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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興演義

第六回武義縣宋江用計 桐柏山趙立殺敵

中興演義 凝云志偉 3954 2020-06-24 07:33:49

  【武義縣宋江用計~桐柏山趙立殺敵】

  話說盧俊義怒氣上來,催馬出陣,高聲喊道:“史武恭,你兄是我所擒,若想報仇,盧某在此,何不現(xiàn)身一戰(zhàn)?”

  史武恭見盧俊義出馬,便在隊里騎馬提戟而出,高聲大罵:“你這廝好生卑鄙,我兄史文恭與你有同袍之義,你卻將他擒殺,今日就用你性命,祭奠我哥哥在天之靈。”

  盧俊義說道:“史文恭心術不正,射殺晁天王,盧某為民除害,爾等不分皂白,我不怪爾等,早來獻城,封官有賞?!?p>  史武恭罵道:“我兄史文恭槍戟無對,從來不屑暗箭傷人,如何不疑你自家兄弟嫁禍我兄?今日膽敢犯我,叫你做鬼!”

  史武恭、盧俊義話不投機,就廝殺一處。那邊宣贊、繆夏殺了二十合,宣贊不敵繆夏鐵槍,遮攔架隔,手忙腳亂,關勝來換宣贊,宣贊退回。

  繆夏看見關勝前來,摘弓取箭來射關勝,關勝用青龍刀一擋,把箭鏑撥落在地,舉刀來砍繆夏。繆夏死命抵擋,戰(zhàn)不及十合,亡命而逃,關勝不追??娤耐嘶乇娟嚕^看盧、史二人交戰(zhàn)。

  盧俊義、史武恭惡戰(zhàn)一百余合,勢均力敵,未分輸贏,繆夏令馬前卒鳴金收兵,盧、史二將各自跋馬撤回。

  史武恭回城問繆夏道:“我正欲取盧俊義那廝首級,為何鳴金收兵?”

  繆夏說道:“宋江人多勢眾,久戰(zhàn)你我必然失利,不如固守此縣,等待援軍?!?p>  史武恭說道:“如今南國城破將亡,何來援兵?如固守此城,你我只是甕中之鱉,不如與宋江決一死戰(zhàn),趁其主力未至,尚可報你我之仇。”午飯吃過,史武恭再次領隊出城,宋軍對面相望。

  史武恭單騎來到軍前,橫戟大罵:“爾等缺肝無心,蛇鼠敗類,皆以禽獸為綽號,卻禽獸不如,有何德能,自稱英雄?盧俊義快來送死?”

  盧俊義將要出戰(zhàn),身后徐寧擰鉤鐮槍飛馬向前,史武恭便來交戰(zhàn),廝殺不及二十合,徐寧抵不住,倒拖鐮槍,伏鞍敗回。

  裴宣、楊林飛馬搶出,雙戰(zhàn)史武恭,史武恭見來了兩人,挺戟去殺,廝殺十五合,楊林、裴宣雙雙敗北。

  史武恭見兩人敗了,把戟戳住,用箭去射。

  花榮等人大叫道:“小心暗箭!”裴宣、楊林伏鞍去躲,稍遲一些,那枝箭正射在裴宣的琵琶骨上,虧有鐵甲護體,才不至傷了性命,裴宣被眾人救回,治傷不提。

  花榮見到史武恭有射石飲羽之能,催馬前來比箭。史武恭、花榮兩人在軍前跑馬互射,發(fā)箭數(shù)次,皆矢鋒相觸,共墜于地,直把箭矢用盡,未分勝負。花榮又與史武恭斗起槍戟,槍來戟去,戰(zhàn)二十合,花榮不敵。

  正在這時,一路南軍從后斜刺殺來,宋江軍馬不戰(zhàn)自亂,兩軍混戰(zhàn)一場,傷亡不計。

  原來這路南軍卻是夔中善,字善初,以字行。祖居明州昌國縣人氏,起家漁人,后為海盜,方臘起事,聚眾追隨,官拜殿前司都指揮使、安南元帥。處州散將之后,夔善初直奔東南去打龍泉縣,卻被龍泉宋軍擊潰,就領兵北上,要到遂昌整頓兵馬,不想宋軍先來一步,正在鏖戰(zhàn)遂昌,夔善初趁勢領兵殺入宋軍后隊,所以宋江兵馬大亂,一敗三十里,清點將佐,還好無人陣亡,只有楊雄、黃信、凌振、蔡慶、郁保四五人受了傷。夔善初得勝,被史武恭邀請進城,縣衙里殺牛宰羊,大擺酒宴。

  史武恭席前與夔善初斟酒說道:“多虧元帥及時趕到,解了遂昌之圍?!?p>  夔善初說道:“同為反宋,何分彼此,宋軍再來我去出戰(zhàn)?!?p>  繆夏說道:“有元帥相助,我等無憂。”三人舉杯共飲。

  卻說遂昌一仗連打數(shù)日,宋江未能拔城,吳用見王稟、王渙兵馬不到,使戴宗往探。

  戴宗用神行道法半日就回,對宋江眾人說道:“因霍成富固守青田縣,官軍攻城受挫,王稟、王渙軍馬被調回,合力攻打青田,霍成富敗走,兩日后大軍方能來到?!?p>  宋江說道:“幸虧日前魯智深搶了數(shù)百車糧草,不然人吃馬喂,糧草供應不到,我軍不戰(zhàn)自敗?!?p>  朱武說道:“不如暫緩攻城,等待大軍?!?p>  吳用說道:“不可緩攻,若讓賊人乘隙逃脫,如滴水入江,放虎歸山。”

