“那些谷物，在他們受了賞賜后都交還給了節(jié)下……”

　　劉巖又像想起什么，一拍大腿:“我說中和節(jié)那日祭奠稷神的谷物有一種那么像玉米，沒曾想到居然真是，哎！”悔恨的他又接著問:“讓你丟棄的包袱呢，可曾尋到？”

　　蘇宇又搖了搖頭，卻沒說話，臉上更顯內(nèi)疚之色。

　　見蘇宇如此自責(zé)，劉巖也不忍責(zé)備，畢竟紅薯是他讓丟的，于是急忙岔開話題:“剛那樣對楊烈冷嘲熱諷，不會有什么問題吧?！?p>　　“司馬多慮了，那楊烈雖然官位甚高，可手下并無士兵可用，只不過仗著職位高，倚老賣老罷了?！碧K宇看劉巖并不準(zhǔn)備深究，心中稍安，回慰道。

　　劉巖則臉上露著疑問，又詢道:“他不是馬軍……”說到這兒，劉巖意識到了問題，看了蘇宇一眼，見蘇宇點(diǎn)著頭，又接著說:“清海軍沒有馬軍，他就是個(gè)光桿司…咳咳…將軍?！?p>　　蘇宇搖了搖頭，答道:“只是他無馬軍可用，清海軍三百騎兵，名義屬他麾下的兩百騎被節(jié)下帶去潮州了?！?p>　　“還有一百呢?！眲r迫不及待地問道，就像這問題對他無比重要一樣。

　　蘇宇臉上突然多了許多笑意，挺了挺胸道:“還有一百騎兵屬衙內(nèi)軍騎兵都，正是由下官統(tǒng)領(lǐng)；司馬將我留下之時(shí)，節(jié)下也把這一都騎兵留下了。”

　　劉巖聽了有些不悅:“那你怎么不早跟我說，這種事情竟瞞著我?！闭f罷還瞥了蘇宇一眼。

　　“下官可不敢欺瞞司馬，只是節(jié)下特意囑咐下官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告知，現(xiàn)在大戰(zhàn)或起，才告知司馬?！碧K宇見劉巖要怪罪他，將原因吐露了出來。

　　劉巖有些郁悶，習(xí)慣性準(zhǔn)備撓頭，結(jié)果卻摸到了頭上發(fā)髻，怕弄亂頭發(fā)，手止在了空中，唏噓不已:

　　“哎，無非是騎馬摔了一下，不至于矯枉過正吧，難道到時(shí)打仗讓我坐牛車去？”

　　蘇宇聞言一怔，欲言又止，思考再三，終于還是說了出來:“司馬恐怕不能上陣……”

　　“你說什么！連你也瞧不起我么？”劉巖心中十分不服氣，怎么說自己跟蘇宇也算得上推心置腹了，可蘇宇卻這般懷疑自己的能力。

　　“屬下哪里敢瞧不起司馬，司馬天資聰穎，又博聞強(qiáng)記，假以時(shí)日，必能統(tǒng)帥大軍，可您現(xiàn)在…”說到這兒蘇宇頓了一下，見劉巖臉色沒有變得更難看，稍微放心，又接著道，“年紀(jì)太小了?！?p>　　“冠軍侯十七歲便初戰(zhàn)漠南，斬首兩千……”劉巖本想以自己的偶像霍去病為例說服蘇宇，可他越說越?jīng)]底氣，心中叨了一句“我拿什么跟霍少比啊……”

　　“司馬還是沒有明白，不是蘇宇不相信你，而是清海軍左廂萬余人如果知道主帥乃是一個(gè)十四歲的小男，怎能不擔(dān)心主帥的能力呢?！碧K宇小心翼翼地地向劉巖解釋著，生怕又觸碰到他“脆弱的”自尊心。

　　言至于此，劉巖也明白了，他意識到“自己”虛歲才十四歲，如果入學(xué)晚點(diǎn)，那還是個(gè)小學(xué)生。設(shè)身處地地想想，如果讓原來二十多歲的自己把性命交由一個(gè)小學(xué)生掌控，即使小學(xué)生再聰明、輔佐他的人再高明，自己心里也會七上八下的吧。

　　“司馬也不必過于擔(dān)心……”

　　“如今的問題不是他們不聽我令，而是懷疑我的能力，”劉巖沒理會蘇宇的說辭，自顧自的說起來，“那我就只好用那招了，本來還想以后再用?！?p>　　說罷劉巖貼近看著自己自言自語而有些微怔的蘇宇，對他一陣耳語；蘇宇聽了，臉上又多了些疑惑，卻也沒有多問，轉(zhuǎn)身告退。

