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蔓,此時的四郎扭頭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床邊一臉驚恐萬狀的女人,眼珠子都快要瞪出來了,是他的二嫂。
二嫂翠云,長得細長眼,眼角上揚,塌鼻子,嘴唇薄,是個刻薄又帶點兒小聰明的!
此時正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睛,眼睛無端的比平時大了一倍,伸手指著自己,向后拱著身子,想要逃跑,又渾身上下抖得停不下來,動也動不了!
她的尖叫聲成功將很多人都引了過來。
邢蔓面無表情的看了一眼,抬起無力的手揉了一下耳朵,從醒過來自己的耳朵都沒有清凈過,一直嗡嗡作響!
扭回頭心里嘆口氣,自己不過剛咽了氣兒不多大一會兒吧?至于這樣驚訝嗎?好像自己是千年僵尸回來了一樣!
莫不是她做了什么虧心事兒吧?邢蔓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兒,自己家兄弟有什么好怕的?天天見著,況且自己剛死不久,樣子都沒有變,也沒有恐怖猙獰的外傷,就跟睡醒了睜眼一樣,就算是又睜開眼睛了,有什么可怕的?難道他們這么快就已經(jīng)接受了自己死亡的事情?
想想當初自己的爸媽去世的時候,自己都守在旁邊,看著他們安詳?shù)娜蓊?,始終沒有覺得他們已經(jīng)去世了,多希望他們能夠像只是像平日里睡著了一樣,能隨時睜開眼睛看看,可心底里也知道不過就是奢望罷了!
除非她篤定自己一定是死定了?
“砰”的一聲巨響,將邢蔓嚇了一跳,所有的思緒都被嚇飛了!
身上一重,就趴了一個人,自己身子也被壓得弓了起來,低眼看著自己身上趴著的人,是原主的娘,剛才那個老太太,楊白氏,大名叫白大花,挺可憐的一個老太太!
沒等邢蔓反應(yīng),身上的人就摟著她哭得撕心裂肺,震天動地,
“四郎,我的兒啊!你有什么怨屈你跟娘說,娘拼了老命也要給你討回公道!娘就知道你走得冤枉,走得憋屈啊!我的心都碎了啊!我可憐的兒啊!”
邢蔓挑了一下眉毛,這才是正常的反應(yīng)?。∧笎郯。∮肋h都是讓人心里滿滿漲漲的!
會傷心難過,會奇怪,但不會怕!只是奢望他能再睜開眼睛看看!
不過她奇怪的是老太太明明知道四郎是個姑娘家家的,這一口一個兒子,一口一個兒子叫的,莫非真的不記得自己是個姑娘了?
此時外面的人也都一股腦涌了進來,走在前面的是四郎的父親楊順,還有楊家的其他幾位族里的長輩和一些跟進來看熱鬧的鄰居!
“怎么了?怎么了?詐尸了?不會吧!大白天的!”
二嫂翠云還沒有緩過神來,聽有人詢問,下意識的哆嗦著指著床上的四郎,“詐,詐尸了,睜,睜眼睛了!四郎睜眼睛了……!”
跟在楊順旁邊的楊二郎一臉的不信,同樣細長的眼睛一挑,眼底里都是疑惑不解,覺得自己媳婦兒迷瞪了,人都死了半天了,而且他還沒有聽說過死人詐尸的!
于是瞇瞇眼睛,扭頭看向床上,嘴里還大聲喊,“怎么會?剛才明明……已經(jīng)……斷……氣……了!”
他看著床上四郎瞪著眼睛,眼珠子還動了幾下,嚇得越喊聲音越小,最后都沒有音了,然后又凄厲的一聲大喊,
“??!詐尸了……詐尸了!”
二郎一下蹦起來,躲到自己大哥身后,只露一個腦袋,明明害怕,還偷偷往四郎那看,滿眼的不可思議!
這明明已經(jīng)死了呀!
跟著進來的街坊鄰居們也都被驚著了,都倒抽一口氣,半晌沒有聲音,之后才開始小聲議論起來。
隔壁家王嬸子臉都抽搐起來了,可撐著身子嘴里嘟囔,“哎呦!這是犯了哪位大仙了,死了都不得安寧!得趕快找馬婆子來驅(qū)驅(qū)邪啊!這是招邪了,他順叔,花嬸子,快讓人去找馬婆子吧!”
另外幾個年齡大的婆子也都一驚一炸的附和著,“哎呦!可不是!指定是有什么心愿沒有了,不想走!快讓馬婆子過來看看,將心愿了了,讓四郎安安生生的走吧!”
還有幾個年輕小伙子也不知道怕,使勁兒往前湊,有的還小聲嘀咕著,一個十四五的黑瘦小子眼睛亮亮的,一點兒都不怕的往床邊挪,語氣里還透著幾分興奮勁兒,
“我還沒有看過詐尸什么樣兒呢!四郎哥可真是厲害,活著的時候就厲害,死了還能詐尸!快讓我瞅瞅,四郎哥有沒有長獠牙!”
他旁邊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躲在他身后,露著腦袋和臟兮兮的小臉附和,“我也沒有看過,你們說四郎哥不會變成大粽子吧?他活著的時候就那么兇!”
