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知不知道馬上還有兩天就端午節(jié)放假了？”
語文老師喬國安推了推那副老舊的玳瑁眼鏡，順手翻開語文書，停在了某一頁。
“知道!”同學(xué)們異口同聲。
“好！那我們今天先學(xué)《離騷》?！?p> 這個喬老師總是思維跳脫，感性至上。教學(xué)計劃對他而言，毫無意義。這個五十多歲的老頭，有文人的臭毛病，固執(zhí)！但是，有時候不得不承認(rèn)，這種堅守卻也讓人感動。
“來，哪個才子可以背下這篇《離騷》？”
“不是吧！老師！你這么突然跳到這一課，我們都沒預(yù)習(xí)，誰會背??？”多嘴的簡明立即抗議。
“說的好像布置了，你就能會背一樣。”簡明的同桌李許一語道破，平時這個女孩子默不作聲，一張嘴就很狠毒，尤其是懟簡明。
“這兩天您老人家請假沒來，是去參加百毒爭霸賽了嗎？”簡明咬牙切齒地小聲回?fù)簟?p> 李許白了簡明一眼，“是??！冠軍。”
簡明氣得說不出話來。他簡明，巧舌如簧，舌燦蓮花，偏偏卻震不住李許這張毒嘴。
李許心里多少有些難過，她這幾天身體不舒服，去醫(yī)院檢查身體，結(jié)果還沒有出來，就急著回來學(xué)校?？蛇@簡明，不關(guān)心一下就算了，居然還這樣……
喬老師聽了簡明的話也不言語，只是掛著和藹的笑容望著學(xué)生們，期待著誰能夠站出來。
木一其實是會的，離騷他早在高一暑假就背得滾瓜爛熟。但他覺得，沒數(shù)學(xué)題有意思，自己也沒必要出這個風(fēng)頭。
明朵其實也會。明朵有著女生的通病，理科不大行，但她也有一般人沒有的天賦。一般的文章，只要不是太長，她看上幾遍，再讀上幾遍，也就能背下了。而這篇《離騷》節(jié)選，作為文學(xué)愛好者的明朵，早已預(yù)習(xí)地差不多了。只是她這個時候還沒有試著背過，心里沒底，不敢舉手。
木一知道明朵的本事，他看出了明朵的猶豫，而木一，從來沒有不相信過明朵。
于是，木一突然抓住明朵的手高高舉起。
“老師，明朵說她會?！蹦疽惠p描淡寫的一句話讓正在掙扎的明朵安靜下來。
“看來躲不了了，大不了丟次人!過會再找翠花算賬！”明朵心里一邊這樣想著，一邊快速瀏覽了一遍《離騷》節(jié)選。
明朵在喬老師期待的目光中清了清嗓子。
“《離騷》，屈原。帝高陽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攝提貞于孟陬兮，惟庚寅吾以降?；视[揆余初度兮，肇錫余以嘉名。名余曰正則兮，字余曰靈均。紛吾既有此內(nèi)美兮，又重之以修能。扈江離與辟芷兮……”
“扈江離與辟芷兮”，又重復(fù)了一遍。
明朵突然卡住，想不出下一句到底是什么。整個教室里無比安靜，盡管沒有同學(xué)會因此嘲笑明朵，但明朵覺得她辜負(fù)了喬老師的期望，真恨不得立即原地消失。
“紉秋蘭以為佩。”木一在一旁小聲提醒，他握住明朵垂在桌面下的手，用了些力氣地捏了一把。
明朵冷靜下來，自己腦子里仿佛有一本攤開的語文書。配圖，頁碼，甚至是每一句辭在書中所處的位置，都是那么清晰！而自己，只是在讀書罷了。明朵像突然開了掛，無比順暢地將接下來的背完了。
“好!”簡明大喊一聲，率先鼓掌，同學(xué)們都紛紛鼓起掌來。明朵松了一口氣，淺淺笑起來。
然而，木一卻注意到講臺上似乎并不是很滿意的喬老師。全班人都知道，喬老師偏愛明朵，但這也無可厚非，明朵語文尤其的好！一直穩(wěn)居級部前五。但同時，明朵背負(fù)的期望也就越大，喬老師對她也是非比尋常的嚴(yán)格。
喬老師皺著眉嗦了一口熱水，等著掌聲停下來。木一覺察到，他必然要鞭策明朵幾句。縱然這不是惡意，但木一心疼，不忍心讓明朵被最敬愛的老師說狠話。況且，還是自己讓明朵起來背的。
“老師，我也想背?！痹谡坡曂Ｗ〉耐瑫r，木一迅速地站起來。
喬國安感到很詫異，木一語文成績也是頂尖的好，不過這個學(xué)生在課上從來不主動發(fā)言。最后，喬國安還是點了點頭。
“昔三后之純粹兮，固眾芳之所在。雜申椒與菌桂兮，豈惟紉夫蕙茝！彼堯、舜之耿介兮，既遵道而得路。何桀紂之昌披兮，夫惟捷徑以窘步。惟夫黨人之偷樂兮，路幽昧以險隘。豈余身之殫殃兮，恐皇輿之?dāng)】?。忽奔走以先后兮，及前王之踵武。荃不查余之中情兮，反信讒而齌怒。”木一不急不慢地背出來。
同學(xué)們都愣住了，這背的什么呀!？和書上的一個字都不一樣。難不成，學(xué)神今天要翻車了？
只有喬老師面露欣喜，帶起頭來鼓掌。一頭霧水的同學(xué)們，不明所以地跟著鼓掌。
“后生可畏??！你怎么會背后面的內(nèi)容？”喬老師朝木一走近幾步，目光中透露出贊許與激動。
“哦。偶然看到了，就背下來了?！蹦疽幻娌桓纳?p> “好好好！大家要向木一同學(xué)學(xué)習(xí)??！考試不是唯一的目的，能夠從內(nèi)心欣賞和珍視我們古文化，才是我們學(xué)習(xí)這門課最重要的目的?！?p> “老師??！不求你們和木一一樣，能把書上沒有的后續(xù)也背下來，只求你們能通過這節(jié)選，去感受屈子偉大的情懷!”
喬老師面色泛紅，越講越起勁，看樣子完全忘了要鞭策明朵的事情。木一長長呼出一口氣，放松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