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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興演義

中興演義

凝云志偉 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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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020-06-23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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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方圣公僭號青溪 佛將軍力克壽昌

中興演義 凝云志偉 3804 2020-06-21 09:18:47

  【方圣公僭號青溪~佛將軍力克壽昌】

  檢盡殘編并斷簡。細數(shù)興亡,總是英雄漢。物有無常人有限,到頭落得空長嘆。

  富貴榮華春過眼。漢主長陵,霸王烏江岸。早悟夜筵終有散,當初賭甚英雄漢。

  ——調(diào)寄《蝶戀花》

  話說自從宋太祖趙匡胤一條桿棒打下軍州四百,宋兵所到之處,無論良善,無辜百姓,皆被殺的尸積如山,血流成海。那被冤殺的厲鬼,既為橫死,只有陽壽盡時,方能投胎,陰間又不肯收留,怎肯善罷甘休,只把這股怨氣,留在陽間,要傾覆這大宋萬里江山。想那漢高祖劉邦因腰斬白蛇,而漢生王莽,況這數(shù)不盡的生靈?百姓冤死,雖已化厲,太平時節(jié),卻不敢作祟,只要等那昏君臨朝、奸臣當?shù)乐溃阋l(fā)作。

  這萬鬼之中,有個鬼主,本是南唐后主李煜,宋太祖打下南唐時,與小周后并俘至京師汴梁,宋太祖乃封李煜為違命侯,封小周后為鄭國夫人。后來太祖弟光義,斧聲燭影,謀奪了江山,號為宋太宗。太宗饞涎小周后美色,每每召其入宮,恃強玷污,又思李煜尚在人世,恐天下人說三道四,便賜了違命侯牽機酒。哪知李煜死后不久,小周后亦隨之而去,太宗皇帝得不償失。李煜死后,至陰曹參了宋帝一本,要復這滅國奪妻之仇,閻摩天子知情有可原,命后主李煜引領(lǐng)南唐枉死百姓鬼士,蟄伏于陽間,待昏君即位,伺機而動,了結(jié)這個因果。轉(zhuǎn)眼至宋神宗年間,時機已到,紛紛投生于天下各州縣中,才惹出本書中的故事來。

  再說數(shù)十年后,已到宋徽宗趙佶年間,江南睦州青溪縣萬年鄉(xiāng)堨村,有一樵夫漆傭,姓方名臘字冬起,年近五旬,生得龍眉鳳目,筋骨強健。與妻邵氏育有二子方書、方亳,一女方梅。這日方臘入山砍柴,偶然在樹窟中拾得一本奇書,名曰:《帝王秘術(shù)》

  方臘大喜,思道:“我曾聽聞前朝大唐永徽時,睦州此地有女子陳碩真自立女皇,自稱文佳皇帝,攻州奪府無有不克,憑的正是此書,今日被我得之,難到我有九五之命?人都說睦州有天子基和萬年樓,登基坐殿,豈知非我!”想罷將書揣在懷中,正要返回,去溪邊凈手,臨溪顧影,吃了一驚,只見自己頭戴平天冠,身穿袞龍袍,乃是天子妝容。

  方臘后來長對人說自己有天子福分,遂托左道以惑眾,陰聚游手好閑之徒,賑恤結(jié)納,蠱惑人心,又因朝臣朱勔在吳中征取花石綱,搞的天怒人怨,人心思亂,因而借此密舉義旗。

  眾心既歸,乃椎牛釃酒,召惡少之尤者百余人會飲。酒數(shù)行,方臘起身舉酒道:“吾有一言,諸君愿聽否?”

  眾人齊道:“洗耳恭聽?!?p>  方臘說道:“天下國家,本同一理。今有子弟耕織,終歲勞苦,少有粟帛,父兄悉取而靡蕩之;稍不如意,則鞭笞酷虐,至死弗恤。于汝甘乎?”

  眾人皆道:“不能甘心。”

  方臘將酒吃盡,擲碗于地,厲聲說道:“靡蕩之余,又悉舉而奉之仇讎;仇讎賴我之資,益以富實,反見侵侮,則使子弟應(yīng)之。子弟力弗能支,則譴責無所不至。然歲奉仇讎之物,初不以侵侮廢也。于汝安乎?”

  眾人皆道:“安有此理!”

  方臘涕泣道:“今賦役繁重,官吏侵漁,農(nóng)桑不足以供應(yīng)。吾儕所賴為命者,漆、楮、竹、木耳,又悉科取無錙銖遺。夫天生蒸民,樹之司牧,本以養(yǎng)民也;乃暴虐如是,天人之心能無慍乎?且聲色、狗馬、土木、禱祠、甲兵、花石糜費之外,歲賂西北二虜銀絹以百萬計,皆吾東南赤子膏血也。二虜?shù)么?,益輕中國,歲歲侵擾不已。朝廷奉之不敢廢,宰相以為安邊之長策也。獨吾民終歲勤動,妻子凍餒,求一日飽食不可得。諸君以為何如?”

  眾皆憤憤道:“唯命是從!”

  方臘道:“三十年來,元老舊臣貶死殆盡;當軸者皆齷齪邪佞之徒,但知以聲色、土木淫蠱上心耳,朝廷大政事,一切弗恤也。在外監(jiān)司、牧守,亦皆貪鄙成風,不以地方為意。東南之民,苦于剝削久矣!近歲花石之擾,尤所弗堪。諸君若能仗義而起,四方必聞風響應(yīng),旬日之間,萬眾可集。守臣聞之,固將招徠商議,未便申奏;我以計縻之,延滯一兩月,江南列郡可一鼓下也。朝廷得報,亦未能決策發(fā)兵。計其遷延集議,亦須月余;調(diào)集兵食,非半年不可,是我起兵已首尾期月矣。此時當已大定,無足慮也。況西北二虜歲幣百萬,朝廷軍國經(jīng)費千萬,多出東南。我既據(jù)有江表,必將酷取于中原;中原不堪,必生內(nèi)變。二虜聞之,亦將乘機而入。腹背受敵,雖有伊、呂不能為之謀也。我但畫江而守,輕徭薄賦,以寬民力,四方孰不斂衽來朝?十年之間,終當混一矣。不然,徒死于貪吏耳!諸君其籌之!”

