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好在,提問的人自問自答了。
“是我……糊涂了?!?p> 桑葚仰頭喝盡了一杯酒,唇邊揚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苦澀笑容。
“如果你不喜歡秦時黎,也就不會和她生下’方小黎’了?!?p> 方長:?
誰?方小黎?
難道………
他看向了懷中在玩筷子和碟子,玩得不亦樂乎的小不點,又覺得自己可能是多慮了。
要是秦時黎真能這么裝,那他可真佩服她??!必須送她一座影后小金人!
“小兄弟,你的酒和菜好了。”
店老板端來了酒菜,說道:“本店現(xiàn)賣現(xiàn)結(jié),承惠十兩銀子?!?p> 方長對這個價格沒有什么意見,他剛才嘗過味道了,菜的味道是不錯的,還有這酒,酒香濃烈醇正,酒味清辣爽口,而且度數(shù)高得都快趕上前世的飛天茅臺了。
十兩銀子,他感覺不虧,但感覺這店家是虧了的。
他掏出了二十兩銀子放在了桌子上,“店家,我給你二十兩銀子,桑姑娘的賬我也一并結(jié)了吧?!?p> 店家搖搖頭道:“不用了,桑姑娘是在下的救命恩人,在本店吃飯向來是不用錢的。”
說完,他只拿走桌上的十兩銀子便走了。
方長轉(zhuǎn)頭看向了桑葚,頗為好奇得問道:“你救過他的命?”
“一點小事而已?!鄙]乜雌饋硭坪跏菦]有解釋的打算。
方長也沒多問什么了,轉(zhuǎn)而給自己倒了一杯酒,說道:“桑姑娘,既然如此,那我敬你一杯吧?!?p> “感謝你幫我?guī)Я艘煌砩系摹叫±琛?。?p> “……好。”
桑葚拿起酒杯,做了一個標準的回應(yīng)姿勢后,一飲而盡,臉上沒有絲毫的不適。
“你酒量看著真好,如果待會我喝醉了,你隨便找家客棧把我放下吧,千萬別把我?guī)Щ靥煜聵恰?p> 方長喝了兩三杯,覺著有些上頭了,頭暈乎乎的。
他甩了甩頭,盡量讓自己保持清醒。
“我跟你說,這柴家建天下樓……背后肯定有陰謀!”
桑葚放下了酒杯,一言難盡得看著醉醺醺的他,想當年,他的酒量可比她好得多,他還曾許諾她說將來要陪她一起練酒量,做江湖上一對讓人羨慕的神仙酒侶,但如今卻是物是人非,現(xiàn)在的她,已經(jīng)不是當年那個不知世事的小姑娘了,而他……也變了許多。
比如這酒量,差得可以。
“那什勞子的破天下樓!什么憑才學(xué)入住,憑才學(xué)吃飯,我看柴家就是想以此找出一個他們滿意且有學(xué)識的書生,然后招入柴家做贅婿!”
但頭腦卻清晰的可以,她作為皇城司的一個小頭目,自然也是知曉一些內(nèi)幕消息的。
天下樓背后的勢力的的確確是柴家,而他們目的,也的確是這樣,更是得到了官家的點頭,不然柴家他們也不會這么高調(diào)了。
“昨天那什么柴煙郡主,我也看到過了……”
方長口無遮攔得說道:“佛靠金裝,人靠衣裝,她就是錢堆起來的俗美………”
“脫下妝容,素顏來看,她肯定不及你萬分之一………”
桑葚警惕得看了看周圍,發(fā)現(xiàn)并沒有什么人在,她也就沒有阻止方長說話了。
但放松下來后,她心里倒有種說不清的甜蜜滋味。
“你當真覺得如此?”
方長重重得點了下頭,“對!我就是覺得………你比她漂亮許多!”
“………”
桑葚握起酒杯,小小的抿了一口,心里頭像吃了蜂蜜一樣的甜。
但下一刻,她看到了他懷中睜著漆黑明亮眸子的“方小黎”,又壓下了心里邊那復(fù)雜的情緒與那可笑的想法。
她吐了一口氣,放下酒杯,冷冷得說道:“你喝醉了。”
“醉?胡說!”
“我酒量好著呢!”
方長搖搖晃晃得站起來。
“方小黎”差點被他扔下,桑葚一看,連忙接了過來。
“你真的喝醉了!”
