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林風醒來了,他發(fā)現(xiàn)自己還在山頂上,篝火的光還未熄,風也沒止,天色剛剛發(fā)亮,滿天星辰還有許多沒褪去,古月心也還在他身旁,熟睡。原來,剛才只是個夢。
林風輕輕搖醒古月心,告訴她,是時候回去了。林風摸了下眼角淚水,只覺這夢太過真實,然后他親了口睡眼惺忪的古月心,柔聲道:“傻丫頭,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我都會好好保護你的?!?p> 古月心揉著雙眼,怔怔發(fā)愣,不知發(fā)生了什么。林風笑了。
后來他們走了沒多久,就到江南了。他們撐著小船,游蕩在每一條水巷里,看盡了江南的小橋,流水,和人家;隨后他們往東去了大海,在磅礴的海聲里,彼此大聲呼喊著“我愛你”;他們也去了一望無垠大草原,他摟著她,騎在一匹白馬上,在草原上馳騁,藍天,綠草,和牛羊,盡在天蒼蒼野茫茫之中;他們更去了塞外戈壁灘,去看了風蝕的黃色魔窟,還有說來就來的大漠飛沙,感受那里神秘的蒼涼……
他們玩足了瘋夠了,回到了神仙山,真的找到入谷口。他們在神仙谷中建了個木屋,不大也不小,溪水從小屋旁潺潺流過。不知過了多久,他們便有了一堆“小神仙”,他們既開心又疲憊于幾個孩子玩鬧之中。
忘了是什么事情,他和古月心吵架了。她提著一把菜刀,滿屋子追他,……后來林風一頓哄,才把古月心哄開心。然后,她放下了刀,林風抱住她,站在窗邊下的夕陽里,慢慢一點點去吻,很溫,很暖……
林風突然從夢中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置身在一個房子里,不大也不小,夕陽正從窗邊射進來,懶散散灑在他身上,外面?zhèn)鱽礓牧魉暋?p> 他真的在這小屋中,然而并沒看見古月心和那群“小神仙”。
“你醒了?”一個老頭走進來,放下了柴火和刀,說道。
林風看到這老頭胡子和頭發(fā)都白了,精精瘦瘦的,精神矍鑠,很有一副鶴發(fā)童顏的味道。卻說那把刀與老頭身份就有些不匹配了——除卻中間部分,其余地方銹跡斑斑,不知多少年頭的古董了。
林風的頭很昏很痛,他已分不清哪個是現(xiàn)實哪個是夢境。
“你昏睡了三天兩夜,肚子很餓吧?”那老頭說著便給林風端來了半碗米飯。
林風胡亂扒拉幾口,卻努力回憶之前的一切的一切。
“小伙子你一定餓壞了,今兒中午你抱著我手那頓好嘬,比啃女人還有滋味呢,吃,趕緊吃?!崩项^絮絮叨叨,看起來似乎很和藹,可親。
“我現(xiàn)在在哪里?”林風問。
“神仙谷啊。自己摔下來的地方都不知道,腦袋摔壞了?”
神!仙!谷!林風聽到這三字,心猛地被電擊了般,忽然醒悟了,原來這一切不是夢,那晚之事竟都是真的!林風忽然急聲道:“那她呢?老伯您有沒有見過她?嗯,就是,一個長著鵝蛋臉,柳葉眉,櫻桃小口,一笑兩個酒窩的漂亮女孩?”
可那老頭的表現(xiàn)令林風陷入絕望。
老頭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道:“沒有。山崖下只有你一人。”
林風陷入沉思,越是沉思越是恐懼,越是絕望:再次拿到寶典和鑰匙的血影狂刀會怎樣?會不會殺了古月心?不,不,他已經(jīng)相信我們有解法了,他不會殺掉古月心的,這樣說來,這事對古月心反而不是壞事了?不,不,不,古月心那倔丫頭,依她性格,在氣急敗壞血影狂刀逼問下……林風絕望地想,她死,或許只是早晚問題!
“不,我不能在這里,我要去救她!”林風想到這欲要起身。
可剛起身,林風忽然癱軟在床上。這時他才發(fā)覺,自己全身傷痕累累,只要稍動,每處關節(jié)和肌肉,都傳來撕心的劇痛!
“莫動,莫動,你現(xiàn)在全身是傷,從那么高懸崖摔下來沒死,已是神仙保佑,可不敢亂動的!”老頭嘆了口氣道,“這關頭了還想女人,唉,現(xiàn)在的年輕人吶……”
林風癱在床上,絕望地望著窗外那片天發(fā)愣。
翌日老頭又打柴去了。
林風焦急地等待他歸來。
日頭一點點偏西。吱呀聲,屋門打開,老頭背著捆青柴回來。
“老伯,老伯,你有沒有找見她?”林風既期待又害怕的問道。
老頭搖搖頭。
第三天老頭還去打柴。
老頭回來了。
林風急切道:“怎樣,有她消息嗎,老伯?”
