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搶劫,我們是認真的
胡川看著案上的竹簡呼呼喘氣,他被氣的不輕。
沒想到龍首匪兵竟然張狂到了如此地步,竟敢先派人來送信告訴他,他們要明打明的來搶劫,讓他這縣令灑掃除塵開門相迎,這簡直太目無王法了!
胡川是地道的學(xué)究,一邊氣得幾乎暴跳如雷,一邊也贊嘆竹簡上的文字書寫得舒展大度、氣象開闊,想不到龍首山還有這等人物!
那簡上寫道:信箋傳之,寄以片言,龍首驪靬,唇齒相依。糧草萬擔(dān),悉在彼處,今我有取,君自該舍。君若不拒,各安其命,余不喜戮,當避殺孽。務(wù)請開城相迎,灑掃而待。龍首山東北虎拜上。
這是赤裸裸的威脅??!意思就是:今天寫信給你,是因為驪靬縣和龍首山是近鄰,你們屯糧豐盛我們卻餓著肚子,只好來取一點回去救急,你們就該乖乖地給。不要拒絕,你好我好大家好,我這個人不喜歡殺人,那樣殺孽太重。所以,你們務(wù)必要聽話,把街道打掃的干干凈凈,主動開了城門來迎接。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是人家壓根兒沒把他這個縣令放在眼里,沒把咱西涼軍放在眼里了!
胡川剛剛已命人去烽火臺放煙霧,向蓮花山報信求助,按約定天賜寺的少年軍很快就會趕來。
為防萬一,他又遣人騎馬去西涼府向張鼎和馬騰奏報,匪兵如此做派一定是勝券在握,不知道出動了多少兵馬來搶糧?
少年軍雖英勇,但畢竟都是些娃娃軍,人數(shù)不多、對敵經(jīng)驗也少,還是西涼官軍能趕來比較穩(wěn)妥一些。
怕只怕西涼府路遠,遠水救不了近火??!胡川愁一陣怕一陣,坐立不安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但是急也無用,便索性取下掛在書房壁上的劍,一徑往城門上去看布防了。
匪兵這次提前知會了要來,驪靬百姓聽聞有了防備,都紛紛關(guān)門閉戶躲在家里不敢露面,此時整個縣城靜悄悄地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熱鬧喧囂。
……
蓮花山這邊,自從上次胡川秘密來訪,一空大師專門安排弟子時時留意驪靬方向。
此時,有弟子來報說驪靬有烽火燃起,一空大師忙問是一柱煙還是兩柱?聽弟子回說一柱,便趕緊親自去找馬超。
原來那日一空大師與胡川約定,若龍首軍來襲就燃一柱烽火示警,一柱不會令人起疑,敵人或許會以為是大漠孤煙,或者是牧民在烤火。
而只有一空大師知道,是龍首山的山匪來了,少年軍一接信報便即刻出兵。
馬超現(xiàn)今改名叫孟起,正帶了少年軍在馬神廟后的樹林里操練,聽了師父授命便趕忙整軍,離開天賜寺火速往驪靬趕。
少年軍都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上次收拾了龍首山的西南虎,正是士氣高漲的時候。
“不知這次又是哪只虎下山了?我們生來就是惡虎的天敵!”不知誰開玩笑說道。
隊伍里哄然大笑。
馬超也贊同這話,但身為統(tǒng)領(lǐng),想的更多的是大局,便喝了一聲:“肅靜!行軍之時不可喧鬧!”
眾人再不敢玩笑,繼續(xù)趕路。
馬超悄然趕路,腦海里卻急速掠過若干御敵方案。
臨出發(fā)時師父曾有叮囑,要他只可智取,不能力敵。
是啊,少年軍人數(shù)只有五百,還是上次大敗西南虎后發(fā)展起來的,現(xiàn)在整個西涼軍都缺戰(zhàn)馬,少年軍就更不用提了,只養(yǎng)了幾十匹雜色馬,還是師父各處淘換來的,根本就難當大任。
如今要去解救驪靬之難,這樣的實力跟龍首軍對陣,想要以少勝多未免太過異想天開了。
眼看驪靬城在望,城頭上旌旗在朔風(fēng)中舒卷飄搖,到底要用個什么樣的辦法才能克敵制勝呢?馬超想了不少方法又一一否定掉,總覺得都不夠穩(wěn)妥。
正一籌莫展之際,忽然見山路上遙遙來了幾匹快馬,卻是胡川派來接引少年軍的驪靬衛(wèi)兵。
來人將驪靬現(xiàn)狀報與馬超,又將東北虎送信的囂張行徑說與了少年軍。
一眾少年軍聽得義憤填膺,摩拳擦掌,急吼吼地就要沖進城里,恨不得即刻就和匪軍大戰(zhàn)一場。
馬超將驪靬衛(wèi)兵召到跟前問道:“可知東北虎帶了多少匪兵來搶糧?”
衛(wèi)軍回道:“還不知道具體人數(shù),據(jù)哨兵說匪軍行過處黃沙蔽日,恐怕有萬余之眾?。 ?p> 少年軍中一陣抽氣聲,萬余匪軍?