  眾人皆道:“所言極是!”

  方臘遂部署其眾千余人,以誅朱勔為名,見官吏公使人皆殺之。民方苦于侵漁,果所在響應(yīng)。

  方臘原是里正方有常家的雇傭漆人,方有常得知方臘造反,告之本處縣官命人緝捕,方臘領(lǐng)兵夜攻方有常家,將一門老小全部斬盡,兵馬日增,數(shù)日則聚三萬余人。

  數(shù)月之間,各大賊寇相繼來附方臘,有婺州蘭溪縣靈山人朱言、吳邦,越州剡縣仇道人,臺州仙居縣呂師囊,婺州永康縣方巖山陳十四,蘇州吳縣石生,湖州歸安縣陸行兒。方臘得兵十余萬,四方大震。

  宣和二年十月,方臘自立為帝,自稱“圣公”,國號“吳楚”,建元“永樂”,青溪縣西北有洞曰梓桐、幫源,毗鄰歙州,廣、深約四十余里,群不逞往往囊橐其間。方臘便就洞中起造宮殿,設(shè)文武職臺,省院官僚,內(nèi)相外將一應(yīng)大臣。立妻邵氏為皇后,方書、方亳為太子,方梅為公主。

  方臘大軍擄掠金帛子女,焚屋燒房,更以鬼神之事誘脅良民為兵,兩浙都監(jiān)蔡遵聞聽方臘造反,即刻點兵五千,前來征討。

  方臘聚文武于宮中,議道:“兩浙都監(jiān)蔡遵來伐,誰愿戰(zhàn)頭陣,擊退來將,壯我聲威?”

  武將隊里一個少年將軍,大踏步而出,拱手道:“某將不才,愿得兵馬五千,取蔡遵人頭,獻于陛下?!北娙丝磿r,那人身高八尺,神采清雋,體掛銀甲,擅用銀楇,正是湖州陸行兒。

  方臘道:“非將軍不能勝任?!?p>  文官隊里,一人出而叫道:“此頭一陣,不容有失,小子何敢爭先?貧道只須兵卒三千,必斬蔡遵?!北娨暺淙耍^戴純陽巾,身穿八卦袍,背一口陰陽逍遙劍,眼放金光,須長過尺,乃越州仇道人。

  方臘道:“有法師前去抵敵,萬無一失?!?p>  四大王方胞,對眾人說道:“吾兄方龍在外,不然豈容爾等聒噪?我為圣公親弟,當由我出首戰(zhàn),率一千征夫,戮蔡遵,破官軍,不足道哉!”

  方臘笑道:“吾弟英雄也,必可成功?!倍粗斜妼⒍家婎^功,爭吵起來。

  丞相方肥,身軀矮胖,持笏出班奏道:“既然各自不服,不如拈鬮,拈著的便去交鋒,不知皇兄意下如何?”

  方臘道:“吾弟方肥之言,正合朕心?!?p>  方肥只把“首戰(zhàn)”二字寫了,雜于眾鬮之中,諸將皆拈白鬮,只有呂師囊拈著“首戰(zhàn)”,方臘便派呂師囊?guī)Пf人迎敵。

  呂師囊乃臺州仙居縣呂高田村人,生的白臉細目,粗眉短須。為人仗義疏財,救人所急,可比戰(zhàn)國四公子之一的信陵君魏無忌,所以人稱“呂信陵”。聽說方臘造反,就在本州散財聚兵,響應(yīng)方臘,先后攻下白塔寨和仙居縣,殲滅巡檢鄒進及縣尉徐默成。歸附方臘之后,因獻錢糧有功,官封樞密使。慣使一條丈八蛇矛,武藝出眾,萬夫難敵。麾下管領(lǐng)著十二統(tǒng)制官:沈剛、潘文得、應(yīng)明、徐統(tǒng)、張近仁、沈澤、趙毅、高可立、范疇、卓萬里、和潼、沈抃。

  再說蔡遵、呂師囊兩軍相遇睦州青溪縣西北九十里,威坪鎮(zhèn)息坑。兩軍擺開陣勢,各用強弓硬弩,射住陣腳,首將互通姓名。

  蔡遵金盔銀甲,倒提開山斧催馬至陣前,身后季好、毛栗、任博、竇靈四偏將。蔡遵開口便罵:“反國逆賊,一介村夫,敢行此悖逆之事!今若歸降尚有活命,如若執(zhí)迷不悟,身首異處悔也無及!”

  呂師囊挺矛出馬喝道:“呸!朝廷犬將,陣前狺狺,你那道君皇帝只知玩樂,百姓疾苦可有過問?朝中盡為奸黨弄權(quán),民不聊生,爾等愚忠實是可悲,待俺一條蛇矛殺進東京,戳皇帝老兒一萬個窟窿,才豁我心中怒氣!”蔡遵被罵的無言以對。

  只見蔡遵背后轉(zhuǎn)出竇靈,厲聲大喝道:“大將竇靈在此,逆賊快來受死!”挺一桿長槊,催馬直取呂師囊。

  呂師囊身后一人,飛馬而出,大叫道:“樞密大人看我擒得此人。”眾人視之,正是范疇,使一桿銀尖戟與竇靈兩馬相交殺在一處,陣前煙塵滾滾。斗二十合,范疇力怯,被竇靈一槍刺在腿上,翻身落馬,卻要結(jié)果范疇,和潼殺到,一條豹尾槍撥開竇靈的槊,救了范疇,又與竇靈殺將起來。

  和潼與竇靈戰(zhàn)二十合,敗陣而走,竇靈急切立功,催馬追殺,哪知呂師囊陣里沈抃暗自搭弓放箭,正中竇靈面門,竇靈棄槍掩面回陣。毛栗、任博出陣救回,竇靈到得門旗下落馬而死。

  蔡遵提斧出馬,單搦呂師囊交戰(zhàn),呂師囊背后高可立、張近仁飛馬搶出,各舞刀槍,夾攻蔡遵。斗無十合,蔡遵大斧橫揮,將張近仁頭顱砍落。高可立大驚,又被蔡遵手起斧落,當胸劈死。

  呂師囊長矛一舉,率兵沖殺過去,兩邊混戰(zhàn),官軍大敗,蔡遵后退三十里扎營。

  蔡遵夜晚愁悶不已,在帳中踱步,忽的一陣大風卷進帳里,將燈燭刮滅。

  蔡遵再燃燈火,納悶想道:“今日首戰(zhàn)失利,亡一偏將,正不知如何對敵,卻又妖風作怪,無端端的吹滅了這一點照室之火。白日呂師囊大勝一陣,恐怕呂師囊夜晚前來劫營,豈不正應(yīng)此風!”