  魯智深道:“遂昌彈丸之地,如何能阻我梁山大軍?”宋江見眾人一心,明日又來攻城。

  城里夔善初和史武恭、繆夏商議,由史武恭在城上觀陣,夔善初、繆夏出城殺敵,余下禆將各守四門。方軍出城壕邊把軍馬排開。

  夔善初身披鐵甲,手持托天叉,叫道:“我知爾等是梁山人馬,后來歸降宋廷,屢建功勛卻不得封賞,今日你雖打破南國,卻也折損過半,昏君走狗,羞見世人?!?p>  關勝聽了,蠶眉倒豎,鳳目圓瞪,倒提青龍偃月刀,打馬來殺夔善初,夔善初掄叉相迎關勝。關、夔兩人戰(zhàn)十余合,關勝詐敗,回馬拖刀而跑,夔善初去追,關勝突然回馬,大刀平推,夔善初急忙用叉隔擋,關勝力大刀沉,正砍在叉桿上,夔善初在馬上一晃,把叉頭對著關勝胸前虛影一影,敗陣而走,卻不防備宣贊暗箭射中左肋,夔善初折斷箭矢而走,關勝來追,繆夏命弓箭手放箭,射退關勝,兩軍收兵。

  夔善初回城進到縣衙,卸去盔甲,把肋下箭頭取出,包扎傷口。史武恭前來問傷。

  夔善初說道:“關勝那廝好生厲害,險些被他拖刀計暗算,卻不知是誰暗箭傷我,真是可恨。”

  繆夏道:“我看的清楚,是那丑鬼宣贊,此人曾做過郡馬,箭法精妙。”

  史武恭說道:“如此僵持下去,非敗不可,宋軍大隊人馬若到,我等只能引頸就戮。”

  夔善初問道:“縣中有多少成年大牛?”

  史武恭道:“如今打仗,要牛何用?”

  夔善初說道:“我曾聽說戰(zhàn)國燕昭王時,燕將樂毅破齊,田單堅守即墨。燕惠王即位,田單向燕軍詐降,使之麻痹,又于夜間用牛千余頭,牛角綁上利刃,牛尾裹上蘆葦灌油,以火點燃,猛沖燕軍,并以五千勇士隨后沖殺,大敗燕軍,殺死騎劫,田單乘勝連克七十余城?!?p>  史武恭說道:“原來元帥想用火牛陣殺敗宋軍?!?p>  夔善初說道:“正是此意,宋軍衣甲旗幟盡是赤色,牛見發(fā)威,必敗無疑。”

  繆夏道:“既然如此,我這就把縣里大牛征來調用?!闭f罷去了。不到一個時辰,繆夏回來,已征用五百壯牛,牛尾裹了棉布柴草,一切就緒。

  午餐過后,小軍來報:“宋軍在東城外叫陣,說要攻城?!?p>  史武恭對夔善初、繆夏說道:“宋江不過數(shù)千人馬,只是虛張聲勢,不必理會。”

  夔善初說道:“夜長夢多,大破宋軍就在今夜?!比松套h妥當,四城門高掛免戰(zhàn)牌。

  至晚,宋江恐城里方軍逃走,派兵守住遂昌四門,自主中軍屯于東門,如有情況點火救應。二更以后,只有把守轅門小軍走動,其余都已休息。

  夔善初知宋江自領大半將佐在東門,便與史武恭、繆夏商量道:“宋江就在東門,如能擊敗宋江大營,其余幾門不打自走,先把公牛趕出東門,再以兩千敢死軍士在后,見到宋軍大亂,就可追殺?!?p>  史武恭、繆夏齊聲叫道:“好計,我二人這便去?!?p>  夔善初道:“史將軍可留守城中,我與繆將軍親去。”史武恭自留縣里??娤膶⑴Zs出東門,牛角綁了利刃,牛身兩肋綁了四根長槍,夔善初帶領兩千勇士在后,一聲令下,軍士把所有牛尾點燃,群牛爭先猛撞宋營。把守轅門的小軍見到如此情景,急忙擂鼓,宋江眾人披掛出帳,群牛已經(jīng)撞破柵欄,沖進營來,軍士想要抵擋,卻被牛角利刃挑死,這些牛橫沖直撞,見到宋軍便撲。后面南軍接著砍殺,宋軍一時死傷無數(shù)。

  宋江等人驚慌失措,急忙下令撤軍,全軍潰散,把守各門宋軍,見到東門火光沖天都來救護,來到一發(fā)潰逃,向南奔逃四十里方才住腳,整頓兵馬損失三千五七百人,大敗虧輸。

  宋江清點兄弟時不見了項充、李袞,有小軍看見說道:“項、李二將軍陷在牛陣里,被牛頂撞而死,踏成肉泥?!彼谓词?。

  樊瑞哭道:“芒碭山結義后,項充、李袞與我生死不離,如今卻屈死在這里?!?p>  吳用對宋江說道:“此是東周時齊國田單所用火牛陣,卻怪我等失了算計,夜間未加防備,才會一敗涂地。”眾人愁容滿面。

  詰朝,軍士來報:“王稟率馬步軍兩萬已到?!彼谓?,細說幾日戰(zhàn)況。

  王稟與宋江說道:“我已到此,此城必拔?!?p>  呼延灼一旁進言道:“強攻傷亡太多,依我之見,不如誘敵出城,用我連環(huán)鐵馬破之必矣?!?p>  王稟問宋江道:“此是何人?”

  宋江說道:“此人是開國名將呼延贊后人呼延灼,會使雙鞭,精通戰(zhàn)陣?!?p>  王稟說道:“原來是將門虎子,就依汝之言誘敵出城破之?!焙粞幼谱匀蕚溥B環(huán)馬,王稟、宋江等人商議如何誘敵不提。

  再言遂昌,夔善初、繆夏得勝而回,縣衙擺酒慶功,巳牌十分,將校來報宋江軍馬繞城而走,卻似要去衢州龍游。

  夔善初說道:“想來昨晚宋江大敗,心知遂昌難取,便要離去。”

  史武恭說道:“我家兄長大仇尚未得報,這廝待走哪里?我去領兵追殺,少刻取了盧俊義首級便回?!?p>  繆夏說道:“我隨你去,若錯過此時,兄死弟亡之恨,何時能夠了卻?”

  夔善初勸道:“兩軍打仗,非同兒戲,如敵人用計不是麻煩?”

