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默默低頭吃飯,后背只留給人一個弧度,配上她今天穿的白色T恤,看起來就像一彎可愛的月牙。
左側(cè)本來別在耳后的頭發(fā)不知道什么時候悄悄滑落了下來,剛好擋住了她的臉龐。
這是一個坐在角落的,容易害羞的姑娘。
郝普通終于還是坐了下來,如果不是周圍實在沒有空余的座位,他其實一點都不想打擾她。
不是所有人都稀罕成為焦點的,有的人只想擁有一方屬于自己空間,能自得其樂的做一些自己喜歡的事就好。
剛坐下,女孩就端起飯盒準備離開,看得出,她對陌生人非常抵觸,即使午餐還沒動幾筷子完全沒吃飽,也只想著趕快離開。
趁著女孩轉(zhuǎn)頭準備離開的剎那,郝普通終于瞥見了她的側(cè)臉,可不就是語文考試時坐在自己前桌的,櫻花一般的姑娘。
高中的時候,自己就坐在洛柏后面,一坐就坐了三年。但是彼此之間的交流卻少的可憐,她不喜歡跟別人交流,自己又實在太普通,如果不是因為分發(fā)作業(yè)的需要,可能她過完第一個學期都不一定記得自己的名字。
“你好,我叫郝普通,普通的普,普通的通,上午語文考試的時候坐你后面的那個。”郝普通伸出右手做握手狀,并盡可能露出微笑,希望對方能感受到自己的善意。
他知道如果自己繼續(xù)不說話,洛柏真的會立刻離開,然后餓著肚子參加下午的考試。
“你...你好,我叫洛柏?!蹦苈牭贸雠⒌穆曇粲行╊澏?,她并不擅長回應陌生人的禮貌招呼,但還是用拇指和食指輕輕捏了一下郝普通的手掌,然后迅速收了回去,像極了一直觸電的小白兔。
事實上洛柏也被自己的這一舉動給“電”的七葷八素,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顯得有些可憐兮兮。
軟乎乎的感覺稍縱即逝,郝普通收回了手。
“你看我們既然已經(jīng)互相介紹過了,也握手了,那是不是就算朋友了?!焙缕胀ㄑ普T。
“算?!甭灏赜弥挥兴约郝牭牡降穆曇艋亓艘痪洹?p> “既然算朋友,說不定以后還要在同一所學校里學習,那是不是可以一起坐下來好好吃飯”
“可以?!?p> “那么,洛柏同學,請坐?!焙缕胀ò崖灏貏倓倲[回餐桌下的椅子又拉了出來,并很紳士的做了一個請坐的動作。
母親從小就教導洛柏要用善意回報善意,既然對方向自己釋放了善意,自己似乎就失去了離開的理由。
握筷子的手緊了緊,洛柏再次坐了下來,臉上飛紅一片,就像黃昏時遮住了星河的晚霞。
郝普通覺得這姑娘有點傻。邀請你坐就坐跟我對你好你就對我好一樣是很典型的學生思維,一點都不懂得拒絕。
還有姑娘誒,你是不是忘了我就是那個剛到這里就開始“搞事”的同學。
不管了,郝普通決定先好好吃飯,蠶豆羹上的絲絲熱氣越來越稀薄,得趁熱喝。
呼嚕呼嚕的吸了一口羹湯,郝普通享受的呼了一口氣,熟悉的味道,終于讓他切實的感覺到自己回到了學生時代。
旁邊的洛柏一邊小口小口的進食,一邊時不時偏過頭悄悄打量一眼旁邊的郝普通,“真是個奇怪的人呢,哪有喝個蠶豆羹還這么一本正經(jīng)的。”她在心里小聲嘀咕,雖然人長得普普通通,手也不好看,但是自己莫名的,第一次覺得坐在陌生人身邊也不是那么緊張。
“你是一個人來這里考試,還是跟同學一起來的?!彪x下午考試的時間還有好一會,左右是無聊,郝普通決定再跟自己的“前桌”聊一會。另一方面也覺得小姑娘臉紅撲撲的挺好玩,怪了,以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
“跟同學一起來的?!?p> “那為什么不跟他們一起吃飯呢,女孩子不都喜歡三三兩兩的坐一塊嗎?”