　　翌日，文溪之東任囂城軍營中。

　　“你聽說了嗎，昨日行軍司馬和馬軍都指揮使起了爭執(zhí)?！币粋€(gè)軍士跟旁邊人小聲說道。

　　“對對，我聽聞是因?yàn)樾熊娝抉R見楊都使家的小娘長得俏，非要納入門房，結(jié)果楊都使不肯，二人才起了……”他右側(cè)的軍士隨機(jī)附和道，好像不知道就是消息滯后一般。

　　“你個(gè)憨貨，從哪兒聽的瞎話，明明是楊都使獻(xiàn)女不成，心生怨怒，二人才產(chǎn)生大吵?！弊髠?cè)的伍長打斷了第二人的話，并提出了自己的版本……

　　也不知是誰走漏了消息，一夜之間，整個(gè)清海軍右?guī)孟穸贾懒藙r和楊烈之間生出了齟齬，劉巖要是知道底下的士兵拿楊烈的女兒編排自己，一定會氣悶不已。

　　“都指揮使有令，校場集結(jié)，還不速去！”隨著一道道集合命令的傳達(dá)，整個(gè)軍營都忙碌了起來。

　　清海軍右?guī)R步軍都指揮使喚作劉全智，劉全智跟劉隱屬同族，祖籍亦是上蔡。他生的方臉闊口，眼大如牛，雖然已經(jīng)年逾不惑，卻因是劉謙的族侄，所以和劉隱、劉巖算是同輩。

　　他為人性情淑均，頗有武略，這也是劉隱特意留右?guī)貜V州的原因——族中之人總是比外人可靠的；先前劉巖能直接指揮劉全智，也是有這一層關(guān)系在里面。

　　劉巖在劉全智、蘇宇等人的簇?fù)硐伦叩叫稣钡母吲_上，他見列隊(duì)完畢的將士槍如林立、不動如山，頗為滿意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繼而向左問道:“全營上下都已到齊了嗎?！?p>　　劉全智沒有回答，而是望向左側(cè)的都虞侯，都虞候回道:“清海右?guī)娊砸训烬R，只是……”

　　“只是什么！”都虞侯的吞吞吐吐讓劉巖有些不滿，他直接出口訓(xùn)道。

　　都虞侯見狀，也不敢再怠慢，解釋道:“馬軍都指揮使楊烈尚未前來?！?p>　　“蘇宇，你速帶一隊(duì)親軍，去營房之中將他尋來，”蘇宇還未來得及答應(yīng)，已是滿面怒容的劉巖又補(bǔ)了一句“若他膽敢抗命，不必客氣，直接將他綁來！”

　　楊烈終究還是來了，是走過來的，面對來勢洶洶的蘇宇，他十分明智地沒有反抗。

　　楊烈人尚未走到，劉巖的喝罵之聲已至:“楊烈，將令召你你卻不至，你可知該當(dāng)何罪！”而楊烈卻一臉的不以為意，反戲謔道:“毛也沒長齊的娃娃也在我面前講軍中法度嗎?！闭f罷還向劉巖挑了挑眉，像是對昨天劉巖那一眼挑釁的回?fù)簟?p>　　“軍正，違將令當(dāng)用什么刑?！眲r不跟楊烈多費(fèi)口舌，直接準(zhǔn)備行軍法。

　　“違將軍一時(shí)一令者皆斬！”

　　“行刑！”

　　“行軍司馬不可！”劉全智直接單膝跪在劉巖面前為楊烈求情:“楊烈勞苦功高，從征盧琚之時(shí)身被六矢而不退，力殺十?dāng)?shù)人，功冠諸將，節(jié)帥亦稱其勇，還請司馬網(wǎng)開一面。”

　　出人意料的是，劉巖居然直接允了劉全智的請求，喝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來人，先將這廝軍杖四十，而后降為馬夫，罰錢五百緡！”劉全智還要再言，直接被劉巖一眼瞪了回去。

　　八個(gè)衙內(nèi)軍親兵聽命直接將楊烈摁在了地上，楊烈直接吃了一口土，一頭虬須也是沾滿黃土。

　　“小子，你敢……??！”楊烈還沒罵出口，第一杖已然落下。

　　“狗……呃?！睏盍疫€沒放棄嘴上逞強(qiáng)，又受了一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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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十杖楊烈口中還能罵罵咧咧的，杖了二十下后，便只會哼哼唧唧了。

　　劉巖看了楊烈的慘狀，臉上容光煥發(fā)，嘴角咧開一道縫，全軍上下都看到了他藏不住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