  蔡遵想了一回,忽的軍校負傷入帳,只聽外面喊殺大震,蔡遵急問:“何事恁地驚慌?外面如何喧嘩?”軍?;氐?“禍事,反賊殺進營了?!?p>  蔡遵頂盔摜甲,提斧問道:“可見呂師囊否?”軍校道:“未見?!?p>  蔡遵急令:“快牽我馬來?!避娦3鰩狂R。

  蔡遵到得帳外只見轅門火光沖天,翻身上馬,掄斧引眾,去退敵軍,正遇潘文得。

  潘文得見是蔡遵,喝令軍士道:“金盔銀甲大斧者,蔡遵也,活捉此人首功一件,加官進爵?!避娛柯犅?,圍攏而來,都要立這首功。

  季好喊道:“賊兵勢大,我來擋住,毛栗、任博且護蔡將軍速去!”

  蔡遵欲要死戰(zhàn),卻被毛栗、任博兩馬夾在中間,毛栗扯住蔡遵馬韁道:“將軍快走,若要遲疑,全軍覆沒!”蔡遵只得舍了季好。毛栗、任博護著蔡遵殺條血路,突出重圍。走不上三五里,林邊一聲炮響,撞出幾千人來,火光影里一將當?shù)懒ⅠR,手持丈八蛇矛,引領(lǐng)數(shù)員牙將,攔住去路。

  蔡遵見是呂師囊,心下驚慌,不知進退,又聽背后人馬殺來,蔡遵調(diào)轉(zhuǎn)馬頭看時,只見潘文得從后追至,向自己擲一顆血淋淋人頭,正滾在馬前,正是季好首級。

  蔡遵大罵:“爾等逆賊,殺我愛將,快來受死!”拍馬就要出陣。

  一將厲聲道:“將軍少歇,看麾下斬此逆賊!”乃是毛栗揮舞長槍出馬,潘文得挺槍接架相還,斗了數(shù)合,潘文得不敵。

  毛栗叫道:“量你這等本事,如何殺得季好,定是暗算得勝?!弊咳f里等人見潘文得不能取勝,各揮軍器,跑馬出陣,來斗毛栗。

  宋軍中任博持大刀出陣,截住卓萬里等人廝殺。呂師囊見手下四神久戰(zhàn)不勝,又使沈剛、沈澤、應(yīng)明、徐統(tǒng)四神助戰(zhàn),毛栗、任博二將,無一時二將被亂刃戳于馬下,死于非命。

  潘文得等人欲圍攻蔡遵,被呂師囊喝退。

  呂師囊催馬而出,說道:“蔡將軍有何遺言,呂某盡力相全。”

  蔡遵道:“我死不足惜,麾下數(shù)百軍士,當兵吃糧,無有大過,家里尚有妻兒父母,望呂將軍網(wǎng)開一面?!?p>  呂師囊道:“這倒不妨,只你我二人一賭輸贏,與他人無干?!?p>  蔡遵道:“只此便好,吃我一斧!”馬往前沖,雙手舉斧立劈呂師囊。

  呂師囊橫矛架住,與蔡遵說道:“蔡將軍不若歸降我主方圣公,高官厚祿,駿馬任騎,你我便可同殿稱臣,同朝為官,豈不美哉!”

  蔡遵舉斧劈下,口中大罵道:“反國之賊,遺臭萬年?!?p>  呂師囊自知蔡遵不可勸降,只得殊死一戰(zhàn),一條蛇矛神出鬼沒,二人戰(zhàn)四十合,蔡遵只能招架。再十合,蔡遵斧法已亂,兩馬錯鐙,各自跑出十丈回馬,蔡遵斧劈華山,呂師囊金蛇出洞,迎面一矛刺中蔡遵胸膛,翻身落馬。

  沈剛見蔡遵已死,欲要帶兵剿殺官軍。呂師囊喝道:“我與蔡遵有言在先,誰敢犯我軍令定斬不赦?!鄙騽偟热酥缓猛讼隆?p>  徐統(tǒng)道:“樞密大人,今日放了這百人,明日我軍徒增損傷,蔡遵即死,無人知約,不如將這百人全部戮盡?!?p>  呂師囊怒道:“休得胡道,再有此言者,立斬!”眾人不敢復言。呂師囊又安撫那幾百軍健道:“此事與爾等無關(guān),蔡遵已死,你等可各自散去?!闭f罷敞開一條路來,釋了眾人離去,計點本軍折了三千有余。

  捷報傳進幫源洞,方臘大喜,又命呂師囊乘勝進軍,攻打青溪縣。呂師囊得令,進軍青溪城外。

  青溪知縣、承議郎陳光驚恐,舉家棄縣私逃,后朝廷以失職罪誅之??h尉翁開字信厚,本州壽昌縣人氏,晚唐詩人翁洮七世孫,年近五十,死守縣城。

  方臘又派使兩員先鋒并兩千大軍來助呂師囊。兩員先鋒乃卞青、卞紅兄弟,二人都有百夫難敵的武藝,都使雙股鋼叉,這二人本是青溪縣虎狼山的獵戶,因聽方臘起事自立為王,本想來投,又無進見之禮,兄弟二人便去山中捕得一只大蟲,做成虎骨膏進獻方臘。方臘歡喜萬分,便封卞氏兄弟為征宋先鋒官,這對兄弟聽得呂師囊得勝兵進,自思無功,就請命前來攻城,所以到此。

  呂師囊有烏合之眾萬余,攻打青溪縣,半日而破,擒其縣尉翁開。

  呂師囊至縣衙,坐堂上未定,卞青、卞紅押翁開來見。

  呂師囊問道:“這是什么人?”