老頭依舊搖頭。
第四天老頭打柴歸來。
林風還未開口,老頭先是搖頭了。
第五天……
直到第七天。
老頭回來沒有搖頭。
林風也沒問。因為問不問他知道結果都是一樣的。
“你今天怎么不問她消息了?”老頭負手問道。
“難道?”林風驚訝抬頭道,“怎樣?她還活著嗎?她在哪?!”
老頭嘆息,又搖起了頭。
林風:……
“不過,我找到了這個?!崩项^將手從背后拿出,“它飄在很遠地方,今兒我打柴無意中才發(fā)現(xiàn),看樣子有幾個日頭了?!?p> 老頭手上拿著的是件鵝黃色薄衫,上面滿是灰塵和血污。血已結痂。
林風不顧傷痛奪過那件薄衫,看了又看,隨即他萬念俱灰,喃喃道:“是她的,這就是她衣服,她出事了,一定出事了,我就知道,會出事的,她定是被血影狂刀這王八蛋殺死了,她定是死了!”
這幾天老頭已從林風只言片語中知道了事情大概:他們在山頂游玩,好像因為爭奪什么東西,他被壞人打落山崖,而他的女人在山頂不知如何。
“年輕人,人活著凡事還是要往好處想的,你看,現(xiàn)在我們只是撿到了她的衣服,并沒有找到尸體,所以并不代表她定被那壞人殺死了,”老頭安慰道,“也可能,她掉下懸崖摔死,尸體被林中豺狼吃了呢……”
……
當夜林風做了個夢,夢到自己從很高地方跌落下來,像是懸崖,又像地獄,反正是掉落在無邊黑暗里,他拼命想去抓住個東西,可始終抓不住,就在他掉落到極限,難以忍受時,他忽然發(fā)現(xiàn)掉落的好像又不是他了,而是古月心。夢中,他站在懸崖邊,眼睜睜望著古月心滑入黑淵,耳邊聽她呼喊,風,救我,快來,快來救我!可他除了無可奈何,還是無可奈何……
一定是她在那個世界呼叫我。林風絕望地想。
爾后兩天,林風水米未進。他想死,真的想死,內心有種感覺,只要自己死了,就能見到她了。反正沒有她,活著也沒什么意思了。
開始老頭還苦口婆心勸他惜命,什么好死不如賴活著,什么天涯何處無芳草,甚至厲聲說,瓜娃子,一看就是腦袋被愛情搞壞了的瓜娃子,愛情?愛情無非搭伙過日子,誰跟誰不能過?她跟誰過一塊,跟誰就是愛情??闪诛L一句也聽不進去。后來老頭也不勸他了。過了幾天,林風已奄奄一息。
忽然那天,老頭來到林風床頭,見他眼神漸漸黯淡,嘆息道:“這東西才找到的,想必對你很重要,臨死前轉交給你?!?p> 老頭忽然拿出了鑰匙。
準確說是古月心脖頸中的假鑰匙。
林風看到鑰匙的那刻,眼神一亮,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忽然奪過鑰匙,他將鑰匙緊緊貼在臉頰上,那上面還殘留著古月心氣息,那好聞的,永遠的,氣息,他不住地慢慢親吻那個鑰匙,仿佛就像在親吻古月心。淚無聲地從他臉頰下滑落,隨后便是嚎啕大哭。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老頭說。
林風終于放肆地哭了,哭到最后沒了一絲力氣,哭得肝兒都疼了,哭得已不能再哭。然后,便是沉寂,一言不語的沉寂。忽然,林風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他不能死,至少不能現(xiàn)在就死,他要報仇,他要殺了血影狂刀,他不能讓古月心就這樣死了!可是,林風想到他與血影狂刀功夫上的差距,就不覺陷入悲涼境地了。
只是此后林風不再絕食,無所謂吃,也無所謂不吃,一切都那么隨隨便便。林風身子在一天天中復原。又過了些許時日,林風已敢慢慢下床活動了。
“走,你跟我去砍柴吧?!崩项^說。
林風沒有同意也沒反對,他被老頭攙扶出了屋子,就像個提線木偶跟在老頭后面。他躺在地上,靜靜看老頭砍柴。老頭砍柴刀法很笨拙,就那樣一下下,一聲聲地砍。每天回去,老頭就用砍來的柴煮飯。一復一日。林風感覺自己像喪尸般活著,他的生命,就如老頭日子,看起來是活著,其實跟死沒什么分別。
