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眉心處皮膚被烏鴉啄破后,涌出的并不是鮮血,而是一縷黑煙。
一直雙目圓瞪的唐安眼睜睜的看著那縷輕煙被烏鴉吸入口中。
在它展翅飛走的同時,他突然覺得如釋重負(fù),渾身一陣清涼,胳膊腿兒也能自由活動了,脖頸處的疼痛感也瞬間消失不見。
身體很舒適,就好像一直沉積體內(nèi)的污垢被徹底清除一般。
通透,輕盈,整個人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神清氣爽。
待坐起身子后,唐安才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穿的不是赴宴時的那身商務(wù)套裝,而是一身舊的泛黃的白袍,腰身處,系的是一條淺灰色布帶子。
此時這身白袍沾染了泥土污漬后,更顯窮酸。
再摸摸頭,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多出一頂方形布帽。
扯下來一看,嗬,也是舊的讓人鼻酸。
等等……
這發(fā)髻又是怎么回事?
用力扯了扯,嘶……疼,是真發(fā)無疑……
根據(jù)以往的知識儲備,像這樣的打扮的男人一般被稱作……窮酸書生,或者……無能秀才。
百無一用是書生,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這些可都不是什么褒義的話。
這會兒再聯(lián)想起剛才那個白衣男子的話,唐安腦子里飄出一個不合理的大膽猜想。
難不成……
我穿越了?
穿越到了古代,成了個窮酸書生?
看這周圍環(huán)境,是在山上沒錯,自己所在的市區(qū)方圓百里可沒這樣的高山。
那剛才的怪笑、烏鴉、黑煙,這些不合理的現(xiàn)象又是怎么回事?
不過,不管是穿越古代還是被下毒拋尸,或者是進(jìn)入了什么詭秘世界,都得先離開這個毒蛇出沒、亂墳叢生的地方才是。
簡單抖摟了下身上的泥土,唐安快速從土坑中跳出,從那倆男人遺落的鐵鍬中取了一把用來探路。
順著他們逃離的腳印,唐安走了約莫一個小時,到了山下小路,又走了約莫半個小時,遇見了一位牽著牛走來的老者。
老者須發(fā)花白,也是一身古裝打扮,身上的衣物比唐安的更破舊,半挽起的褲腿兒上泥點(diǎn)斑斑,灰色上衣的左右兩肩膀處各有一塊黑布補(bǔ)丁,很像是貼著兩塊黑膏藥。
“老人家,請問這是什么地方?”,唐安快步迎了過去,禮貌問道。
老者挑眉打量一番,見面前這個年輕人雖然衣衫稍顯臟污,但是神志清楚、氣質(zhì)不凡,不像是來故意刁難自己之人,這才不冷不熱回了句:“這里是永平縣境內(nèi)”。
“永平縣?”,唐安默念了一遍,壓根兒沒聽過這地名,于是緊接著又問了句:“那現(xiàn)在是哪一年?”。
見他問出這種問題,老者的表情微變,覺得自己剛才以貌取人了,這年輕人腦子其實有問題,還是躲著些為好,稍顯不悅的丟下一句‘你這年輕人問的什么問題,現(xiàn)在自然是南元1128年”,說完,便牽著??焖匐x開。
唐安目送老者與牛匆匆遠(yuǎn)去,心中咯噔一聲。
南元1128年?