  史武恭說道:“即便用計我也不怕,昨晚宋江已經(jīng)膽裂,此時如同驚弓之鳥,追而殺之,不可錯過良機?!笔肺涔?、繆夏不聽勸阻,留下夔善初守城,披掛盔甲,帶了禆將兵勇追殺宋江而去。

  卻說宋江兵馬正行到遂昌縣西白馬山,“神行太?!贝髯陲w走來報:“史武恭、繆夏領軍四千來追,城中空虛,只有一千老弱。”宋江停住兵馬,列陣以待。

  史武恭、繆夏追至白馬山下,眼見宋江停軍不走,心中打鼓。

  宋江喊道:“小可恭候多時,將軍真未失約?!?p>  史武恭厲聲大罵:“匹夫宋江,竟敢賺我?!彪S即傳令進攻。

  宋江軍馬從中兩面分開,現(xiàn)出呼延灼連環(huán)馬隊,呼延灼令軍沖殺。這連環(huán)馬奧妙無窮,精選長大少年五百,烈馬五百,人披鋼鎧,馬掛鐵甲,人露雙眼,馬露四蹄,每五匹馬做一隊,鐵環(huán)相連,沖不破,扯不斷,共是一百隊,但凡交戰(zhàn),遠用箭射,近則槍刺,三面沖殺,步軍在后策應。

  史武恭對繆夏道:“曾聽家兄史文恭提起,此乃鐵索連環(huán)馬,威力無窮,快些撤軍?!贝藭r,為時已晚,宋軍箭射如雨,鐵馬沖來,史、繆二人狼狽而逃,宋江驅動大軍隨后殺來,史武恭四千人馬,被斬殺兩千,史武恭、繆夏退進遂昌南門。

  呼延灼連環(huán)馬直追到城邊,魯智深、武松步軍早已埋伏在此,尾隨而入,打開南城門,宋軍殺過甕城,進到城里,王稟也打破東門,進逼縣衙。

  城里夔善初不顧肋下箭傷疼痛,上馬提叉迎戰(zhàn),殺死數(shù)十宋軍,遇到秦明,秦明手揮狼牙棒橫掃過去,夔善舞叉抵擋,震的箭傷崩裂,疼痛難忍,氣力不支,被秦明當頭一棒,連盔砸掉半個天靈蓋,死于馬下。

  史武恭、繆夏見宋軍攻進縣里,大勢已去,就合力殺出北門,直奔遂昌東北的婺州武義縣而去,去會合王國部眾。

  王稟、宋江奪城之后,將城外火牛陣燒死的熟牛,都運進城里大饗士卒,次后王稟安頓遂昌,宋江帶軍去追史武恭、繆夏敗兵。

  史武恭、繆夏敗逃途中卻遇見了云天彪、瞿地成軍馬,云天彪、瞿地成二人處州散將之后,便合兵北上想奪回縉云,縣中固守。二人連打七日,傷亡數(shù)百,不能攻破,又逢張思正率軍從處州追來,和縉云守軍前后夾擊,云、瞿二人大敗,帶兵西走,不想正遇史武恭、繆夏丟了遂昌城,兩軍會合,四個主將把前后事情說了備細,這四人卻來再打遂昌。

  宋江大軍急趕之下,不想史武恭掉頭回來,兩軍相逢,未及擺陣,廝殺一團。史武恭四人帶領的人馬,終究是個敗軍,被宋江人馬一沖便潰不成軍,各自爭相逃命。

  史武恭、繆夏、云天彪、瞿地成四人敗走,宋軍李逵脫的赤條條,掄著兩把板斧緊追不舍,宋江怕李逵有失,命大軍接應李逵,這李逵直追的肚里餓了,就在南軍死尸上砍下一條臂膀來吃。

  宋江騎馬追來,大怒道:“你這黑廝,屢教不改,又在吃人,拿你軍前正法!”

  李逵說道:“這些個肉蟲殺俺兄弟,怎吃不得?”

  宋江罵道:“放肆!你也是父生母養(yǎng)的,怎能隨意吃人,與野獸、畜牲何異!”

  李逵撇了那條手臂,說道:“吃便吃了,要殺要剮,只聽哥哥安排。”

  宋江大叫道:“你這莽夫數(shù)次違我軍令,吃人成性,如何得了,刀斧手快將李逵軍前斬首?!钡陡终锨皠邮帧?p>  只見吳用道:“且慢動手,待我說過,殺他不遲。”

  宋江氣道:“有何話說,他今日難逃項上一刀?!?p>  吳用說道:“這黑漢確實該殺,但非今日,陣前殺敵還需用著他處,功大于過,如今梁山兄弟陣亡大半,不可自毀長城。吃人這事早有先例,隋唐時便有吃人將軍朱燦?!?p>  宋江下令道:“把李逵軍前重打五十軍棍,暫且記下死罪,軍前立功以贖?!崩铄颖划敱姶蛄宋迨蠊鳎澋钠げ谌夂?,只是打的青紫,沒有肉綻。

  此時已過午后,人餓馬乏,宋江命生灶做飯,再追趕史武恭敗軍。史武恭四人帶兵一敗五十里,見到宋江沒有追來,心中方安。幾人見奪遂昌無望,便去往武義縣,會合王國軍。

  宋江問吳用道:“史武恭雖然一敗涂地,可是我軍人馬耽擱太久,恐怕追之不及,史武恭逃竄何處,尚未可知?”

