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一槍
近衛(wèi)是愛玩之人，徐美如是敢做之人。
兩個年輕人正碰撞在一起，即將去干一件非同凡響之事。
他們要去虹口尋仇，去匯山碼頭尋仇，洗刷徐美如在上海第一次遭受的屈辱。
但是需要真正開槍。
近衛(wèi)反復和徐美如確認，“你敢不敢真得開槍殺人？”
不用猜測，徐美如無比堅定地回應，“敢！”
近衛(wèi)連忙笑笑，指著前頭，“前面就是匯山碼頭，你家的司機就是在這條路上被逮捕的。”
然后拍拍徐美如的胳膊，問道，“我們現(xiàn)在就過去嗎？”
再次確認。
徐美如感覺到麻煩。
她暗自想到，“怎么近衛(wèi)啰嗦起來？難道開槍殺人之前，都要確認這些問題嗎？”
但是轉頭就能體會近衛(wèi)的用意。
徐美如私下告訴自己，“這是第一次要做這件事，遇到這件事，反復確認為大?！?p> 因為有人是個新手。
忽然之間，徐美如戲謔地自問，“近衛(wèi)不是在開玩笑吧！真得要帶著我上路殺人嗎？”
自己和自己，自己和近衛(wèi)竟然互相懷疑起來。
還能停嗎？
近衛(wèi)看到徐美如沒有馬上回答，再次確認，問道，“我們過去嗎？”
肯定過去。
徐美如下意識地捏緊近衛(wèi)的手腕，用力點頭，“過去。”
沒有任何勉強。
此話出口，就意味著她必定要舉槍打出人生第一槍，或者放空，或者真得將一個人殺死。
近衛(wèi)相信徐美如沒有半點勉強，連忙說道，“好?！?p> 他下車換上一副假牌照，再次回到車里，又問道，“準備好啦？”
最后一次確認。
徐美如壓抑著內心的興奮和激動，點點頭，接著卻突然反問道，“近衛(wèi)，有子彈嗎？”
第一次，難免會問出奇怪的問題。
近衛(wèi)從徐美如手里拿回手槍，抽出空彈夾，壓進去一顆圓嘟嘟、矮墩墩的子彈，再將彈夾推回。
先一顆子彈。
近衛(wèi)把手槍還給徐美如。
然后對她說道，“像剛才瞄準山口一樣，先瞄準敵人，再扣動扳機。不用怕，有我在！”
徐美如拿住手槍，感覺到手心里有密密的汗水滲出來，沾到槍上，讓手槍比剛才更真實，更可靠。
而且覺得裝上子彈的手槍也比剛才更加有分量，更加讓人放心，開槍的契機更加接近！
準備開槍！
終于不能停下來！
近衛(wèi)拿槍裝彈的動作十分嫻熟。
因為家族關系，也因為男人都喜歡槍彈，近衛(wèi)很早就和軍人混在一起，用槍，打槍。
雖然談不上百發(fā)百中，用槍技術也能排到嫻熟之列。
這把槍是家里特地配給他，做防身用的。
近衛(wèi)話里最后幾個字鼓勵徐美如：不用怕，有我在。
有近衛(wèi)在，不用怕什么。
他已經想好了所有的關節(jié)。
是在討徐美如歡心？
不是。
是報復在難民營受到的委屈，而去殺死一個無辜的人？
也不是。
是在懲罰這些令人討厭的、恣意妄為的日本軍人。
他們可殺！
徐美如和近衛(wèi)抱有同樣的想法，迅速如從前一樣保持鎮(zhèn)定，不再往別處胡思亂想。
只盤算著如何讓手槍里的子彈射中目標。
她深深吸口氣，讓自己放松，輕松地對近衛(wèi)說道，“我們過去！”
近衛(wèi)點頭，“好的，過去?！?p> 然后他發(fā)動汽車，汽車重新駛上馬路。