不記得學(xué)過的歷史中有南元這一時期啊。
現(xiàn)在看來,自己穿越的事情好像有點(diǎn)……不走尋常路了……
往前又走了一會兒,唐安又遇見了個放牛的小牧童。
據(jù)小牧童說,那位李郎中是方圓百里有名的神醫(yī),就住在永平縣縣城內(nèi)。
到了縣城,逢人一問便能知道他的住所。
找到了李郎中自然就能找到那個被七星蛇咬了的男人。
到時候,自己為什么會喝毒酒,又為什么會被拋尸荒野,也就能水落石出了。
謝過小牧童,唐安順著他指明的方向,步行數(shù)十里路,趕在天黑前到達(dá)了永平縣。
適逢夏季,這個時間段,街頭巷尾依然熱鬧。
一些公子打扮的年輕人輕搖扇子,姿態(tài)優(yōu)雅的結(jié)伴閑逛,倒是不見有小姐此時還在外逗留。
街巷兩旁,賣花燈的,賣香囊的,酒館兒,布莊,還有些賣吃食的小攤位。
這當(dāng)中最醒目的鋪?zhàn)樱?dāng)屬正當(dāng)街的拿處青樓,一眼望去,花紅柳綠,鶯鶯燕燕……
唐安雖然覺得處處稀奇,但現(xiàn)在也無心多看,隨便找了個攤位便打探出了李郎中的處所。
穿街過巷,越走越暗,終于,找到了那處老宅。
隔著院墻能聽到里屋隱隱發(fā)出的痛苦嚎叫,聲音并不尖銳,聽起來像是咬著什么東西發(fā)出的聲音。
唐安右手緊握鐵鍬,將它藏于身后,左手禮貌敲門,面上平靜如水,心中怒火翻涌。
半分鐘后,門‘吱呀’一聲從內(nèi)打開,一個虎頭虎腦的小男孩探出腦袋:“公子何疾?”。
“心疾”,說話間,唐安順勢推開另一扇門,在那小男孩還沒反應(yīng)過來之時,已經(jīng)拎著鐵鍬沖進(jìn)了里屋。
里屋床上躺著一名咬著木棍,疼的滿頭大汗的壯漢,他腳踝處的皮膚已經(jīng)被剝開,露出森森白骨和殷紅皮肉。
他就是中了蛇毒的馬文才。
床側(cè),一位仙風(fēng)道骨的老者正往露出的那截兒白骨上撒黑色的粉末,他聽到異動回頭時,唐安的鐵鍬已經(jīng)抵在馬文才的脖頸上。
這時候,那開門的小男孩也奔了進(jìn)來,一臉驚慌的看著老者:“爺爺,這位公子硬闖了進(jìn)來……”。
“莫怕,有爺爺在,你安心去院子里玩耍便是”,老者面色不驚,沖那孩童擺了擺手。
小男孩猶豫著離開后,床上的馬文才這才反應(yīng)過來,盯著唐安的臉看清楚后,嘴巴里的木棍‘吧嗒’掉落,顧不上疼痛,閉著眼直嚷嚷:“鬼啊!鬼啊!有鬼啊……”。
“這位公子,有什么誤會不妨坐下好好說?”,老者的手輕輕放在唐安的手背,語氣溫和的勸了幾句,又沖馬文才說:“他還活著,你不必那么驚怕”。
唐安并不放鐵鍬,也不落座,只是看著那抱頭閉目的壯漢冷冷發(fā)問:“你們?yōu)槭裁唇o我喝毒酒?為什么要將我拋尸荒野?說!”。
“唐公子,冤枉??!不是我!不是我?。∈悄阕约?!毒酒是你自己喝的!我和牛哥只是拿了劉老爺幾兩銀子,聽他的安排把你的尸體埋到山上!你的死真的不關(guān)我們的事!”。
聽李郎中說唐安沒死,馬文才瑟瑟發(fā)抖的睜開了眼。
怎么這個向來窩囊軟弱的窮書生突然性情大變,竟然敢拿著鐵鍬找人理論了?
看他的神態(tài),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可他的樣貌五官、衣著打扮,都還和以前一樣啊……
“我自己喝的毒酒?你再說一句謊話,我立馬把你的頭削下來!說!到底是誰要害我的命!”,唐安將鐵鍬用力一頂,馬文才的脖頸處瞬間出現(xiàn)一抹鮮紅。
一直站立一旁的李郎中知道人命的事兒不是自己能插手得了的,于是替他們關(guān)了門,去院子里陪孫子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