  卞青答道:“縣尉翁開?!?p>  呂師囊指翁開厲聲道:“降順可以免死?!?p>  翁開見呂師囊,知是賊軍主將,大喝道:“賊子,太平年歲,怎敢作亂?爾等只猖狂一時,亡在旦夕之間,我恨不能殺你報國,安能降賊?”

  呂師囊大怒,喝令將翁開綁于街衢,命人碎剮之。

  青溪縣只逃了兩個都頭鈄強、弓琪,帶著殘兵去了臨縣遂安,城上土軍問明原委,把人放進城來,兩人直到縣衙,參見知縣羅永芳,將前事備細說了一遍。

  羅知縣驚道:“方臘這賊竟敢如此反叛,自立為帝!我寫一封告急文書,勞煩都頭送去睦州府,交與睦州知府張徽言,你二人當面說與他聽,他必派大軍前來征討?!?p>  鈄強道:“此事我二人去一即可,另一個在此相助守城,聽候大人差遣如何?”

  羅知縣道:“也好?!彪S即,羅知縣令鈄強留于城中,寫了一封申文,叫弓琪收好。弓琪人馬飽食,備了糗糧,與數(shù)人出城,奔睦州求援去了。

  弓琪一日便到睦州,直去了府衙,門吏轉(zhuǎn)報入去。不多時,知府教喚弓琪進來。

  原來這睦州知府姓張,名徽言,以中大夫、右文殿修撰知睦州。當下弓琪進堂參見了知府,遞上了知縣羅永芳的親筆申文。

  張知府扯開封皮看了,說道:“前日已有蔡都監(jiān)敗兵回來稟我,我便要發(fā)兵鉏阻,這兩日兵食才已調(diào)備齊全,正待出軍?!?p>  弓琪道:“方賊十月初起事,早以為只是小股山匪為亂,數(shù)日前方臘忽然聚集萬人,公然稱帝,賊勢浩大。都監(jiān)蔡遵提兵征討,卻被反賊大將呂師囊引軍萬數(shù),破殺在息坑,方知大事不妙。呂師囊又乘勝奪了青溪縣城,車縣尉已遭毒手,恐怕早晚去打遂安城子,事已燃眉,還望大人早發(fā)救兵,剿除賊寇,靖平地方。”

  張知府隨即招聞人平高、西門虎二統(tǒng)制,入府來見。二人入堂拜見知府,又與弓琪相見。

  聞人平高拱手問道:“大人何事吩咐?”張知府便將前事說了。

  西門虎道:“大人可撥三千人馬與我二人,足以剿平賊寇!”

  張知府道:“你二人可統(tǒng)萬兵,即刻動身,隨弓琪前去,莫要負我重托!剿滅賊匪,回來報功?!倍㈩I(lǐng)了鈞旨,點起軍馬,飽食一頓,就睦州甲仗庫里選了鐵甲八千副,銅甲兩千副,熟皮馬甲七千副,銅鐵頭盔一萬頂,長槍六千根,滾刀四千把,弓箭不計其數(shù),戰(zhàn)馬五千匹。一切齊全,二將隨弓琪各自披甲,領(lǐng)著軍士直奔遂安大路而來。卻不知呂師囊已破遂安,殺其知縣,過了武強溪,往建德來。兩軍猝遇,擺開陣勢。

  官軍旗下,西門虎兩腳踏鐙,馬跑出陣,戟指大罵:“吾乃西門統(tǒng)制,不知存亡的叛寇,哪個受死?”

  呂師囊軍中卞家兄弟出馬。聞人平高、西門虎各持方天戟,出陣廝殺,卞青對平高,卞紅戰(zhàn)西門虎。斗無十合,卞家兄弟都被刺在腿上,雙雙落馬。呂師囊急挺蛇矛,飛馬前馳,親自來救,卞氏兄弟方撿得一條性命。平高與西門虎雙斗呂師囊,兩枝畫戟,左右交攻。呂師囊全無懼色,那桿蛇矛,忽上忽下,忽左忽右,使的大開大合,斗約半刻,平高被呂師囊抓住腰帶,活挾過去。西門虎挺戟,分心直刺呂師囊,呂師囊略一閃身,讓過畫戟,順手一矛桿,把他敲下馬,以矛尖頂住咽喉,西門虎不敢反抗。呂師囊把平高擲于地上,義軍兵卒上前,把二人捆了。建德官軍看了,棄了刀槍弓箭,一哄而散。

  呂師囊坐在馬上,勸道:“二位將軍頗有武藝,何苦止做統(tǒng)制,為那昏君賣命,我主方臘雄才偉略,他日必得天下。常言道:‘良禽擇木棲之,賢臣擇主事之,’將軍如能不棄,助我主圖王霸業(yè),乃是開國功臣。豈不聞伍員奔吳,韓信歸漢?”聞人平高與西門虎面面相覷,不發(fā)一言。

  呂師囊突然變色,大喝道:“既然二位將軍不降,可去鬼門關(guān)。來人,把他兩個,斬首報來?!钡陡痔げ缴锨埃阌麣⒅?。

  聞人平高、西門虎,驚慌失措,齊跪地上,叩首道:“恩相在上,我二人愿意歸順,持鞭墜鐙,永無悔意!”呂師囊哈哈大笑,為他兩人松綁,仍令做統(tǒng)制。

  呂師囊攻下青溪、遂安兩縣,方臘又遣霍成富、陳箍桶引兵,直逼睦州邊北分水縣。派撥僧將乜慧恩、偏將石寶攻打睦州桐廬縣。派石生、陳十四攻打衢州江山、龍游縣。派鄭魔王、慎知騕攻打衢州開化、常山縣。