“驪靬衛(wèi)軍有多少?”馬超驚駭過后問道。
衛(wèi)軍答:“軍衛(wèi)千余人,加上糧倉戍軍總共兩千?!?p> “什么?”少年軍有些泄氣了。
馬超此刻卻有了主意,但他臉上不動聲色,對衛(wèi)兵說:“匪軍萬余,少年軍和驪靬官軍加在一起都不夠人家塞牙縫的。依我看,還是趕緊向西涼府都護馬將軍去求援吧,我們這就回天賜寺去了?!?p> 衛(wèi)兵傻眼了:“你們要回去?那我怎么向胡縣令交代?”
“你就實話實說,匪兵勢眾,少年軍不想以卵擊石。”馬超皺眉做膽怯狀:“
告訴胡縣令,不如就按東北虎說的,讓他們拿了官倉的糧食去,還能保得驪靬百姓免受山匪過多滋擾。你快去向胡縣令復(fù)命吧,我們這就原路返回?!?p> 衛(wèi)兵無奈氣咻咻而去。
少年軍副統(tǒng)領(lǐng)陳阿虎急問馬超:“孟起,咱們真的要撤回去嗎?我們連山匪的面都沒有見,就這樣跑回去,不好向師父交代吧?”
馬超邪魅一笑:“下山猛虎哪有無功而返的道理?我不過是哄那衛(wèi)兵的,咱們繼續(xù)前進。傳令改道,咱們?nèi)ナ刂甏谩!?p> 陳阿虎不解:“剛剛不是還說去了是雞蛋碰石頭嗎?”
馬超狡黠地笑笑:“咱們又不進縣城,去傳令改道吧?!?p> “改道去哪里?”
“我們繞過驪靬縣城,到山匪的后面去。”
陳阿虎不明白:“為什么呀?”
馬超搖頭晃腦,一臉的神秘:“本統(tǒng)領(lǐng)自有妙計也!”
……
時間已經(jīng)過午,胡川苦著張臉眼睜睜地看著龍首匪軍將倉廩搬空,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驪靬衛(wèi)軍不敵匪兵,西涼軍路遠還未趕到,少年軍貪生怕死,已中途撤回……
胡川覺得心情灰暗至極,就如同此刻頭頂?shù)奶炜找话汴幊痢?p> 東北虎裹著狐裘,坐在炭盆邊攏手烤火。
看著即將裝好的一車車糧食,再看看旁邊綁在木柱上的胡川,他心情頗好:“胡縣令,多謝你替我把糧食保管的這么好??!”
胡川怒斥:“恬不知恥!我道東北虎何許人也?原來竟是董天騏大主簿!虧你也是正經(jīng)官家出身,卻自甘墮落到與山匪為伍?!?p> 東北虎并不介意胡川的嘲諷,呵呵笑起來:“胡縣令,這就是你迂腐啦!你倒是正經(jīng),此刻不也鼻青臉腫綁在這里?弱肉強食,自古強者為尊。你說是吧?”
胡川別過臉,負氣不與東北虎說話。
東北虎也不計較,看糧車已經(jīng)裝好便吩咐起運回程,匪兵興高彩烈呼喝著離去,留下一地的狼藉和垂頭喪氣的驪靬縣令和驪靬衛(wèi)兵。
斬獲豐盛的東北營浩浩蕩蕩地行進在通往龍首山的道路上,山路崎嶇、輜重又多,逶迤而行走得十分緩慢。
二十萬石糧食啊!驪靬倉廩兩年的儲備這下子輕輕松松全都變成龍首山的口糧了,夠十萬龍首軍吃整整一年了?。?p> 東北虎志得意滿,逍遙的坐在剛剛搶來的縣令專用的官轎里,享受著嘍啰們的吹捧。
前面已經(jīng)打發(fā)人去山里送信,算算來接應(yīng)的人也快到了,這么多的糧食運進山也是個大工程。
東北虎其人,雖然不會舞刀弄槍的馬上功夫,但論其智謀倒也有可圈可點之處。
此時雖得勝而回,但眼看天色近晚,夜間走山路將更加難行,再加上今天這么大的動靜,西涼府絕不會善罷甘休,一旦馬騰率軍趕來,自己這點兵馬都用于背運糧草而分身乏術(shù),那時恐怕就難以應(yīng)付了。
想到此處,他的心里也焦急起來。
奇怪,按說回山報信的人早該到了,怎么還不見龍王派來接應(yīng)的隊伍呢?
東北虎喊停轎夫,極目往前方看去。
忽然,嘍啰跌跌撞撞跑到近前驚慌報道:“虎爺,前面的弟兄發(fā)現(xiàn)有人攔路搶劫!”
“呵?爺就是攔路搶劫的祖宗,竟然還有這么不長眼的,也敢來攔爺?shù)牡??”東北虎笑罵:“去告訴湯閻統(tǒng)領(lǐng),派一隊人上去打發(fā)掉!這種小毛賊也來煩我,沒出息的樣兒!”
