紙條上的字跡龍飛鳳舞,嶙峋瘦骨,頗有幾分大家風范,看上去哪里像是一個小漁村的漁夫能夠寫得出來的。
但那字里行間的語氣又的的確確是王二狗那個時常沒正經(jīng)的人說得出來的話。
錦荷湊上來,想問都寫了什么。
林茜檀半開玩笑跟她笑:“他說,你該減肥了?!?p> 實則不然。
王二狗除了交代去向,只寫了幾句口頭流氓的話調戲揩油,林茜檀心里好笑,這個慫包,只敢大話,兩人同屋相處兩三天,雖說他受了傷,但不也是什么都沒做?
林茜檀還注意到,紙條的末尾處,另有一處空白地方點開了一滴墨跡,看著像是書寫之人還有未盡之語,但又沒有往下繼續(xù)寫。
林茜檀沒把這事放心上,隨手就銷毀了紙條,不給任何人留下把柄,便將這事給揭過了。
幾天的圍獵,原本大伙兒高高興興出來,誰也不會想到會遇上皇帝遇刺的事。被封口自然是不用說的。
天隆帝雖然沒有性命之危,但刺殺事件其中的過程卻深深觸怒了皇帝。
至于動手的人受誰指使,天隆帝連證據(jù)都不用,就直接鎖定了東平郡王燕韶。
燕韶自然不會蠢笨得在明處留下證據(jù),天隆帝卻也有天隆帝的辦法,證明背后操縱之人來自東平郡王府。
重重守衛(wèi)之中,燕韶既然有辦法把自己的人手送到天隆帝眼皮子底下而不被發(fā)現(xiàn),這說明皇帝身邊有燕韶的人。那幾個為燕韶辦事的妃嬪便是一個例子。
幾個妃嬪自然是已經(jīng)被下了獄,她們背后的家族也都不能幸免,天隆帝順藤摸瓜,要清理的,是更深一層的那一股勢力。
其實林茜檀私心以為,哪怕這次的刺殺不是燕韶做的,也只能是燕韶做的?;实勰前銓⒀嗌匾暈檠壑嗅敚瑹o論如何也是有很大的可能性會趁機叫燕韶來背了黑鍋,借機清算的。
天隆帝大傷沒有,小傷卻不少,重新更換的干凈衣服下面,不用看也知道肯定是傷痕累累的。
平心而論,林茜檀并不認為是燕韶準備不足,而是他的運氣實在是不好。
她親眼見到,天隆帝一度被十數(shù)個刺客聯(lián)手包圍,而周圍也沒有足以及時救援的士兵,天隆帝能夠無事,除了憑借他豐富的作戰(zhàn)技巧,左右躲閃。也和刺客們頻頻失誤有些關系?;实凵砩献钪氐膫麘撘仓皇潜煌醵吠钡哪且坏陡共康膫?。
林茜檀可不是什么有忠君念頭的人,絕不會覺得王二狗是大逆不道。
反而驚訝于王二狗能夠以一人之力,將好幾個御前侍衛(wèi)給拖住,為同伴制造機會。
只可惜隊友那兒功虧一簣,后來護駕的援軍又趕至,形勢驟變,王二狗捅了一刀,被天隆帝躲了一下,正要再補上一刀時,已經(jīng)是沒有機會再繼續(xù)了——若是叫他再補那么一下,天隆帝現(xiàn)在是怎樣,還真不好說。
她還以為,他只會打打小架。
王二狗如果知道林茜檀在心里這么夸他,大概要高興壞了。
他自然是有幾分本事,只不過……平時與人打架,和真正以命相搏,又怎么一樣。
一個點到為止,另一個,你死我活。
他身上的傷畢竟不輕,林茜檀想到他,還是會有些擔心?;鼐┞飞?,林茜檀就時不時在想著他一聲不吭去了哪里,又怕他是一個人離開,萬一又再昏了過去,如何是好?
不得不說林茜檀的直覺其實還是很準。
王二狗雖然是被信得過的人帶走,但他的狀況時好時壞,一從林茜檀這里出去,便又傷勢發(fā)作起來,暈了過去。
大部隊啟程,林茜檀就如同來的時候一樣,正和家里的人待在一處,共同乘坐馬車。只不過和來時悠閑相比,回去的路上隊伍行走的速度明顯快了太多!
林茜檀本來就不擅長乘車,急行軍似的的趕路法,那些不暈車的人都受不住,何況她?
偏偏她這一路上做了帶出來的暈車藥丸又用盡了,她只能是忍著難受了。
陰薇倒是給了她一瓶子,但那些藥丸,比起她自己的,藥效差距實在太大。
王善雅無意經(jīng)過看見,便給她送了一瓶王家自己的來。
王家和林家不算沒有交情,王善雅一番好意,林茜檀接受下來并沒有不妥。只是奇怪她接了瓶子,王善雅不知何故對她十分明顯地笑了一下。
天隆帝急于啟程,為的自然是使臣進京這樣非得皇帝親自來處理的大事。
但毫無疑問也是為了處理燕韶的事。
幾天之前他人還沒回去,就已經(jīng)在事發(fā)的第一時間命令京中留守的二皇子,派兵包圍東平郡王府。
而作為燕韶未婚妻的張嫣,自然也在一定程度上受到了牽連。
但張嫣還有自由之身。
張魯元富貴險中求,他的家人自然也要跟著他福禍與共?;实垡攬霭l(fā)落張家,卻有人拿出金牌令箭將張家人保了下來,說起來,這也算是林茜檀未雨綢繆。
金牌令箭自然不是誰都能持有,天隆帝的四弟齊王便是其中一個擁有它的。
齊王貪污國庫銀兩,急于填補空缺,林茜檀手上正好有大筆銀子,匿名找上他,所求的也不過是借他的金牌令箭一用。
張嫣因此無事,但也疑惑一向和自家沒有牽扯的齊王怎么會突然跳了出來,幫張家這個忙。
林茜檀深藏功與名,和張嫣說起的時候還與她玩笑:“興許齊王留著金牌令箭怕發(fā)霉,拿出來用一用。”
雖說有齊王出面,張家人姑且是從刀口上被拉下來,但鄭國公府從此也必定開始衰落。
走了有一日之后,他們還在半路上,京中就已經(jīng)有消息傳來,說是兵馬包圍東平郡王府時,東平郡王府已經(jīng)人去樓空,燕韶跑得快,早就留了后路。
哪里會管被他留下來的人好不好過。
張嫣苦澀道:“旁人恐怕會越發(fā)對我避如蛇蝎,也就是你還敢和我說話?!?p> 林茜檀看著旁邊的人沒有注意這邊,也不說些敷衍客套的話:“我可不是膽子大,只是這會兒沒什么人看見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