“我沒有………”方長充分得發(fā)揮了一個醉酒之人的特質(zhì),死也不承認自己喝醉了。
“來,我再敬你一杯?!?p> 桑葚被強硬得灌下了一杯酒。
“咳咳咳……”頓時,她嗆了出來。
“你………”
“桑姑娘,我給你說個故事吧?!?p> 方長認真嚴肅的表情又把讓她想罵人的話給咽了下去。
古人云:不與醉酒的人爭長短。
“你想聽嗎?”
她安撫著懷里的“方小黎”,抿了口酒,說道:“你說。”
方長又搖搖晃晃得坐了下來,不拿酒杯改拿酒壺了。
“有一個男孩,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從嬰兒的時候就被父母拋棄了。那一天是冬季的某一天,大雪紛飛,小嬰孩在雪地里又冷又餓,哭得聲嘶力竭………后來,他被一個女人撿走了?!?p> “女人給他飯吃,教他識字又教他習(xí)武。再稍大一些,男孩的生活里就剩下練武這兩個字了。春夏寒暑,日復(fù)一日,女人教他什么,他便練什么,漸漸得,男孩長成了一個少年……再后來,她對他說,要檢驗他的武功,于是帶他下山去歷練,少年也因此結(jié)識了很多人。一年之后,她讓他去參加江湖大比……最后,少年不負她的期望,當上了武林盟主,而她作為武林盟主的姑姑,也得到了眾人的尊敬,這也是少年心底里所期盼的?!?p> “這個女人含辛茹苦得養(yǎng)大這個男孩,而這個男孩也打心底里把她當做親姑姑,十分得信任她。”
“可誰知……少年當上武林盟主沒一個月,就’前事敗露,壞事做盡’,成了正邪兩道人人喊打的十惡不赦之徒。而那個他眼中待他極好,他極其信任的親姑姑更是背后捅了他一刀,親口承認了他所做下的’惡行’,還加贈了一些莫須有的罪名………”
桑葚抿緊了嘴唇,她起初聽到時心中就隱約得猜到了七八分。
現(xiàn)在更加確信了,這個故事里的小男孩,就是方長。
她又細細一想,方長的姑姑,好像…在方長逃亡后就不知其去向了。她從始至終都戴著面紗,除了方長,沒有誰看到過她的真面目,而她的名字也沒人知道,因為所有人都尊稱她一聲“方姑姑”………
這個女人,有很大的問題!
她可能從撿到方長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布局了,把周家,漢門,百草谷……甚至于魔教等江湖勢力卷入其中,大家都憤怒于方長欺騙女子的行為,且以為隨著方長的死,他們門派的秘籍也會隨之不外泄,但現(xiàn)在想來,方長只是她手中轉(zhuǎn)移注意力的棋子,那些門派的秘籍定還在那女人的手中………
可她,這么做到底是為了什么?
一時之間,桑葚想了很多。
方長晃晃頭,又猛地灌下一口酒,斷斷續(xù)續(xù),前言不搭后語得說道:“………養(yǎng)育之恩,我不能忘……何況我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我生性本就豁達,因此更不想這些事成為我日后生活的負累………”
“………桑姑娘,說句你可能不想聽的話,其實,本來我是不信你檢舉的那些事的………可是后來………我遇到了月兒………無論那些事是不是真的,我都想給月兒一個交待………”
“我明白了?!鄙]刈旖强嘈χ?,也灌了自己一口酒。
“………出了望原鎮(zhèn)后,我遇到了秦時黎………她一個堂堂的魔教教主,是沒有理由騙我的……我這才不得不信啊………”
說到這,他擺出了一副真誠的模樣,口齒也清楚了不少,說道:“桑姑娘,和你之間發(fā)生了什么,我是真的記不得了,但我全部都認了?!?p> “你要什么補償,我也都認了!”
“只要你能原諒我,我這條命你拿去也可以……但請……請你幫我……我……我不想月兒………”
“砰”得一聲,酒壺摔到地上碎開了。
話未說完,方長徹底醉倒在了桌上。
桑葚沒有管他,手上一杯一杯得把酒喝入腹中。
只是,今天這酒十分的苦。
但酒能讓人忘卻一切,希望如此吧。
“桑姑娘,要再來一壺嗎?”
就在酒快喝完的時候,店家適時得提來了兩壺酒。
“叔陪你喝一杯吧?!?p> 他自顧自得坐了下來,拿了一個空碗,給自己倒了一碗。
“來,一醉解千愁!”