  吳用說道:“史武恭此番向東北而走,必投婺州,婺州武義、永康兩縣由反賊把守,離此最近,史武恭必去無疑。”

  宋江聽罷,傳令大軍啟程,徑往武義。宋江領軍走著,沿途有些馬糞,命軍士查看,卻是新糞。

  宋江在馬上笑道:“軍師估算沒錯,依著馬蹄馬糞痕跡,史武恭卻是投武義方向去了?!?p>  吳用說道:“他不去武義就去永康,別無他路,東面縉云是我宋軍地界,他斷不敢去?!彼谓热苏f笑前行,步軍前面開路。

  魯智深、武松領著步軍前面走著,卻見不遠處升起一縷青煙,走近看了才知,原來有個漢子正在路中烈日下,架著一堆火,蹲在地上煮著一碗白米粥,約有二十六七年紀。上穿紅衣,下穿紫褲,腰扎一條紅綾帶,腳穿一雙草鞋,身后背著個氈笠,撒一把朱纓,身旁戳在地里半尺深一條六棱銅棍,上面鏨著青龍,旁邊擱著一把魚皮鞘腰刀和一個包裹。

  武松看了,上前說道:“路中那漢子,且把路讓一讓?!?p>  那漢子只顧看那碗粥,說道:“路又不是你家的,有甚可讓,留下黃金百兩,方能過去?!?p>  魯智深氣沖頭頂,罵道:“直娘賊,若不走開,讓你吃灑家禪杖?!?p>  那漢子一聽大怒,跳起身來,一把提起銅棍,橫拿在手。

  魯智深嗔怒,要來廝打,卻見那漢有九分卻像史進,大喜道:“兄弟原來你不曾死!怎在這里?”

  那漢罵道:“禿驢,哪個是你家兄弟?休要亂認。”

  武松用眼打量,看這漢胸膛手臂露在外面,說道:“他不是那個兄弟,身上未有龍紋?!?p>  魯智深脧一眼那漢,說道:“既然不是兄弟,你且吃灑家一禪杖?!?p>  那漢早不耐煩,舉棍相迎,兩個步戰(zhàn)起來。只見一場好斗:

  魯達恚怒無佛心,史斌膽惡更生猛;禪杖如穿日月扁擔,銅棍勝似捅天旗桿。禪杖漆黑卷風沙,銅棍金光耀眼盲。禪杖掄起,病魔瘋狂烈焰舞;銅棍揮動,降龍棍法更無雙。一個兇僧,如同地獄入世明王佛;一條惡漢,更似今生脫胎羅剎鬼。

  兩個好漢廝并在一起五十合,不分高低。

  宋江見前軍停滯不前,與眾人來看,只見魯智深和一個后生打在一起,宋江向武松問了來由,武松講了經(jīng)過。宋江下馬,眾將也跟著下了馬。

  宋江喊道:“那位壯士,莫要動手,魯大師也先回來,我有話說?!眱扇寺犃烁髯允帐?,魯智深退回。

  宋江往前走了幾步,問道:“不知英雄怎地稱呼?”

  那漢說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史斌的便是,江湖人稱‘白玉龍’。”

  宋江又問道:“這位好漢的相貌與我一位兄弟極是相似,更是同姓,但不知可有淵源?”

  史斌問道:“你那兄弟是誰?”

  宋江說道:“我那兄弟叫做史進,江湖稱作‘九紋龍’史大郎?!?p>  史斌聽了,大吃一驚道:“你就是那‘及時雨’宋江?”

  宋江說道:“正是小可?!?p>  史斌大怒道:“因你招安,我兄弟史進才死在南國,今日拿你的命,報我兄弟之仇也罷?!闭f著舉棍要打宋江。

  武松單刀把棍架開,說道:“漢子,你且說個明白,當中必有誤會。”

  史斌把棍杵在地上道:“我是史進堂兄,生在華州,長在金州。前番聽說史進招安之后,為國南征,被賊人繆春射死,我便來找賊人報仇,又聽說繆春死于梁山之手,便欲返鄉(xiāng),卻是盤纏用盡不能回家,因此四處漂泊,今日道上煮米翦徑,不想正遇你等?!?p>  宋江說道:“原來史進堂兄,怪不得如此相似,史進之死是為國盡忠,好過在梁山做賊,遺臭萬年,你還有何所恨,那繆春已死,可他兄弟繆夏尚在,到處殘害生靈,報仇理應找他?!?p>  史斌問道:“繆夏現(xiàn)在何處?”

  宋江說道:“一個時辰前,應從此經(jīng)過,去了武義縣?!?p>  史斌恨道:“竟與仇人之弟擦肩而過?!?p>  宋江說道:“史壯士既然要為兄弟報仇,只怕孤掌難鳴,不如你我同行?!?p>  史斌思了思,說道:“宋先鋒說的頗有道理,若蒙先鋒收留,史斌感激不盡?!闭f罷倒地就拜。

  宋江把史斌扶起,令人備了酒肉,讓史斌飽餐一頓。眾人和史斌一一見過,史斌與宋江相見恨晚,拿了腰刀包裹,就與宋江同去攻打武義縣。

  再說史武恭四人領兵來到武義西城下,史武恭仰頭朝城上大叫道:“吾乃遂昌守將史武恭,宋軍在后追來,快放我等進城?!背巧宪娛柯犃耍瑘蟮娇h衙。

  王國自黃姑嶺戰(zhàn)后,因傷勢過重,不出縣衙半步,正愁孤軍作戰(zhàn),難以久守,今日得知史武恭被宋軍打敗,來投武義,忍著傷痛上城來看,對著城下四人問道:“久聞史將軍大名,不知誰是?”

  史武恭答道:“在下便是,請王將軍速開城門,宋軍隨后追來。”

  王國說道:“雖然久聞大名,不曾見過,可有憑證?若無憑證,王某不敢擅開城門?!?p>  繆夏摘下兜鍪,叫道:“王將軍還認得我否?昔日你與我哥曾是摯友,你我有過一面之緣。”

  王國仔細看了,說道:“你是繆二,自你哥死后,你繆家還有三位兄弟,繆秋、繆冬怎未見到?”

  繆夏說道:“三弟、四弟都被宋江一伙害死,王大哥快些開城,閑話城中細說,宋軍來也!”一指遠處,眾人看去,只見宋軍旗幟獵獵,煙塵卷地而來。

  王國急令開城,將史武恭四人和千余人馬放進城里,關閉城門。宋江軍馬眼見史武恭進城,只恨遲了一步,隨即在城外安營搦戰(zhàn)。

  史武恭勸王國死守,王國依從,只被宋兵罵了兩日,王國就奮勇出城。史武恭等人苦勸,王國不聽,與朱仝斗數(shù)十合,被朱仝所斬。

  至夜,宋江與吳用掌燈對弈,連輸兩局。

  吳用道:“兄長似乎心神不寧,落子屢次失機?!?p>  宋江道:“今日陣上雖殺他一員大將,我心卻不安穩(wěn),不知為何?”

