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嘎嘎嘎……”
一只只黑鴉從頭頂天空飛過,白衡警惕地抬頭看。
除了偶爾掉落的樹葉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
這是他進入長城的第二天。
第一天休整,記住規(guī)矩,第二天就上戰(zhàn)場,這著實有些快了。
不過也好過在長城上,和一堆煉氣士擠在一座烽火臺上。
只是少了箜青子在身邊,白衡還有些不太適應(yīng)。
荊童將來到上郡的一百零八個煉氣士,分成了十八個小隊。
每一隊,各有一個第二境的煉氣士帶領(lǐng),是隊率。
本來他們不需要這么著急的。
只是聽荊童說,北方義渠戎的法師巫師,趁著長城無煉氣士守衛(wèi)的情況下,經(jīng)常犯境殺人。
光是死在他們手里的煉氣士,就已有了三位數(shù),這讓蒙恬大為惱怒。
于是,三天前帶著三千士卒夜襲義渠戎軍營,以傷亡五百的代價,鑿?fù)苏麄€軍營。
按照義渠戎睚眥必報的特性來看,今夜必有法師前來。
說起對方的法師,荊童給白衡他們描述的是金發(fā)碧目,生的高大,不過如殷商之時一樣,身穿獸皮。
手里拿著有一人高的巨大骨棒。
骨棒頂是懸空的,里面裝著各樣顏色的火團。
這個打扮,讓白衡不禁想起了西方中世紀的巫師。
現(xiàn)在的西方,或許也處于這個階段吧。
不過,要說西方人能跑到華夏來,說起來白衡絕不可能相信。
當初亞歷山大也不過打到了印度,望著高聳的喜馬拉雅山脈也只能望而卻步。
再往后,能一路從西方打到東方的征服者就更少了。
直到近代,殖民者用炮火和鴉片打開了國門,強行侵略這片被馬可波羅描述于遍地黃金的東方富庶之地,由此開啟了華夏百年的屈辱史。
但那是未來,而現(xiàn)在是過去。
就算亞歷山大大帝真的越過了高聳的喜馬拉雅山脈,踏入了華夏大地。
誰輸誰贏,還是未知之數(shù)。
站在華夏人的立場上去看,白衡覺得亞歷山大大帝東征的士卒,終會成為白起舉起屠刀下的另一批亡魂罷了。
白衡耳邊響起簌簌地走動聲,這讓他回過神來,往聲源方向看去。
云河散人踏著樹葉而來,看著一臉警覺的白衡打了一個暗語。
代表著這附近并無敵人。
云河是他們這一小隊的隊率,還有其他人,被分配到了其他地方去。
總而言之,一旦有斗法的痕跡,就能被眼前這位輕易捕捉到。
就像是能檢測能量逸散一樣。
云河的眼睛,就是能看出來這些東西,要不然也不會發(fā)現(xiàn)在膚施城上空的業(yè)障血云了。
聽荊童說,這家伙還是太華山的掌門。
換一種說法,那就是華山派的掌門。
這讓白衡感到十分欽佩。
掌門還要帶頭下山歷練,這在煉氣士這個圈子里,算是破天荒頭一回了。
結(jié)果聽得延年向自己說了一遍太華山的所謂“傳統(tǒng)”后,白衡重新審視了眼前的少年,只能用一句骨骼清奇來形容。
云河散人走到他的身邊,丟給他一個酒葫蘆。
里面裝著從延年哪里偷來的酒。
順便提一句,延年他們跟著箜青子跑了。
雖說,秦國對于結(jié)黨營私這種事情很是抗拒,就算是基層工作人員調(diào)配,也不能攜帶下屬同行,不過他們兩不過是師兄弟而已,有必要這樣做嗎?
“小心一點,別把樹砍了。”云河好心地提醒了白衡一句:“據(jù)秦律,春二月,禁止砍伐樹木,禁止獵殺鳥獸,雖然你沒有胡子,但官府也會剃掉你的鬢發(fā)?!?p> 胡子,鬢發(fā),這種在后世人眼中并不如一個發(fā)型重要且可有可無的東西,放在古代卻極為重要。
剃發(fā),剃須,已經(jīng)算是不輕的刑法了。
至少,和刺字一個等級,就是那種能讓你出了門都沒臉去見人的哪一種。
不過白衡還是第一次聽說秦國還有這種法律,來到秦國的時間越長,他才明白,這個秦國似乎和史書當中記載的所謂暴秦有些不沾邊。
不過,強征平民修長城,皇陵的確存在。
云河散人明顯也看出了白衡的心思活動,隨即開口,只不過不是為白衡解釋刑法,而是把話題引申到了另一個地方去:“知道為何荊童會這么安排嗎?”
白衡搖頭,他的確不明白為何會這樣將所有人打散打亂。
“秦律要求每一個人秦人,百步之內(nèi),凡有求救之聲,必須出手救人。有些人貪生怕死,在膚施縣城中見死不救,本就違反了秦律,在受征召時猶猶豫豫?!?p> “他們還真把秦律當做笑話,把秦地當成道門之地了。”
“由我,箜青子,明,陽……七人帶領(lǐng)的煉氣士巡邏長城軍營外三里范圍,而其他的煉氣士則被趕到了我軍斥候巡視范圍之外,死了算他們活該,活著,若能斬首,或許能換些軍功用來抵罪?!?p> 云河說的話,讓白衡嚇了一跳。
我去,見死不救也是犯法嗎?
秦律明文規(guī)定,每一個秦人,都必須見義勇為。
“若是救人了,反被誣告了,又該如何?”白衡想起了后世的某些人,他們就是靠著這一套發(fā)家致富的。
“秦國還有這么愚蠢的人?”