“我跟她們不太熟?!?p> “不會吧,那可是同窗三年的情誼?!?p> “她們總是喜歡叫我蘿卜?!?p> “蘿卜,哈哈哈哈”
郝普通忍不住笑出聲來,洛柏,蘿卜,要不是她主動說出自己還真沒注意到,沒想到她還有這樣一個外號。再看看女孩漲的通紅的臉,可不就是根脆生生的“紅”蘿卜嘛。
這一笑,洛柏徹底受不了了。自己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跟他多說幾句話,沒想到對方居然會笑話自己。女孩子本來臉皮就薄,再在名字上被人笑話,別說洛柏這樣容易害羞的姑娘,就是大方些的女孩估計也會氣惱。
“虧自己還以為他是好人?!甭灏貞崙康囟似鸩撕修D(zhuǎn)身就走,只留給郝普通一個后腦勺,馬尾一晃一晃的非常可愛。
摸了摸鼻子,郝普通端起菜盒走向另一處放置點。
不知不覺間,兩個人交談的話單論字數(shù)甚至都超過了以往一年的量。
通過短暫的交談,郝普通覺得洛柏其實很可愛,如果她愿意敞開心扉的話,應該會有非常多的男孩子喜歡他。
畢竟男孩子可能不畏懼暴力,但總會屈從于溫柔,尤其對方還是這樣一個容易讓人升起保護欲的女孩。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她總是一副悶葫蘆的樣子,喜歡拒人于千里之外。
郝普通沒注意到,在他與洛柏說笑的時候,身后一直有人看著他倆,如果他注意到的話,一定會認出那是他之前高中時期的班長,成陽。
另一邊,洛柏回過頭,剛才的座位早已空無一人,人離開應該也有一會了。心里隱隱有些失落,她其實剛走兩步就反應過來自己的態(tài)度有點過火了,特意放慢了腳步,希望郝普通能主動道個歉,給自己一個臺階下。
畢竟像她這樣的人,在陌生的環(huán)境能碰到一個說得上話的人并不容易,更何況前兩次考試兩人都在同一考場,她其實想問一下郝普通的考場號,如果還能在一起的話也能稍稍緩解一下自己的緊張,沒想到回過頭來人就沒影了。
“小氣鬼?!甭灏囟辶硕迥_,她此時有點悔,也有點惱。悔的是覺得自己不應該這么激動,她很想問問為什么對方上午考試的時候一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惱則是因為畢竟自己是個女孩子,郝普通個大老爺們也不知道讓著點自己。
郝普通根本不懂洛柏的這些心思,畢竟要是他懂,那就不普通了。
接下來的三門考試,兩人沒有再被分配到同一考場。
洛柏依然那么緊張,郝普通還是只拿了自己應該拿到的分數(shù)就開始趴著休息,直到離校兩人都沒有再碰面。
隨著路燈和行道樹飛速倒退,海濱學校變得越來越模糊,海上那處透著亮光的地方正在修建跨海大橋,將來會和海濱學校一起成為當?shù)氐牡貥诵越ㄖ?。在郝普通的印象里,那座橋跟勇士隊標上的奧克蘭海灣大橋很像。
學校,大橋,新興建筑群,這些都是經(jīng)濟發(fā)展衍生的產(chǎn)物。如果不出意外,自己很快就會成為海濱新區(qū)的第一批學生,再次見證它一步步走向繁榮。
在郝普通乘坐校車回家的時候,海濱學校的教師們正在食堂吃晚餐,根據(jù)校方的安排,他們將留下來連夜批改試卷。
此時教師辦公室內(nèi)空無一人,一道黑影一閃而入,徑直走到存放考生答卷的書柜前,打開了一份檔案袋并從中取出一份試卷。
才看一眼,卷子便被黑影“啪”的一聲拍在了桌子上。似乎不信邪,又拿起來看了看,不出意料,卷子再次被拍翻,隨后從其他檔案袋中取出的卷子也遭受了同樣的待遇。
“混蛋!”黑影狠狠的罵了一句,如果有人在旁邊的話應該能聽到那種咬牙切齒的聲音,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對試卷有意見,還是對寫試卷的人有意見。
“嘶?!笔且?,試卷批改小組的某位成員突然倒抽了一口涼氣,引得同組其他教師紛紛投來不滿的目光,一天晚上要批完將近四百份卷子,大家都非常辛苦。
“滿分?!庇檬种噶酥妇碜?,改卷老師趕忙解釋道,“就是這卷子有點皺?!?p> “嘶?!贝搜砸怀觯M所有成員齊齊倒抽涼氣,完全忽略了卷子皺不皺的問題,要知道這上面有好些題根本是超綱的,本來就是想殺殺學生的銳氣,根本沒指望有人能做出來。
后來,這張滿分卷子被保留了下來,供之后的歷屆學子觀摩瞻仰,至于它為什么這么皺,也成為了海濱學校的一樁未解之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