  至此江南各州各地,流星報馬,將羽書雪片也似,至京師求援。卻都被奸臣王黼將奏表藏匿,兇焰日熾,道君皇帝竟然不知。

  先說霍成富、陳箍桶攻打分水縣?;舫筛痪b號“九頭獍”,陳箍桶諢名“八尾狐”,本是處州縉云縣人氏,原為良民,后聚眾為盜,卻聽方臘在青溪自立為帝,人多勢眾,兵強馬壯,便來歸附,封為兵馬統(tǒng)制。方臘則遣二人引兵五千,來攻分水縣。

  霍、陳兩人領(lǐng)兵來到分水縣外,知縣得知反賊已到城下,攜家口私逃去了,只留縣尉車輝守城。車輝已知青溪縣被賊兵攻破,心下大懼,只得派人守把四門,多備強弓硬弩、灰瓶滾木,以防賊兵來犯?;舫筛粡姽グ肴掌瞥?,擒車輝等縣中官吏,生剮碎剁,投喂豬狗。反軍搶掠一日,使人返青溪洞報捷。方臘下旨命霍、陳二人原地駐軍,待各路大軍攻下睦州各縣后,合兵取睦州城。

  卻說山東有義士“呼保義”宋江,聚一百八人,犯徐州淮陽軍,朝廷遣將討捕屢敗,宋江又犯京東、河北,入楚、海二州境內(nèi)。

  亳州知州、資政殿學士侯蒙字元功,本是密州高密人,聽說宋江犯京東,便上書道:“宋江一百八人,進則橫行齊、魏,退則固守梁山,官軍數(shù)萬無敢抗者,其才必過人。今青溪盜起,不若赦江,使討方臘以自贖?!?p>  道君皇帝喜道:“侯蒙居外不忘君,忠臣也?!泵鼮闁|平知府,去招撫宋江,未及赴任而卒,時年六十八歲,皇帝下旨贈開府儀同三司,追謚“文穆”。

  自侯蒙死后,徽宗帝深有感觸,與朝臣商議差殿前太尉宿元景為使,御筆親書寫了丹詔,加蓋璽印,準備到梁山泊招安不提。

  江南方臘自立為帝后,派兵四處略城奪縣。這日分派御弟大將方服攻打壽昌縣,卻聽兩浙兵馬都監(jiān)顏坦與兩員團練使滑更、惠毗領(lǐng)兵前來討伐,方臘又使二大王方七佛協(xié)同方服破敵。

  方七佛本是方臘叔伯兄弟,名喚方龍,因前胸后背和兩臂刺有七尊佛像而得名,能日食斗米、餐啖整羊,乃是上界七殺星降世。生得立眉雕眼,闊面鋼髯,身高八尺二寸,勇猛異常,膂力過人。善使一條金矟,重一百斤,熟銅鑄造,鋒銳無比,名為“獨龍寒骨白”。只因方臘造反,方七佛以驍勇追隨,拜為開國大將軍,人稱“毀神星”。為人粗獷正直,賑恤貧弱,也曾做得許多好事,受四海英雄敬佩,但見不平,便拔刀相助,兩浙一路,人多識之,乃江南九龍之首。

  顏坦、方服兩軍相遇,主將各道姓名。方七佛金甲紅袍,挺槊出馬,馬戴金錽,至兩軍陣前搦戰(zhàn)。怎生打扮?但見:

  戴一頂怒龍吞頭黃金鳳翅盔,頂上插三根英雄膽雉雞尾,擐一副鎏金色火焰邊龍鱗甲,穿一領(lǐng)繡青云飛神龍赤紅袍,系一條翡翠嵌就必勝獅猊帶,掛一口切玉裂石三尺龍泉劍,踏一雙熟牛皮拕泥遴云頭靴,騎坐一匹烏騅馬,手使一桿霸王槍。

  團練使滑更舞一條苦竹槍,飛馬來斗方七佛,五六合不敵?;菖皝碇鷳?zhàn),一條柳葉槍直取方七佛,方七佛用槊一隔,震得惠毗虎口裂開,滑更槍法已亂,被方七佛一槊刺入肋下,死尸落馬?;菖伛R便走,方七佛馬趕一步,金槊又長,透甲搠入惠毗后心。方七佛撤回長槊,惠毗慘叫而死。

  方七佛槊指顏坦,厲聲喝道:“這等武藝,也敢陣前賣弄?可知你等尸位素餐,官賊而已?!?p>  顏坦大罵:“匹夫!你這廝們先殺都監(jiān)蔡遵,又殺兩員團練,罪無可恕?!绷罟謥y射。

  箭雨自天而下,被方服盾牌手護住,未有過多損傷。顏坦又引動三千人馬,殺將過來。方服率軍交戰(zhàn),短兵相接,慘不忍睹,頓時死傷無數(shù)。亂軍中,都監(jiān)顏坦與方七佛大戰(zhàn)十余合,被方七佛一槊刺死于馬下,兵卒潰散,方七佛追殺了一陣,得了許多刀槍甲胄,弓弩箭矢,繼而進軍睦州壽昌縣。

  壽昌城中有員女將,文武雙全。此女姓秋,雙名海棠,小字心雨,善使一口三尖雙刃刀,坐下一匹卷毛桃花馬,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針線女工無有不能,乃是壽昌知縣秋儀之女,正當二九年華。聞方臘反后,與其父募兵三百余,號為“驅(qū)寇軍”,以防未然。

  這日得報,方七佛、方服引兵前來取城,秋海棠則開城迎戰(zhàn),其父秋儀立在城樓上觀陣。城門開處,秋海棠將驅(qū)寇兵雁翅排開,與方七佛人馬對望,自提刀催馬而出。

  方服刀指秋海棠,笑道:“你這俏婆娘聽著,俺們殺你不算好漢,定要踏平壽昌縣,將你活捉,好生受用!”

