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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當一只咸魚太難了

第四十節(jié) 多事之秋(四)

想當一只咸魚太難了 眠夢離 2113 2020-08-30 22:12:14

  趙貴妃見狀,立刻撲在了皇帝腳下:“陛下!陛下息怒,太子怎么會做傷天害理之事呢?定然是小人讒言罷了,還請三思?。 ?p>  皇帝雙眼通紅,已然聽不進趙貴妃的話,他正處于暴怒之中,耳畔嗡嗡直響,絲毫不顧還趴伏在地,聲音凄惻的趙貴妃,自顧自地提劍出門,直往東宮而去。

  沒人見過這樣的皇帝,當然這一路也不可能有人敢攔他。

  他便這樣一路走進了東宮。

  夏日的陽光刺眼得很,路不遠也不近,他的腳步卻有些虛浮?;实垲^上的汗順著額角流淌下來,心頭的火氣不減反增,騰騰地灼燒得他喘不過氣。身后是不敢離得太近追著他跑的線人和幾個侍從,至于趙貴妃只是一臉驚懼之色,趴在殿內未曾起身。

  皇帝一言不發(fā),徑直踏進東宮,東宮里的侍衛(wèi)和宦官、侍女們都被嚇得后退的后退,下跪的下跪,自動給他讓出一條道路來。

  也起身并不久的虞源,聽到外頭有奇怪的響動,隱隱還有一疊聲的“見過陛下”,喚了幾聲崇德,也沒有人應聲,便有些奇怪地從書房內走向正殿中。

  然后他與提著劍,臉色陰沉得要滴水一般的皇帝正打了照面。

  他有些愣怔地看著眼前這個已經(jīng)顯得有些陌生的父親,只來得及問出一句:“父皇,怎么了?”

  便再也沒法發(fā)出聲音。

  閃著寒光的寶劍從他的心口穿過,虞源低下頭,看著鮮血從左胸口的劍傷處,順著血槽和身上的錦袍汩汩流出,臉上的迷茫神色換成了震驚和不解,他抬頭看向一劍刺向他、沒有絲毫留手的他的父親,想張嘴說些什么,最終只是任由鮮血從口中涌出。

  看到了鮮血,皇帝終于清醒過來,也發(fā)現(xiàn)自己在做些什么了。他的怒火在這一刻已經(jīng)瞬間消退得差不多,一股無比復雜難言的情感團成一團堵在心口,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看向眼前的虞源,自己已經(jīng)二十六歲的嫡長子。

  虞源臉上的神情是不解的,是震驚的,和他的兄長虞軒朗在臨死之前,看見他的那一刻的表情是那么相似。都想象不到送自己死亡大禮的這個人會是他。

  這種表情讓皇帝又是一陣惡寒,那揮之不去的夢魘仿佛又回到了眼前,讓他打了一個冷戰(zhàn),止不住地想逃。

  他像是被流至手上的、虞源的鮮血燙到了一般,猛地收回了手中已經(jīng)貫穿虞源胸膛的寶劍,而虞源的身子失去了支撐,軟軟地向后倒在了地上,瞳孔已經(jīng)渙散,臉上卻還依然保持著那種極度的震驚和不解。

  虞源直到死都不明白,自己為何會被一直以來都敬重的父親一劍結果了性命。

  尤為猛烈的頭痛襲來,皇帝的身形晃了一下。

  這變故只發(fā)生在這么一瞬,四周的宮人們都完全沒能反應過來,以至于一直追在不遠處的眾人在踏進東宮正殿時,只看到正中央的、皇帝有些孤寂的背影,他手上那把正在滴血的寶劍,還有已經(jīng)倒在地上,沒能瞑目的虞源。

  四周所有的宮人噤若寒蟬。

  虞皓也在這個時候踏入了東宮正殿,映入眼前的正是這一幕。

  他在門口背著光呆立許久,在一群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的眾人之間,發(fā)了瘋似的撲向虞源的尸首,伴隨著撕心裂肺的號哭:“源哥哥!源哥哥!”

  這聲哭號終于讓東宮正殿內靜止了許久的畫面又動了起來,皇帝似乎也終于又找回了一點神志,他低頭看向已經(jīng)將虞源抱在懷中的虞皓。

  虞皓也在看著他,表情兇狠又決絕,恍如一只已經(jīng)窮途末路了的、不顧一切、齜牙咧嘴的小獸。那神情根本不像是在看著自己的父親,而是在看著一個有著不共戴天之仇的仇人。

  皇帝被這表情刺痛,有些機械地轉過了頭避開虞皓的目光,踉踉蹌蹌地,提著寶劍走出了東宮正殿。

  血跡撒了一路。

  還是沒有人敢說話,四周的宮人都退去得差不多了。趨吉避兇是人類的本能,這個場面,實在是不可多留。

  留下了一整個空蕩蕩的正殿,給虞皓,還有死去的原主人虞源。

  虞皓在這一片死一般的寂靜中低下頭看自己的兄長。

  因為血液的流失,虞源原本常帶著點兒紅潤的雙頰和嘴唇已經(jīng)變得一片慘白,臉上則依然保留著死去之前的那種難以置信的神情。

  虞皓伸出手,將懷中正在漸漸喪失溫度的虞源大睜著的雙眼合上,顫抖的指尖一點一點地描摹著他那張平平無奇的臉上五官的輪廓,眼眶酸痛得厲害,但就是不肯掉下眼淚來。

  他害怕自己若是被眼淚模糊了視線,就再也沒法好好看一看虞源的樣子了。

  指腹沾到了虞源嘴角還未干涸的血液,他抬起手指放在眼前看了看,那帶著暗色的紅刺痛了他的眼睛。

  但他又忽然覺得虞源臉上太過蒼白了。手指落下,他沾著血的指尖輕輕地畫在了虞源蒼白的唇上,唐突給他的臉增添了一抹艷色。

  他的雙手捧住了虞源的臉,兩只手都抖得厲害,但他慢慢地、義無反顧地、顫抖地,俯下身子吻了吻那沾了鮮血的冰冷的唇。

  像是一個儀式,一個再虔誠不過的告別。

  所有人都說三皇子與太子關系好,不是嫡親的兄弟卻勝似一母同胞。

  沒有人知道,虞皓對虞源的感情,早已經(jīng)變質成為了愛情。

  虞皓覺得自己并不是只喜歡男人,好像只是……正好愛上了自己的哥哥。

  這種禁忌的感情在他心中已經(jīng)不知深埋了多久。隨著年歲的增長,或許因為它的悖于世俗和不可言說,越是深埋在心,越是拼命生長。

  他以為自己會最終屈服,和一個正常的、普通的皇子一樣,在安排下?lián)碛幸粋€他并不愛的妻子,他甚至已經(jīng)做好了決定,這輩子都不去封地,等到虞源成功繼位后,就去求個恩典,留在京中做一世的閑散王爺,只要還能待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

  而這些他已經(jīng)規(guī)劃好的未來還沒有實現(xiàn),迎接他的便是他唯一愛過的那個人的死亡。

  虞皓的唇也染上了血的顏色,他就這么坐在殿中,懷抱著虞源的尸首,直到它失去溫度,漸漸僵硬。

  多米諾骨牌,倒下了第一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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