  吳用道:“賊人今夜必來劫營,兄長可留空營一座,分兵埋伏,敵來圍爾攻之,大獲全勝,就在今夜。”

  宋江說道:“我看不如使戴宗打探武義動向,若史武恭傾巢而出,便讓他來劫我空營,我全軍攻打武義,等他覺悟,為時已晚?!?p>  吳用夸道:“兄長此計甚妙?!彼於ㄏ掠嫴?,先讓戴宗到武義城外斥候,自把軍馬調出營外。

  子時過半,戴宗回報宋江眾人:“史武恭果然領兵出城,人銜枚、馬裹蹄,悄悄殺來,兵馬悉數(shù)出城?!?p>  宋江傳令:“全軍繞過史武恭兵馬直取武義?!比姸计?,也是人銜枚、馬裹蹄,來到武義西城下,城上火把通明,早有準備。

  云天彪、瞿地成喊道:“宋江小兒,你已中計,尚且蒙在鼓里?!?p>  突然后軍動亂,宋江來到后軍,卻是史武恭翻回頭殺來。

  史武恭見到宋江,開口大叫:“宋先鋒豈不知請君入甕?只怕你不來,費了我好大心思?!?p>  宋江笑道:“你我勝負未分,歡喜過早。”史武恭不明所以。

  武義城中忽然大亂,原來是盧俊義奉宋江之命,自領一隊人馬,悄悄來打武義南門,城中大部分兵馬都已調到西城,南門空虛,被盧俊義一舉攻破,所以城中雞飛狗躥,亂作一團。

  云天彪、瞿地成本想出城與史武恭前后夾擊宋江,眼見武義失守,便帶兵殺出東門,被魯智深、武松帶領步軍沖殺一場,星落云散都跑了。

  史武恭只好引兵敗走,去往永康方向,宋江令馬軍追殺一場,然后進城安頓百姓。宋江與眾將到縣衙,此時裴宣、郝思文、宋清箭傷都已經(jīng)痊愈,宋江便命裴宣書寫功勞簿,把眾將功勞一一記下。

  吳用又對宋江說道:“史武恭必然去了永康,為今只有乘勝追擊,一舉平定婺州。”宋江稱善。

  王稟、王渙也已來到,便由王渙守武義城,王稟、宋江去追殺史武恭。王稟、宋江分兵兩路,宋江順著永康江南岸追殺,王稟沿著永康江北岸追擊。

  宋江正追到桐琴附近,已是日出,正值大霧,迎面兩人騎快馬而來,每匹馬前掛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

  來的近了,宋江才看清楚騎馬之人,大聲驚呼:“莫非兩位兄弟陰魂前來?”

  那二人來到面前,各自翻身下馬,拜倒路邊,齊聲道:“公明哥哥,別來無恙?!彼谓c眾人下馬,扶起那二人。

  盧俊義也驚道:“宣州之戰(zhàn),你二人與周通落水,水手打撈,不見尸首,眾兄弟卻以為死了,緣何會在這里?”原來那二人正是董平、張清。

  董平道:“我二人并沒有死,二月攻打宣州旌德時,我與張清、周通與南軍廝殺,不想敵眾我寡,重傷落入涇溪,順水浮到?jīng)芸h,被一家翁媼救起,我二人僥幸存活,周通早已死了,將他葬在彼處,如此在翁媼家將養(yǎng)數(shù)月,傷勢痊愈便來尋找哥哥?!?p>  宋江又一指兩人馬項下掛著的人頭,問道:“此二人的首級從何得來?”

  張清道:“我二人聽說宋軍已攻下睦州并擒獲方臘,又去征剿處州,就去處州尋找哥哥,得知處州已經(jīng)攻破,梁山軍又打破松陽、遂昌兩縣,回師武義,我二人又來追尋,只盼早日見到哥哥。方到桐琴,見一隊南軍狼狽而來,想是哥哥已攻破武義,我與董平出其不意,撞陣斬了這兩個賊將,但不知是誰?”

  宋江說道:“這兩人是云天彪、瞿地成,皆是反賊。只這云天彪背反朝廷,卻做賊寇,死有余辜?!彼谓姸?、張清未死,喜極而泣。

  吳用道:“兩位兄弟大難不死,必有后福,可喜可賀。”眾將無不歡喜。

  宋江又將數(shù)月征戰(zhàn)經(jīng)過,講了一番。董平、張清聽后,請令為前軍追殺史武恭、繆夏,命為先行軍。

  王稟、宋江追至永康,史武恭、繆夏早從西門被羊望云放進城里。王稟此時也已知王霆在城北,就使人相邀王霆共擊賊寇。張思正也從縉云來到,準備同心戮力攻打永康縣。

  史武恭、繆夏入得永康縣城,羊望云在縣衙擺宴款待。羊望云席間道:“既然武義失守,二位將軍到此共守永康,真乃羊某萬幸?!?p>  史武恭議道:“梁山人馬果然非一般草寇能比,居然連取我兩縣,而今婺州只有永康一座孤城,萬難堅守,不如棄之,我等去往臺州會合佛大王?!?p>  羊望云大吃一驚,說道:“如此便把永康拱手相讓宋軍么?”

  繆夏也道:“永康雖是孤城,但糧草充足,可吃三五月,到那時局勢若有變動,可重新奪回婺州各縣,何苦棄之?”

  史武恭道:“此言差矣,如三五月后,局勢未變,我等困守孤城,無援糧盡,進退無路,只能坐以待斃,而今潛軍突圍,未足為恥?!?p>  羊望云問道:“永康圍如鐵桶,又當如何出走?”