虹口是上海的虹口，也是日本占領下的虹口，日軍的重要機關都設在這里，數(shù)萬日本人定居在這里。
汽車開到匯山碼頭。
沿街店鋪的門頭上掛著各色酒屋的店招店牌，眼里能看到大量的日本人，耳邊能聽到日語歌曲。
五個日本兵前后成隊，身背長槍在街面上巡邏，如同看守自己的家一樣。
他們整整齊齊地沿街走著。
行人看到他們，早早地讓開路；徐美如看到他們，頓時興奮起來。
已經看到今天待殺的敵人。
不過徐美如想到，“這是人多的地方，不能開槍，待殺的敵人正在人少的地方巡邏。”
她本性上是沉著冷靜的人，永遠不會被自己的興奮沖昏了頭腦，亂了方寸。
要敵人死，還要自己活。
近衛(wèi)起先擔心徐美如看到日本兵就要射擊。
他的眼睛開始四下張望，尋找逃走的路線，手腳已經做好準備，抓緊方向盤，猛踩油門。
但是近衛(wèi)沒有看到徐美如伸手搖下窗戶，而是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卦诳粗鴥蛇叺慕志啊?p> 徐美如右手握著手槍，擱在大腿上，神態(tài)十分放松，如平常一樣。
而在平常之下，卻在敏銳地察覺周圍。
徐美如察覺到近衛(wèi)的不安和緊張，低聲問道，“近衛(wèi)，你用槍殺過人嗎？”
近衛(wèi)搖頭，“我也是老百姓，沒有需要殺人的動機。”
人命永遠關天。
徐美如理解近衛(wèi)說出的這句話，也理解自己正在做的事情。
山口已經射殺一名女孩。
這就是殺人的動機。
而他們都是日本兵中的成員，必須讓日本兵開始害怕生死，讓他們不敢在上海肆意所為。
汽車拐進一條不大不小的馬路，這里的路上行人稀少。
好地方！
徐美如看了一眼近衛(wèi)，嘴角微微笑笑，慢慢地搖下一半窗戶玻璃。
近衛(wèi)明白，射殺開始！
汽車在馬路上開著，車燈照出有一隊巡邏的日本兵走過來。
汽車慢慢開上去。
近衛(wèi)先將車燈關掉，剎那間失去燈光照射的夜晚顯得極其深沉，極其安靜。
街面上只有暗弱的路燈。
日本兵巡邏的腳步聲清晰可聽，掛在槍刀下面的日本軍旗，隨著身體的擺動，蕩來蕩去。
徐美如的左手腕脈搏忽然突跳起來，信息系統(tǒng)正在向她發(fā)出通知：好運。
好運就在眼前。
徐美如沒有迎面開槍。
近衛(wèi)駕駛汽車和日本兵相向而過，往各自的方向走過去。
和日本兵分開的一瞬間。
徐美如迅速將窗戶玻璃搖到根底。
在座位上欠身而坐，右手提槍從窗戶伸到外面去，瞄準日本兵的后背迅速扣動扳機。
砰。
一聲巨響幾乎把耳朵炸聾，子彈向前射出，帶來的后座力差點讓手槍從徐美如的手中脫落，掉在地上。
近衛(wèi)連忙伸手抓住徐美如的脖領子，將她拉回座位，腳下將油門踩到底，汽車轟鳴著往前沖出去。
趕緊逃跑！
迅速逃跑！
車后立即就能聽到日本兵嘰里呱啦的喊叫聲，稍后就能聽到還擊的槍聲。
砰砰，砰砰。
很快所有槍擊現(xiàn)場的聲音飛快地消失。
近衛(wèi)相信，預先關掉車燈是個極好的掩護方法。
夜晚，別人應該看不清車牌，看不清車型。
如果突然被攔下檢查，現(xiàn)場拿出特別通行證，也定能順利通行。
看起來是個完滿的策略。
但是近衛(wèi)馬上就遇到一個不大不小的難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