死,與不死,也無所謂了。
后來林風也懶得跟老頭出去了。一天早上,林風醒來沒見老頭,以為他又出去砍柴了,正要繼續(xù)睡去,這時忽然聽到窗外砰砰之聲,不快也不慢,那是劈柴的聲音,與此同時,還有老頭咿咿呀呀聲:“茫茫生,無妙空,空空空,一切皆空,無無無,妄然皆無,空然也空,無也也無,所緣而無,所緣而空,空皆有無,無而有空……”
林風只覺無聊蒙頭睡去,不知何時,混混沌沌中,又聽到老頭念道:“雙手運氣與丹田,左手隨走右腳出,右腳不動雙手出,展開雙手如大鵬,右腳獨立左腳起……”
咯噔下,林風醒了,這歌謠怎那么像武功口訣?林風靜心再聽,老頭口中便嘟念,什么不能所得,不明無所,不明清凈,不明是道,是道無謂,是道無名,是道養(yǎng)道,是靜養(yǎng)靜,哼哼呀呀的,伴隨著的是聲聲慢慢的劈柴聲。
這刻林風終于留心這老頭了。他越想越覺得這老頭并非簡單樵夫。林風想起,自從他來到這谷中,只見老頭砍柴,卻不見老頭種田,可為何天天有米吃?難道,難道這神仙谷中真的住著神仙,這老頭就是神仙?若不然怎么解釋,他從萬丈懸崖摔下來卻沒死?若不然怎么解釋,他從懸崖上掉下來,又見到一個老頭?就像上次他和她掉落山崖見到師父,難道懸崖和老頭是這個武俠世界標配么……
他能穿越到這世界,山里住著神仙也并非一定是神話。
那么老頭懷中定有起死回生藥丸,或穿越時空法子。
從這天開始,林風便主動與老頭,哦不,神仙說話了,主動跟老頭去砍柴,沒事時就與老頭套近乎,趁機探聽他的故事。不過,很快林風就失望了。
林風發(fā)現(xiàn)老頭還是那老頭,刀也還是那把銹刀,老頭還是很笨拙地砍柴,就那樣一下下砍,看不出有功夫,更別說是神仙了——神仙不都有金手指?隨便一指,飯菜就好了,還用砍柴?老頭告訴林風,他之所以不種田還有米吃,那都是因為他與鎮(zhèn)子上的“旅行辦”簽訂了協(xié)議,讓他住在谷中,一早一晚的沒事多說話,還教給他一些“口訣”,照著嘟念就是了……
這時林風恍然大悟,老頭就是專職扮演神仙的。
林風又一次陷入絕望中,茶飯不思,整日頹廢在床上。
無所謂生,也無所謂死。
老頭看在眼里,不住嘆息。又過了段時日,林風身子已痊愈。那天老頭看著林風躺在床上,摩挲著那項鏈,像是在無盡回念,忽然道:“你那鑰匙是從哪里得到的?”
“山莊,鳳凰山莊?!绷诛L毫無防備地想就算告訴這地方,難道你能知道?
老頭意味深長地喔了下。林風心下一凜,總覺哪里好像不對勁兒?是了,這老頭為何開口問的是鑰匙,而不是項鏈?或許是巧合?林風急忙問其原因。
老頭神秘地笑了,沒有回答,反而問起了鑰匙前前后后的事情。
林風狐疑地將這鑰匙前后事大略說了,說鳳凰山莊如何因寶典被滅門,他和她一路又是怎樣逃亡,最后他又是如何被血影狂刀打落山崖的。林風想,反正這些都是武林人盡皆知的事情,反正他現(xiàn)在一無寶典二無鑰匙,也不知血影狂刀下落,就算眼前這老頭,真有什么想法,也沒用。
“錯了,你弄錯了?!崩项^聽罷后忽然道。
“錯了,我哪里弄錯了?”林風好奇道。
“一開始就錯了?!?p> “嗯?”林風想這老頭究竟是什么人?
“一開始江湖出現(xiàn)的那個血影狂刀就不是血影狂刀,被你殺死的那個更不是血影狂刀,你說了他只是個替身,其實,將你打下山崖的,也不是血影狂刀!”
林風震驚了:“這,這怎么可能?”
若重出江湖的大魔頭不是血影狂刀,又會是誰?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老頭笑了笑,撂了下自己白發(fā),仰頭道:“因為,因為我才是血影狂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