  繆夏說道:“不如用緩兵之計,寫一封降書,使人送到宋營,宋軍如信以為真,必然松懈,我等就趁今夜突圍?!?p>  史武恭道:“此計大妙。”飯后羊望云修書一封,命人送去宋營。

  王稟和宋江看了來信,信上寫道:

  永康守將羊望云頓首遙拜王將軍、宋先鋒麾下:“先時羊某無知,宋軍來討,全仗武義城犄角之勢,未能及時歸降,而今永康城孤池單,不敢抗拒天兵,情愿俯首順服,如能寬恕羊某之罪,明日辰時便開關投誠,并獻上史、繆二人首級。謹此降書,伏乞憐察?!?p>  王稟有意令羊望云歸降,宋江親自寫了一封回書,讓使者帶回。黃昏以后,吳用勘察永康地形回來,宋江把羊望云降書與吳用看了。

  吳用看過,蹙眉道:“不好,此中有詐!”

  宋江問道:“如何有詐?”

  吳用說道:“他果真肯降,怎么不先送史、繆二人首級,為何要等明日?”

  宋江捻須道:“莫非又要劫營?”

  吳用說道:“信上說的明白,永康是孤城一座,堅守無益,賊人不是劫營,而是棄城。”

  話音剛落,只見時遷來報:“公明哥哥,史武恭領人馬殺出東門走了!”

  宋江大吃一驚,恨道:“看守東門都是步軍,如何能擋得住,都怪我失了算計,傳我軍令:調馬軍五虎去追,定不要跑了賊人!”

  時遷把宋江軍令傳下,關勝、林沖、秦明、呼延灼、董平一齊點兵去追史武恭。

  宋江把事告知王稟,兩人點起步軍隨后追來。張思正兵不血刃得了永康,出榜安撫民眾,屯兵城內,王霆見永康平定,自回了本縣。

  且說史武恭、繆夏、羊望云三人領著三千兵馬直奔臺州逃去,路上被關勝等人追上后隊,殺去了一千人馬,史武恭直逃到仁川鎮(zhèn)附近,見宋軍未能追上,長出了一口氣。

  羊望云道:“前面不遠就是仁川鎮(zhèn),可以借路去往臺州。”

  繆夏問道:“此話怎講?”

  羊望云道:“那仁川鎮(zhèn)有方家四郎把守,兵精將勇,何懼宋軍?!?p>  史武恭問道:“莫不是‘描金戟’方杰、‘亮銀戟’方福、‘熟銅戟’方祿、‘鑌鐵戟’方壽?”

  羊望云答道:“正是這四戟郎,史將軍也有耳聞么?”

  史武恭道:“這四戟將都是鳳子龍兒,皇叔方麾的親孫,武藝出眾,名播江南,我又豈能不知!”

  繆夏道:“既然如此,我等快去。”三人領兵直去了仁川鎮(zhèn)。

  史武恭三人到了仁川鎮(zhèn)西,卻見四周深栽鹿角,柵欄重疊,擺著強弓硬弩,筑起城濠,另有兵士把守。守寨軍士一見史武恭大隊人馬逼近,用箭射住高喊道:“來者止步。”

  羊望云高聲叫道:“永康守將羊望云扣寨。”把守軍人聽了,入去通稟。少時只見寨門大開,跑出四匹戰(zhàn)馬,馬上各有一將,都在二十多歲,手里各提著一枝長戟,后面跟著百余步兵。

  當中一員將叫道:“何人大呼小叫?”

  羊望云一看,正是方杰,提馬走了兩步,欠身說道:“方將軍,許久未見,羊某在此有禮?!?p>  方杰問道:“羊將軍不守永康,來此何干?”

  羊望云道:“實不瞞將軍,永康失守,我等想借路仁川鎮(zhèn)去往臺州,不知可否?”

  方杰看了后面的史武恭、繆夏問道:“那兩個卻是誰?”

  羊望云說道:“這二人是遂昌守將,兵敗來此。”

  方杰說道:“即是自家兄弟,不必多禮,進寨說話?!庇藐粨],步軍兩旁一閃,獻出一條路來。

  羊望云、史武恭、繆夏帶著兩千兵馬進了仁川鎮(zhèn),和方杰等人細說往日經(jīng)過。這三人入寨不到兩刻,宋軍已經(jīng)追來,仁川寨里用箭射住。宋軍五虎大將一字擺開。

  秦明當先罵陣:“爾等反賊,兀地藏頭縮尾做甚?哪個出來受死!”

  寨內商議,由羊望云、繆夏帶兵從鎮(zhèn)東去往仙居,史武恭和方家四將抵擋宋兵。羊望云、繆夏走后,史武恭并方杰等人出寨,五枝戟一字排開。

  史武恭青袍青甲,使方天戟,騎匹青馬;方杰紅袍金甲,使描金戟,騎匹赤馬;方福銀袍銀甲,使亮銀戟,騎匹白馬;方祿黃袍銅甲,使熟銅戟,騎匹黃馬;方壽黑袍鐵甲,使鑌鐵戟,騎匹黑馬。

  史武恭在當中,用戟指著秦明罵道:“手下敗將,還敢大言不慚!”催馬直取秦明。關勝揮舞青龍刀來戰(zhàn)史武恭,方家四小將也都出陣,林沖、方杰放對廝殺,秦明、方福放對廝殺,呼延灼、方祿放對廝殺,董平、方壽放對廝殺。

  先說董平、方壽一對,那董平使著兩枝短雙槍,方壽不知高低,舉戟就刺,交馬只一回合,董平左手槍撥開方壽那只戟,右手槍早刺進方壽肋下,方壽慘叫一聲,死于馬下。呼延灼與方祿戰(zhàn)到十合,用雙鞭夾住方祿的戟,只一扯,方祿銅戟脫手,被呼延灼雙鞭貫頂,打碎了天靈蓋,方祿身死馬下。秦明、方福交戰(zhàn)二十回合,方福用戟來斫秦明,秦明閃過,兩馬錯鐙時,秦明反手一狼牙棍打在方福后心,方??谕迈r血,翻身死于馬下。林沖和方杰大戰(zhàn)三十合,方杰不敵,又見三個兄弟死于非命,急于求成,被林沖覷得破綻,手起一矛,戳在方杰胸口,倒撞馬下死了。