  秋海棠厲聲大罵道:“淫佞邪徒找死,看我取你首級?!贝唏R揮刀,直殺過去。

  方服揮刀來迎,兩個在軍前各賭平生本事。二馬相交,雙刀并舉,一來一往,一去一回,四條手臂縱橫,八只馬蹄繚亂。斗到十合上,方服只能招架,撥馬望本陣急走。

  秋海棠有射石飲羽之能,急取弓箭,拽如滿月,覷得方服后心親近,颼的只一箭,正中方服背上,半枝雕翎箭透胸而出,方服慘叫一聲,翻身落馬。方七佛縱馬來救,秋海棠拍馬奔來,一刀斬下方服首級,將其結(jié)果了。

  方七佛見了大怒,挺槊來戰(zhàn),與秋海棠廝殺一處,兩人斗不到十合,秋海棠敗陣,兜轉(zhuǎn)馬望本陣便走。方七佛縱馬追趕,不防秋海棠暗自掛住三尖刀,摘弓搭箭,猛回身盡力射出,方七佛聽弓弦響時,躲閃不及,正中右臂,用口拔箭,血流不止。秋海棠見了,回馬殺來,與方七佛又戰(zhàn)數(shù)合,仍不敵方七佛神勇,虛晃一刀,撥馬收軍回城,緊閉城門。秋海棠分調(diào)兵士,謹守各門,城上多放踏弩、硬弓、擂木、炮石。

  方七佛把槊一搖,令千軍攻城,當夜南門被義軍撞開,秋儀欲以身殉國,被其女所止。

  秋海棠勸道:“父親,自己若死,徒惹賊笑,不如權(quán)且忍避一時。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待朝廷援兵到日,同心誅賊,不為遲晚!”秋儀只得依從,棄了縣城,攜家?guī)Э?,引領(lǐng)著隨從,在附近山中尋了隱秘山洞,暫且居住下來。

  方七佛攻下壽昌,安撫百姓,將縣中錢糧盡為軍用,派人把方服尸身送回青溪,告知方臘。

  乜慧恩、石寶業(yè)已打下桐廬縣,至此睦州六縣盡為方臘所得。

  至十二月初,數(shù)路大軍合力來攻睦州主城。呂師囊領(lǐng)兵從遂安縣來,霍成富、陳箍桶引眾自分水縣來,方七佛領(lǐng)兵從壽昌縣來。方臘又派使陳十四統(tǒng)兵五千,助攻睦州。并令道:要在睦州起造宮殿,以作將來帝都,攻下城池,不可燒殺搶掠,違者斬首以徇。

  四路大軍會師睦州城下,四主將商議一番:呂師囊攻東門、霍成富攻南門、方七佛攻西門、陳十四攻北門。

  睦州知府張徽言已知賊兵四面圍城,一籌莫展,只能堅守不出,等待朝廷援軍。城外反軍連日攻城,傷亡非小。都監(jiān)倪隱與巡檢使黃樺不堪辱罵,擅開東城門迎敵,張知府聽聞,急到城上,站于譙樓觀看。

  兩軍城下各自列陣,黃樺一腔怒火,提起黃膘馬就跑將出來,呂師囊令聞人平高迎戰(zhàn)。這黃樺人如其名,黃面金須,銅甲綠袍,騎著一匹黃膘馬,手舞一雙短把黃銅戟。因外表猶似猛虎,所以人稱“黃虎兒”。二人搶到核心,陣前交手,用盡平生所學。

  方軍陣上,西門虎見二將打的難分,揮戟縱馬來斗黃樺。宋軍倪隱使雙骨朵跑馬而來,敵住西門虎,四匹戰(zhàn)馬盤桓,陣前煙塵亂飛。頃刻之間,下起雪來,四個人、四匹馬,猶在在風雪之中惡斗。黃樺與聞人平高戰(zhàn)二十余合,平高戟法已亂,黃樺左手短戟撥開平高方天戟,右手一戟正戳在平高咽喉上,倒撞馬下而死。黃樺又與倪隱夾攻西門虎,呂師囊見聞人平高陣亡,恐西門虎有失,急命卞家兄弟去助,二人持兩柄鋼叉,飛馬出陣來助。西門虎見有二人相助,本已力竭,虛晃一戟,把戰(zhàn)馬一拎,望本陣而回。

  卞青、卞紅與倪隱、黃樺戰(zhàn)數(shù)合,卞紅被倪隱左手骨朵砸在叉桿上,虎口震裂,鋼叉脫手,尚自心驚,早被倪隱右手骨朵打在左臉上,翻身落馬而死。卞青見兄弟被倪隱結(jié)果了性命,舍了黃樺來斗倪隱,黃樺馬快,隨后追來,直把雙戟搠在卞青背上,倪隱飛馬迎面,一骨朵將卞青打落馬下,亦做南柯一夢。

  呂師囊大怒,便要出戰(zhàn),倪隱、黃樺卻待向前,只聽身后城上鳴金,只好收兵回城。呂師囊一日戰(zhàn)死三員大將,便就收兵,屯在城下。

  倪隱、黃樺入城,張知府相迎,直入府衙,與大小官員擺宴,為二人慶功。席間,倪隱問張知府道:“恩相,今日如何急于收兵?”

  張知府笑道:“將軍休躁,二位將軍已經(jīng)連折呂師囊三員大將,勇雖勇矣,但恐寡不敵眾。吾怕二位戰(zhàn)乏,所以鳴金?!?p>  黃樺道:“良將不怯死以茍免,烈士不毀節(jié)以求生。常言說道:‘食君之祿,分君之憂’。今日反國逆賊兵臨城下,朝廷救兵不至,我等只有與城共存亡,以死報國?!?p>  席中一人聽了這話,起身道:“若人人如黃巡檢,賊兵安至城下?”眾人視之,乃通判葉居中起身敬酒。黃樺亦起身稱謝。

  葉居中道:“自古以來,恃德者昌,恃力者亡。某有一計,可讓賊人退兵!”

  張知府道:“葉通判有何妙計?”