旁邊有人趕緊附和,“哎哎!我也聽別人說過,人活著的時候兇,死了變成鬼也兇,都是特別厲害的厲鬼!”
他們湊在一起,慫慫攘攘的拔著脖子往床那邊看熱鬧,但又不敢真的往前去。
楊大郎沒有那么大反應(yīng),他紅著眼眶,擰了一下眉頭,瞇了一下眼睛,湊到床邊,低頭看著床上有點呆愣的四郎,半天,然后哆哆嗦嗦伸手摸了一下四郎的額頭,
溫的!
溫的?
大郎不死心的又趕緊探了一下四郎的鼻息,捏了一下四郎的胳膊,臉上露出奇怪的笑容,又像苦又像在笑,然后機械的扭頭看著自己父親,瞪著一雙眼睛,聲音有顫抖的說道,
“爹!爹!快,快讓楊大夫過來看看,四郎是不是又活過來了,他沒有……死!可能不是詐尸!他頭是熱乎的!”
終于有人長腦子了,知道來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詐尸了!
邢蔓轉(zhuǎn)了一下眼珠,看了一眼原身的大哥,臉色健康的小麥色,中等身材挺結(jié)實的,看著憨厚老實!
記憶里這大哥也的確是一個老好人!家里的臟活累活都是他一個人扛,還沒有任何的怨言!
他的話成功的又讓人群騷動起來!
人都死透了的,怎么可能還活得過來?
楊順和其他幾個年長一些的人倒是沒有那么害怕,只是事發(fā)突然,有些沒有反應(yīng)過來,聽大郎那么一說,一陣慌亂,趕緊的將楊大夫拉了過來。
楊大夫今年快六十歲了,頭發(fā)胡子都白了,人很清瘦,滿臉的褶子,眼睛卻炯炯有神,是村里的大夫,也是楊氏家族里留下的為數(shù)不多的長輩之一,平日里頭疼腦熱的都找他。
他剛才就被找過來救四郎的性命,可惜沒有救過來!
四郎前兩天得了風寒,就是他開得藥,可是昨天半夜三更的被找過來,他發(fā)現(xiàn)四郎都快斷氣了,一看他吃得藥,里面卻多了一點兒東西,不是毒藥,卻能要了四郎的性命,因為四郎打小不能吃花生,吃了就渾身起疹子,連呼吸都困難,若不及時救治,很快就沒氣了。
小時候不知道,那次幾?;ㄉ铧c兒要了他的命,幸好救得及時,才挽回一條小命,此后楊家人幾乎都不吃花生了,這點兒他和楊家人都知道!
可是他昨天晚上喝的的藥渣里居然發(fā)現(xiàn)了花生碎,因為發(fā)現(xiàn)的晚,他給灌了藥也沒有能夠救回來,他為了證明不是他開得藥物出了問題,所以也沒有離開!
他人老了,擠不過年輕人,被落在了院子外面,此刻又被著急忙慌的拉進了屋里來。
他行醫(yī)多年,一把歲數(shù),也經(jīng)歷了不少奇事,可是人死不能復生卻是真的,所以自然不會相信詐尸什么的,而且人才斷氣不久,最有可能是又緩過來了,他也沒有顧上多問,趕緊走到床邊給邢蔓把脈。
四郎的娘已經(jīng)被大嫂給扶到了一邊,聽說自己兒子又活過來了,也顧不上哭了,一臉希冀的看著楊大夫,生怕他說的不是自己想聽的!
有道是皇帝愛長子,百姓疼幺兒。
這楊四郎雖然是個女孩子,可脾氣暴躁,混不吝,還好吃懶做的,但架不住老人偏愛,尤其是她娘,打小就寵得跟自己的眼珠子一樣!
楊順本來沒有什么想法,可是四郎滿月的時候,一個游方僧人路過他們家,說他這個女兒十七歲之前得當男孩子養(yǎng)大,只要熬過十七歲這個死劫,以后富貴滔天,能讓楊家光宗耀祖,竟然跟馬婆子說的不謀而合。
原本楊順不怎么信,可四郎六歲的那年,開春青黃不接的時候,他想要跟村里的人一起去山里找點兒山貨,可四郎就是哭著喊著摟著他的腿,不讓他去,問她為什么,他也說不清楚,后來楊順被吵得心煩,也覺得心里不舒服也就算了,想著等過兩天再去!
結(jié)果村里一起上山的六個人遇到了老虎,只有兩個活著回來,其中一個還斷了一只胳膊,差點兒沒有救回來。
楊順一想到就一身冷汗,慶幸自己沒有去,再想想當時老和尚的話就信了!也就不大管她娘寵著她了!
因此楊四郎在家里說一不二,要什么,只要老兩口兒能給就一定不會駁了她的要求!
結(jié)果四郎長著不但在家里混,天天在家里大老爺一樣頤氣指使,而且還是村霸,跟著村里幾個混不吝朋友,走貓逗狗,欺負相鄰,還調(diào)戲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婦,名聲很差!
邢蔓腦子里不停閃現(xiàn)一些陌生又熟悉的畫面,都是原主到處尋釁滋事,打架斗毆的場面,甚至還有她戲弄別家姑娘的,是邢蔓從未曾體驗過,也沒有想過要去體驗的另一種活法!
一個姑娘家家的,生生活成了一個問題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