  林沖、秦明、呼延灼、董平已經(jīng)得勝,關勝尚在力戰(zhàn)史武恭,已斗三十合,刀法漸亂。史武恭見方家小將都戰(zhàn)死,對著關勝虛影一戟,撥馬回寨,關勝等人怕有埋伏,不敢追擊,只有董平身先眾人,一馬闖寨,史武恭剛入寨門,軍士未及關門,董平已入,手起兩槍刺死幾個守門軍校,打碎寨門,呼喚軍卒攻來,關勝等人齊心合力打破仁川鎮(zhèn),史武恭領著敗兵逃往仙居縣。

  再說越州知州劉韐,字仲偃,建州崇安縣人,曾任江西豐城縣尉,后以帥職抵御西夏有功,升為徽猷閣待制。宣和初年,蔡京再次入相,劉韐氣憤之下,奏請?zhí)崤e崇福宮,獲準,離京后同任越州知州。

  方臘作亂,攻陷衢、婺兩州,聲傳越州,官吏悉遁,曾有人說劉韐避賊。劉韐道:“吾為會稽郡守,當與城同存同亡?!币蚨蛔?,備戰(zhàn)。仇道人攻至城下,屢次被劉韐殺退。

  仇道人則向東攻破上虞縣,劉韐使別將守會稽,親自帶兵圍剿剡縣,仇道人怕剡縣有失,急忙從上虞撤回。

  劉韐兵臨剡縣西城下,未及罵城搦戰(zhàn),仇道人在城上以八牛床弩亂射,箭如木椽,射傷射死宋軍百余,劉韐只好敗退,離城五里安營。

  日中,突有軍人進帳來報:“統(tǒng)制姚平仲收復浦江、義烏、東陽三縣,前來相助剿寇?!眲㈨k急忙相迎,劉姚二人相見施禮,入營說話。

  姚平仲問道:“劉知州為何面帶愁容?”

  劉韐答道:“不瞞將軍,今日與仇道人首戰(zhàn)失利,所以退在此處?!?p>  姚平仲說道:“剡縣兩面環(huán)水,只有西、北兩城是旱地,攻取實為不易,劉知州且放寬心,姚某前來正為此事?!?p>  劉韐問道:“姚統(tǒng)制莫非已有良謀?”

  姚平仲說道:“常言道:‘月暈知風,礎潤知雨’。兩日前我從東陽虎鹿鎮(zhèn)而來,偶爾路過土地廟,見殿中柱基異常濕漉,近日婺越一帶必有大雨,若能引水灌城,剡縣唾手可得?!?p>  劉韐疑慮道:“好卻是好,但慮城中百姓,如此攻打,不知溺死幾多?”

  姚平仲笑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如今城為賊城,民為賊民,不可姑息養(yǎng)奸。實不相瞞,我已命軍士城南挖渠,疊壩截河,大雨過后便要放水灌城?!?p>  劉韐蹙眉片刻,說道:“也罷,都依著你。”便在帳中擺宴為姚平仲接風,直到二更各自休息,半夜電閃雷鳴,大雨傾盆整整下了一宿,剡溪水位暴漲。

  次日午時,雨勢漸弱,星星點點。姚平仲與劉韐說道:“真是天助我也,如此我軍必勝。”隨即下令掘水灌城。這地勢是南高北低,大水順渠而下,轉瞬沖破剡縣南門進到城里,沒到半個時辰,城中水深過膝,百姓各自逃命。

  仇道人見城已破,便領兵到東城外尋到百艘船只,順著曹娥江北去,在三界鎮(zhèn)棄舟登岸趕往上虞縣,不想正遇郭仲荀平定上虞,斬賊三百一十級,迎面截住去路。

  郭仲荀對仇道人大喝道:“我乃宋將郭仲荀,上虞已非汝有,爾欲活則降,欲死則戰(zhàn)?!?p>  仇道人大叫道:“只把這話嚇唬三歲孩童,怕死便不起事。”隨即引軍殺來,一戰(zhàn)失利,只得退回。至三界鎮(zhèn),遇折可存部將楊震,楊震縱兵大殺,斬敵首八千級。

  仇道人領敗軍行到新昌縣東南沃洲山,被姚平仲、郭仲荀、劉韐、折可存分兵四圍、表里夾攻,仇道人領兵死戰(zhàn),不能脫身,最后力竭被亂軍所殺,余部盡滅。

  越州戰(zhàn)事平息,姚平仲、郭仲荀便辭別劉韐,姚平仲率軍南下臺州,郭仲荀去往溫州。劉韐送走二人后,以剡縣多事,剡字“兩火一刀”,有兵火象,親自寫了申文,奏請朝廷改剡縣為嵊縣,申文使者路遇童貫班師,遞上奏表,童貫代行皇命,將其改為嵊縣。此時朝廷也有旨意傳來:改睦州為嚴州、建德軍為遂安軍,歙州為徽州。

  姚平仲行到天臺縣桐柏山附近,忽聽一聲鼓響,四下里伏兵盡起,約數(shù)千人,把宋軍團團圍住。為首賊將,左手拿七尺大刀,右手執(zhí)丈八蛇矛,坐騎一匹烈馬,高叫道:“我乃圣公御弟‘賽陳安’方五是也!爾等死期已到。”賊兵亂箭齊射,一霎時,官軍死傷甚眾。

  姚平仲身中數(shù)箭,直戰(zhàn)方五,斗二三十合,不分輸贏。賊軍副將張崱、王颋,前來圍攻。姚平仲不能抵敵,刺斜里率軍突圍而走,約行二里,回顧只有帶傷軍士百人跟隨,不見追兵,心神方定,欲走沃洲山回新昌,正行之間,號角聲連山響起,卻是賊將劉湜、李鈇率數(shù)千人截斷去路。后面方五亦引大軍殺來,大喝道:“宋軍早降!”