桑葚搖了搖頭,道:“他說的話……”
她稍稍一頓,接著說道:“湯叔,你應(yīng)該知道我的脾氣,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
店家放下了酒碗,嘆了口氣道:“傻姑娘,你這么要強,男人可不會心疼你的。”
聽到這話,桑葚的臉上露出了剛毅且決然的表情。
“我從加入皇城司的那天起,就不再需要男人了?!?p> “可他呢?你騙了你自己,騙了別人,騙了所有人又如何?你能真正的騙得了自己的心嗎?”店家又嘆著氣道,“這人吶,總是對自己第一次心動的人難以忘懷………以叔過來人的眼光,叔看得出來,你還對他余情未了吧?!?p> “………”
桑葚并未作答,仰頭又是一杯酒。
“你慢點喝?!钡昙易焐蟿裾f著,但身體上沒有做出阻止她喝酒的動作。
不到一刻,兩壺酒都空了之后,她有了一些醉意。
“為什么!………我不知道,不知道………我明明該恨他的!………但我卻總是在期盼著什么……如今聽了他這番話,我更是………我活著又是為了什么………我的人生真是可悲又可笑啊………”
“不會的?!钡昙冶н^了她懷里懵懂無知的小不點,輕哄著她,讓她安然入睡了。
“你至少救了我的命?!?p> 他喃喃自語道:“你的人生,對我來說,意義非凡!”
夜幕降臨。
當桌上的空酒壺多了十幾個時,桑葚終于也醉倒了。
“放心,叔一定會幫你的!”
店家看著桌上醉倒的一男一女,面上展現(xiàn)出了難以形容的笑容,又冷又暖。
……………
翌日清晨。
外頭傳來了熙熙攘攘的人聲。
桑葚口干舌燥,頭疼欲裂得睜開了眼。
入眼便是熟悉的床頂,她盯著看了好一會兒。
對,這是我家里的床。
看來是昨天醉酒后,湯叔把自己送回了家……就是不知道他怎么安排方長了………
正想著,她頭疼得厲害,正想伸手揉揉腦袋,卻發(fā)現(xiàn)左手手臂好像被什么壓著了。
什么東西這么重?
被子好像沒那么重吧?
她奇怪得往左邊看去。
只見“方小黎”正枕著她的手臂,睡得香甜。
小家伙,真可愛!
她的頭疼一下子減少了許多,心情也莫名得好了很多。
“啵?!?p> 桑葚忍不住得側(cè)過身親了“方小黎”一口。
昨天醉倒前,與方長之間的事她全部都想開了。
既然如此,那還有什么芥蒂?肯定是趁著現(xiàn)在能親能抱的時候趕緊抱抱親親。
要不,把“方小黎”偷偷摸摸得留下來養(yǎng)吧………
她打起了偷人孩子的壞心思。
這時,床又輕微得嘎吱了幾聲。
她的右邊,床最里面那像小山坡一樣的被子里有什么東西動了。
一只手橫空出現(xiàn),從她后邊環(huán)抱住了她和“方小黎”。
桑葚:?。?!
是誰!
她嗖得一下抱起了方小黎,從床上站了起來。
但卻不知怎得,她的雙腿忽得使不上力,軟得厲害,差點沒跪倒在床邊。
她趕忙扶住了床,站穩(wěn)了身子。
然后,她發(fā)現(xiàn)自己某些地方竟酸痛得厲害。
不會是………
她想到了什么,臉色倏然一沉。
桑葚臉色難看得往床里頭看去。
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床上那干涸的一抹血跡。
她不敢相信,臉上的神色加深了幾分。
她的目光繼續(xù)往里邊移去………直至看到了熟睡的方長。
她大大得松了口氣。
是他!還好是他………
但想著想著,又不對了。
什么叫還好是他!
是他也不行!
不,他毀我清白!
一定要殺了他!
怒意瞬間沖上心頭,桑葚從床的暗格里拿出了一柄小刀。
亮光一閃,她緊緊握住了刀柄,緩慢得靠近了方長。
而方長此時還在呼呼大睡,絲毫沒有察覺到危險。
“葚兒,你今日怎么沒來上工,是身體不舒服嗎?”
門外,突地響起了一個尖銳的聲音。
不好!
桑葚連忙把“方小黎”塞進了方長懷里,蓋上了被子,連同他一起給藏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