  葉居中說道:“我手下有一人,身高八尺,敏如慶忌,勇似孟賁,此人乃是前漢樊噲后人,名舒闊。如能使他為刺客,可勝專諸、聶政百倍。”

  倪隱道:“揚湯止沸,不如滅火去薪。通判欲刺敵將乎?”

  葉居中道:“且是這話?!?p>  張知府道:“可將那人喚來否?”

  葉居中道:“此人已隨我來,止在堂外?!蹦耸谷巳ソ校瑫r那漢入來,眾人舉目,見那人身如熊體,大有樊噲闖帳之勢。

  樊舒闊進堂,拱手叩見張知府,知府讓起來說話,再細觀之,但見其人:

  身長八尺有余,三十左右年紀。兩臂比鑌鐵還堅,青筋突起如蚓。夏不怕熱,烈日酷暑行;東不懼冷,赤腳雪里走。兩目如電光閃爍,瞳孔內(nèi)血絲橫生。腰懸利刃,夜黑敢去殺賊;膽大心細,風高偏要放火。若非伍員門下客,定是勇刺俠累士。

  張知府看罷說道:“此人的確可用。”命人加了一雙碗筷,請樊舒闊入席同飲。

  席散之時,知府又對葉居中道:“此事還需籌劃周密,不可走漏風聲。”葉居中稱是。

  至夜三更,雪大風急,樊舒闊領(lǐng)知府鈞旨,頂風冒雪,自到南城墻上,一躍下城,直入霍成富營中,殺了守門軍吏,潛進中軍帳里,見一人正在臥榻酣睡。樊舒闊只以為是霍成富,在腰邊拔出短刃,搶步上前,按住那人,一刀割下首級,用棉被包了,帶出賊營。又回到城下,一躍攀上城頭,入城直來府衙,將人頭獻上。

  張知府叫解開棉被,舉火看了道:“壯士,此人并非霍成富,乃是從賊陳箍桶?!?p>  樊舒闊詫異道:“莫非殺錯人也?待俺再去一次,定帶回霍成富首級!”

  張知府道:“不可魯莽,此時想必賊人己知,再去乃自投羅網(wǎng)。”

  葉居中也道:“現(xiàn)己打草驚蛇,不可再去。”

  卻說樊舒闊為何失手?原來霍成富將營盤分為前后兩部,自己在后營中軍帳安歇,前營由陳箍桶看守,前營只在睦州南門二里處,樊舒闊出城便進了前營,直到中軍刺殺了陳箍桶,卻認作霍成富。

  只說霍成富聽聞陳箍桶被刺,急到前營中軍,跪在榻前撫尸痛哭道:“何人害我賢弟?”

  霍成富見無頭陳箍桶,再哭道:“你我自幼在處州縉云相識,可謂齠齔之交,今日歸附圣公,可享一世榮華富貴。賢弟卻被奸人暗害,定是睦州狗官所為,為兄須為你討回公道!”

  突然有兵士報說睦州南門上掛起陳箍桶的首級,霍成富聽了發(fā)憤,披甲持刀引兵來到城下?;舫筛豢吹淖屑?,乃對一旁的小卒道:“你且去將人頭與我拿來。”說著拈弓,抽出一只無羽橫簇箭,搭上弦,覷得準確,只一箭射去,將那吊人頭的繩子射斷,那顆頭滾到城下,被小卒拾了回去。

  霍成富將陳箍桶的首級取回,與尸身縫合,就葬于城下,燒化冥用紙錢,把酒澆奠了。方欲攻城,方臘亦傳來旨意,命各將速取睦州,并派工匠前來打造攻城器具,以備攻城之用。

  且說方臘圍城的四路大軍多伐樹木,命工匠打造‘井闌’、‘云梯’、‘沖車’。不到三日,四門攻城反軍便造齊了,一發(fā)進攻睦州四門。

  知府張徽言與通判葉居中一同上城指揮御敵,將城中副將、牙將分調(diào)各門嚴守,又發(fā)動百姓往城上運送守城器械,可謂全民皆兵。四門城外,攻城賊兵如同蟻聚。

  張知府身披盔甲,手持寶劍,正于睦州西門城上督軍。

  那反軍中宣威將軍繆春在城下看的清楚,就馬上拈弓搭箭,只一箭射去,颼的一聲,正中張知府胸口,血染袍甲,當場倒地,被眾人救回。

  眾人將張知府救回府衙,方才蘇醒,除去甲胄衣袍,找來醫(yī)士醫(yī)治,醫(yī)士取下那只雕羽箭,看了箭簇道:“此箭有毒,凡事不可動氣,氣則毒氣攻心,百藥無醫(yī),傷口可敷藥包扎,月余方有好轉(zhuǎn),切記!切記!”醫(yī)士將藥敷于知府傷口,叮囑再三而去。

  張知府暗自思道:“賊眾二萬有余,城中不過千軍,如此攻城,遲早攻破,州城若破,我為首官,必死無疑,不如獨自從地突走出城去,向宣撫司乞兵討伐,那時又有活命,又有功勞?!毕肓T,對眾人說道:“你等快去守城,若被賊人攻入,生靈涂炭?!?p>  葉居中道:“大人寬心,我等與城共存共亡!”眾人哀告知府養(yǎng)傷,都退出房來。

  葉居中喚過樊舒闊道:“汝有萬夫不當之勇,且留下護佑知府,不容有失?!?p>  樊舒闊插手道:“但有舒闊在,既有知府在!通判放心?!比~居中乃與眾人依舊登城捍御。

  方臘四軍攻城一晝夜。

  次早,呂師囊當先領(lǐng)軍從東門殺入,隨后方七佛帶兵攻破西門,倪隱、黃樺從南北兩門回撤,截殺呂師囊、方七佛。倪隱在西門,被繆春用暗箭射落馬下,反軍人馬擁進城里,將倪隱馬踏如泥。黃樺馬跑東門,獨自力戰(zhàn),被亂刃結(jié)果了性命。

  只將半個時辰,睦州四門都破,通判葉居中遭擒。消息傳到府衙,樊舒闊尋不見知府,哪知張徽言自地突已然出城?后來朝廷將張徽言刺面長流萬安軍,以方臘盜發(fā),所臨失職故也。