  姚平仲苦笑一聲,棄槍下馬,拔劍在手,言道:“我為國討賊,豈能被賊人生擒,兵敗有死而已。”便要自剄。

  突然賊軍大亂,只見一騎殺入南軍之中,似虎入羊群,所到之處,賊兵潰散。姚平仲細看,卻見一個宋軍打扮的壯士,手持長槍,血戰(zhàn)敵軍。劉湜、李鈇一齊迎戰(zhàn),被那壯士兩槍刺于馬下。那壯士看見方五認旗立在彼處,知賊軍主將所在,一馬直沖過去。賊軍眾將攔擋不住,被那壯士刺死搠傷許多,千余宋軍自外圍殺來,賊兵大敗,向南奔走。

  姚平仲驚訝之余,這才斂劍入鞘,回顧救兵當中,一員將官四十余歲,至面前下馬。那人拱手道:“吾乃王復字景仁,淄州淄川人,新任兩浙轉運副使,自余姚縣領軍前來討賊,不知汝是何處將領,怎么在此?”

  姚平仲還禮道:“我乃姚平仲字希晏,耀州三原人,被童宣撫征調江南。救命之恩,沒齒難忘。”

  王復言道:“久聞大名,姚將軍要謝的是他?!鄙焓窒蚰弦恢?,卻是方才單騎入陣那個壯士,來到面前。

  姚平仲細看那人,身長八尺,濃眉大眼,容貌甚壯,問道:“此人是誰?竟然如此勇猛,便是項羽再世,也不過如此。”

  王復道:“此人我亦相識不久,名喚趙立,年紀二十八歲,彭城人氏?!?p>  原來趙立家住徐州張益村,本為忠義星降世,少年時曾一夜夢吞九條金龍,從此力大過人。政和初年,以敢勇隸徐州武衛(wèi)軍中,為人木強,不讀詩書,武藝出眾善騎射,世間無敵,在大宋是第一員猛將。童貫征兵山東,徐州派軍往討方臘,與王復在越州相識。

  趙立至二人面前,下馬與姚平仲拱手相見,互通姓名。平仲贊嘆道:“我活三十余年,不曾見到你這般英雄。再生之恩,永世不忘?!?p>  趙立道:“舉手之勞,不值一提,俺們在此耽擱,恐怕賊人設壘對陣,不易攻取,不如就此追殺敵軍,趁勢收服剿滅?!?p>  姚平仲、王復道:“言之有理。”平仲拾槍,三人上馬,引著大軍追襲方五。直到天臺縣北,見方五已列陣相拒,宋軍亦列成陣勢。

  方五手持刀矛,陣前叫道:“方才宋軍孤膽壯士可在?我自認少逢敵手,可來一戰(zhàn)?!?p>  趙立聽聞,大喝道:“俺自十八歲從軍,陣前未有十合之敵,爾區(qū)區(qū)草寇,怎敢狂言?”挺槍驟馬直奔方五。二將戰(zhàn)不數(shù)合,方五搪抵不住,敗走本陣中,趙立飛馬直追入去。

  賊兵賊將圍裹上來,趙立往來沖突,勢不可擋。賊將張崱、王颋各舞大刀夾攻趙立,被趙立兩槍刺下馬,直追方五。姚平仲、王復亦揮兵掩擊,南軍大敗,要退回城中,將到城邊,忽然城墻崩裂,砸死許多嘍啰,方五不能入城,丟了余部,坐船橫渡始豐溪,逃往仙居去了。

  趙立追到溪邊,對賊兵厲聲道:“不從方五者伏地,我不殺汝。”賊眾皆扔了兵器,跪伏在地。姚平仲、王復收攏船只正要過溪,忽然接到劉韐文書,言說寧??h有賊犯境,求救于劉韐,劉韐因越州新附不能移軍,請姚平仲前往屠之。姚平仲與王復商議,乃由王復、趙立去寧海擊寇,姚平仲追殺方五,遂自始豐溪分軍。

  王復捉降賊回到城下,天臺縣內余寇得知方五已遁,皆棄械歸降。王復便將這些賊軍收編統(tǒng)領,與趙立同至寧??h。寧海城外卻是方七佛令方膽、方胞前來略地,率領何焰、薛寒、平寀、蟲廙四員大將,并一萬兵馬。何焰四將手下又有八員小將。趙立單槍匹馬至敵營前搦戰(zhàn),義軍八將各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來迎,盡被趙立刺于馬下。

  王復統(tǒng)大兵到,方膽、方胞亦引眾列陣,兩軍東西相望。三通鼓罷,王復出馬,舉刀罵道:“方五已敗,爾等余孽何不倒戈?”

  方膽回詈:“朝廷豬狗官吏,蝦兵蟹將,俺們便是只剩一兵一卒,也絕不投降,早晚殺入東京,砍他娘皇帝老兒,入他娘皇帝妻女?!贝嗽捯怀觯堑馁\軍發(fā)聲大笑。

  王復聽得此言,咬牙憤恨,大叫道:“你這廝出來,活劈了你?!狈侥懲ζ鸱教礻?,縱坐下馬來戰(zhàn)王復,斗不幾合,王復終究是文官,不能抵擋。

  趙立出馬接應,戰(zhàn)不三合,刺傷方膽,方膽撥馬便走,趙立從后追趕。義軍大將何焰掄斧來救,敵不過趙立,薛寒、平寀、蟲廙也來圍攻,趙立把槍使開,獨斗四將。少時,趙立刺四將落馬,挺槍殺過敵陣去,卻似龍逐龜蟹一般,如入無人之境。王復率宋兵掩殺,方軍大敗,丟盔棄甲。寧海知縣亦率軍民出城擊之。

  方膽、方胞轉戰(zhàn)至縣東南港頭鎮(zhèn),窮途末路,回戰(zhàn)宋軍。方膽用方天戟、方胞使大桿刀,雙戰(zhàn)趙立,無片刻之間,被趙立一槍一個搠死馬下。方軍余眾四散逃去,王復要趕盡殺絕。

  趙立勸道:“此民因花石綱之擾為亂,誠可憐憫,賊首已死,其余的不必殘害,留他生路,也可改過自新?!?p>  王復笑道:“汝不但武藝高強,更有菩薩心腸?!彼焓哲姟?p>  未知后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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