被救了反而誣告別人。
這種事情在秦國從未出現(xiàn)過。
實在是秦律很是完善,在某些方面上,甚至還超越了現(xiàn)代。
你誣告一個試試。
斬去你的腳趾,拔掉舌頭,臉上刺字去挖長城就算輕的了。
不過,荊童也是真的狠。
將這么多煉氣士安排到了斥候的觀察范圍,就差沒讓他們進入敵軍軍營了。
畢竟,斥候除了觀察地形地勢,刺探敵情之外,還有部分斥候能潛入軍營去,擊殺敵方高級將領(lǐng),盜取重要的敵軍軍情。
妥妥的古代特種兵。
那還巡邏個錘子呀!
白衡就差沒撂挑子了。
他還以為大家就在這附近巡邏呢,沒想到還是分批次的。
最初那批見死不救而且抗拒軍令的,被安排到了敵營之外,而主動來的妖怪和煉氣士當中,或許有見死不救的人,但服從軍令的,一并被荊童安排到了我方軍營外三里地范圍。
也就是長城之外,大概二里地。
這當真有巡邏的必要嗎?
大可以在長城邊上等著,一旦前方出現(xiàn)戰(zhàn)斗的跡象,再出手似乎也不遲。
白衡覺得頭一疼,然后看向云河。
他拿著一根樹枝打了一下自己的后腦勺,白衡還沒發(fā)作,就聽云河緩緩說著:“煉氣士手段頗多,而那些所謂巫師,法師的手段也不見得比我們的少,若是真放了一兩個進來,只怕又要死個五六十人?!?p> 說到這里,云河就不禁咋舌:“邪門得很,我曾見過一次他們。”
“他們施展法術(shù),肆意屠殺凡人,身上卻無業(yè)障之力侵擾。古怪的緊,也不知用的是什么手段?!?p> 殺人就有業(yè)障,殺凡人更是如此。
這是道門從出現(xiàn)開始,天下煉氣士就一直遵從的規(guī)則。
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錯,以至于讓那些所謂法師,巫師之流的煉氣士殺人而不沾染業(yè)障之力。
云河想不通,就更不要說白衡了。
分析來分析去,最終就扯到了墮仙身上去。
云河說,可能是當初哪一位墮仙隕在進入昆侖之前,留下了道承,等他死后,就出現(xiàn)了一批與他同宗同源的煉氣士,也就是這些不會懼怕業(yè)障之力的煉氣士。
云河說的墮仙的名字讓白衡打了一個寒戰(zhàn):人屠白起。
這都是什么劇情。
白起是煉氣士,還是傳說中第一個,也是迄今為止唯一一個墮仙。
被抓到昆侖山上斬首了。
好家伙,也就是說,在東郡落石事件之前,整個歷史都被魔改了唄。
但白衡又想,或許是后來的史官抹去了這一段歷史,讓仙神的力量,成為了杜撰和野史。
云河自然不知道白衡會想這么多,畢竟,誰又能相信在自己眼前和自己聊天的人體內(nèi)藏著一個來自于兩千多年后的靈魂。
云河依舊在說著自己的發(fā)現(xiàn)。
……
而此時,距離郁孤臺不過兩百里的一片荒原之上。
稷走在這流沙之中。
看著遠處燈火微微閃爍的亮光,哪里是義渠戎的營地,除了義渠戎之外,還有鬼戎,大小月氏等等來自于北部的其他部族。
自從被蒙恬趕出河西走廊之后,塞外的苦寒,沒有一天不讓他們羨慕長城內(nèi)的百姓的富庶。
以往他們感到羨慕以及無奈之時,都會縱馬南下,一路劫掠。
直到遇見了蒙恬。
說實在話,若不是蒙毅的一封信,讓蒙恬一時腦袋發(fā)蒙,再加上部下冒進,他們再想遇見這樣的大好時機,恐怕只有等到漢初了。
白馬之圍打的漢不得不與匈奴人聯(lián)姻,還被匈奴人嘲諷了多年。
就連呂雉這樣的女強人再聽到單于說:你老公死了,不如和我一起在湊合過日子吧這樣的話時,也只能打碎牙往肚子里咽,說一聲自己人老珠黃。
屈辱的歷史,于是塑造了文景之治,有了文景之治的底子,后來的漢武帝才有底氣說出那一句:齊襄公復(fù)九世之仇,《春秋》大之。
也因為有了那段屈辱,才會出現(xiàn)漢武帝時如霍去病,衛(wèi)青這樣閃耀了歷史的人物。
時勢造英雄,還是英雄造時勢,都已不重要了。
稷覺得很無奈。
為什么他們被分配到了這樣的地方來。
走在流沙之中,他看見了迎面走來的幾道身影,當即使用了陷地訣和龜息術(shù),躲在地面之下。
等那些人從自己頭頂走過之后,又悄悄地跟了上去。
只可惜匈奴人說的話他聽不懂。
不過看他們?nèi)サ姆较?,?yīng)該是長城。
稷冷笑一聲。
去吧,最好都去吧。
最好大家過一場,打個兩敗俱傷,他再出現(xiàn),或許還能撿到些軍功也不一定。
至于秦律,那只是一門考核而已,死記硬背就行了,下了山,誰還照著那個來。
或許是因為道門已經(jīng)有近百年不曾放人下山歷練了。
以至于讓這些煉氣士這般幼稚。
總而言之,就是沒有經(jīng)歷過秦律的毒打。
像稷這樣的人很多,當然,也有一些不同于稷的人。
他們在發(fā)現(xiàn)后,雖然并沒有選擇戰(zhàn)斗,但至少選擇了送信詢問是否可以出手。
殺人很簡單,但一旦打草驚蛇,只怕又是不小的罪責。
稷悄悄地跟著那些巫師一直去了長城邊緣。
直到一道火球的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