  樊舒闊只好手提大刀沖出府衙,正遇葉居中被賊人綁來,樊舒闊拼命來救。

  葉居中厲聲道:“莫要管我!宜趁機殺出城去,速到歙州報信,使其早作打算!”樊舒闊聽葉居中這般說,只好奪得一匹戰(zhàn)馬,揮刀直闖東門,途中正遇呂師囊。

  呂師囊見一條大漢騎馬奔來,思道:“這丑鬼哪里來的?幾次攻城不曾見到。”樊舒闊人馬來的甚急,雙手舉刀亂劈,呂師囊橫蛇矛遮架,被樊舒闊一刀震的兩臂酥麻,樊舒闊卻不戀戰(zhàn),揮刀殺開一條血路,直奔東門外而去。

  呂師囊大叫一聲:“休要走脫此人!”沈剛、潘文得、應(yīng)明、徐統(tǒng),合力追趕。

  再說四路攻城大軍會合睦州府前,但凡搜抓官吏,一律就地斬首,或施以苦刑,折磨至死。

  葉居中大罵道:“陳箍桶首級尚溫乎?誰個殺我?”霍成富聽得,火冒三丈,上前一刀,砍下葉居中首級,并殺提點刑獄張苑。

  無一時,沈剛等人,自城外歸來。呂師囊道:“可得手么?”

  卓萬里道:“那廝好生了得,我等折了便宜與他,被他走脫!”

  和潼道:“俺門不是那廝對手,只能放他去了?!?p>  呂師囊道:“那廝如此勇猛,今日走脫,來日必是勍敵?!彼穆啡笋R攻下睦州,殺死官兵千人。

  樊舒闊戰(zhàn)退追兵,取路去了歙州,兩日就到。樊舒闊入到城內(nèi),到府前下馬,正值知州坐堂,讓門吏傳報。門吏入內(nèi)報道:“睦州府遣人到來,見在門外?!敝萋犅?,忙教請進。樊舒闊入府拜見知州。

  這歙州知州曾孝蘊,字處善,泉州晉江人,乃是兩朝顧命大臣、副宰相、魯國公曾公亮從子。哲宗紹圣年間,孝蘊曾擔任管干發(fā)運司糶糴事,后因功提舉兩浙常平,改轉(zhuǎn)運判官,知臨江軍,召為左司員外郎,遷起居舍人。后曾向道君皇帝多進良言,再因事貶安遠軍節(jié)度副使。今歲,始復天章閣待制、知歙州。

  當下曾知州見了樊舒闊,急問道:“汝來可為方臘事?”樊舒闊便將前事細說給曾知州。

  曾知州大驚,站起身道:“睦州失陷,唇亡齒寒。本州兵馬應(yīng)付本處反賊,尚且不及,直到如今尚有兩路兵馬在婺源、休寧兩縣,和仇道人作戰(zhàn),現(xiàn)在歙州城只有千余人馬,賊兵若來如何是好?”

  樊舒闊道:“如今賊兵打下睦州,定然覬覦歙州,況且歙州近在咫尺,須臾就到,宜嚴防守城,以逸待勞。”

  曾知州道:“只恨京師遲遲不發(fā)救兵,卻不知何故?我日送羽檄數(shù)封,報與東京,似泥牛入海,了無音信!”曾知州言罷,使人安排樊舒闊酒飯休息,又下令約敕郡內(nèi),無得奔擾,分兵守厄塞,有避賊來歸者,獲罪,歙州百姓稍恃以安。

  歙州治下休寧縣,有知縣姓鞠名嗣復,為民為國,乃一縣父母之官,深受縣里百姓敬愛。聽說仇道人已攻下婺源縣,便決心死守休寧縣。哪知仇道人學左道妖法,大軍到日,休寧就破。

  仇道人俗名喚做仇富貴,又喚做裘日新,生的紺發(fā)童顏,左眉上揚,右眉下垂,鷹視狼顧,身長七尺五寸,也是一個惡煞邪鬼投胎,越州剡縣人氏,能使一口削鐵寶劍,與徒弟陳十四,起兵三萬,跟隨方臘反了宋庭,被方臘封為檢校太尉。

  休寧縣破,鞠知縣守城為賊眾所傷,而被生擒,仇道人偏將端木歊,欲逼鞠知縣歸降,乃面殺縣丞、縣尉以怖之。

  鞠知縣罵道:“自古妖賊豈有長久者,爾當去逆從順,因我而歸朝,官爵尚可得,奈何使我降賊?何不速殺我!”

  端木歊道:“我是本縣之人,明府宰邑有善政,前后官無及公者,我不忍殺。”乃解其縛,委之而去。鞠知縣本要渡江乞師于宣撫使,于路傷重而死。

  惡訊傳至歙州府,是時朝廷有令,命曾孝蘊移知青州,曾孝蘊嘆道:“如今又失婺源、休寧兩縣,歙州危在旦夕,反賊朝幕就至,我走,歙州必陷于賊!”

  歙州兵馬總管郭師中在旁聽了,向前拱手道:“大人盡管放心,有師中坐鎮(zhèn)于此,必能拒敵城外?!?p>  曾知州道:“汝雖有勇,謀略不足,我去以后,汝只可城上守御,不可開門出戰(zhàn)?!?p>  郭師中當時點頭答應(yīng)了,曾知州只得收拾停當,去青州赴任,方行兩日,方臘親自引領(lǐng)方七佛、陳十四,帶軍五萬來攻歙州,郭師中守城五日,反軍稍卻,師中愈發(fā)驕傲,第六日要引千余人馬出城交戰(zhàn),眾偏將苦勸,師中大怒。

  樊舒闊道:“總管執(zhí)意要去,我等不能阻擋,俺愿得些兵馬,留守城中?!?p>  郭師中道:“你也有些本事,與你五百人。”遂留樊舒闊守城,自帶兵馬出城列陣。對面反軍刀槍林立,一望無邊。

  未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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