嘍啰挨了東北虎一腳,揉著屁股往前跑去傳令。
前方帶隊的是正是湯閻,天黑負重本就難走,冷不防跳出個劫道的,還擋住了上山的唯一道路,全隊只好停住腳步。
有人搶劫搶到了山匪身上,這也太超出常規(guī)了吧!更奇葩的還是對面攔路的是單槍匹馬一個人?
等看清形勢湯閻忍不住呵呵大笑,所有匪兵亦哈哈大笑起來:“哪里來的毛賊,還不快滾!別擋著爺們的道。”
“呔!狗眼看人低!讓小爺讓路也可以,把你們搶來的糧食分我一半,小爺就讓你們過去?!焙诎道锂Y聲甕氣傳來一個少年的聲嗓。
湯閻一聽是個娃娃,笑的更加前仰后合:“小子,你斷奶了嗎?沒有斷奶就滾一邊玩去,爺們都有正事呢。好狗不擋道,你如果再胡咧咧,就把你抓起來喂了這山里的野狼!”
說著就上來幾個山匪要抓人。
少年不為所動,依舊矗在原地,匪兵嘻笑著往他身上抓去。
突然,只見一個山匪凌空飛起,其他人還來不及反應(yīng),那匪兵已經(jīng)遠遠飛出去五六丈遠,在山道上滾了幾滾便不見了。
山路一側(cè)乃是懸崖峭壁,深不可測,掉下去絕對沒有生還的可能。
一個人就這么無聲無息的消失了?連一聲慘叫都來不及發(fā)出。
眾人驚愕間,那幾個要抓少年的匪兵接二連三滾下了懸崖,而那少年卻抻了抻腿,好整以暇地向他們看來。
這少年自然就是馬超。
湯閻看馬超頃刻就打飛了幾名壯漢,出手狠辣、反應(yīng)敏捷,已知遇上了硬茬子,這才收起輕視之心認真向?qū)Ψ娇慈ァ?p> 馬超嗓音尚在變聲期,但身量高出常人不少,即使以身高自傲的匈奴兵也還有所不及。
瘦瘦高高的少年想不到武藝如此高強!湯閻納悶:沒聽說西涼府這幾年有誰家的兒郎這般出息的啊。
遂問道:“小英雄武藝精湛,不知叫什么名字,府上是哪里啊?”
馬超嘻嘻一笑:“孟起就是小爺?shù)拿M,今夜打從天上過,本來是要去佛祖爺爺那里喝茶的,可是被一陣黑煙熏了眼睛,這往下一看,竟是一群老鼠精搬家。怪不得臭氣熏天,熏的小爺連祥云都駕不住了?!?p> 說著還夸張的在鼻子邊扇了扇。
“這么說,你是個小神仙咯?”湯閻身后一個匪兵伸著脖子問。
馬超本來是信口胡謅,沒想到竟然也有人相信,不如好好逗山匪玩玩,便眼珠一轉(zhuǎn)將計就計,臉上帶出幾分邪魅道:“算你有點眼力見,小爺乃是天帝座下一等大神馬王爺?shù)年P(guān)門弟子?!?p> “是天賜寺馬神廟里供奉的那個馬王爺嗎?”更多山匪感興趣了。
整個西涼府誰都知道馬神得道成仙的傳說,連山匪們深居龍首山都聽說過。
馬超嘲笑匪兵:“馬王爺是大神,只此一家。哪有這個那個的?”
“小神仙,你剛剛說從天上看到了妖精?妖精是什么樣的呀?”這支隊伍的主力乃是匈奴人,都說漢人信佛,豈不知佛教能從西域傳進中原,最先接受教化的正是邊境民族,匈奴人信奉佛教更虔誠。
就連湯閻都任由馬超鼓吹而沒有阻止,雖然看馬超很可疑,但觀其相貌俊美、玉樹臨風(fēng),加之這個年紀還有那一手功夫,說他是個神仙聽著貌似也并不是很荒唐。
馬超看圍過來的匪軍越來越多,便把在天賜寺看過的經(jīng)書里,那些妖魔鬼怪的故事拿來糊弄山匪:“妖精有各種各樣的,大多還是世間生靈所化。
小爺適才在天上看見的就是一群老鼠精,他們正在搬家。妖精白天一般是不現(xiàn)身的,都是在月黑風(fēng)高的夜里才出來活動。只是,他們會幻化隱形之術(shù),就算和你面對面走過,甚至從人的身體里穿過,你都看不到。不過……”
馬超故意停下來看了看周圍,眼睛盯住這個匪兵看看,再盯住那個匪兵看看,然后煞有介事繼續(xù)道:“當妖精們穿過人的身體時,你會突然感覺有一道冷風(fēng)剮過你的后背?!?p> 一眾匪兵聽得仔細,這時莫名就感覺到真的有一陣陣冷氣襲上后背,不由激靈靈打起了冷戰(zhàn):“小神仙,那些老鼠精可在附近?”
匪兵縮著脖子,愈加覺得寒意逼人。
馬超心里暗笑,山匪今日搶了官倉,卻貪得無厭不顧自身實際運載量,除了車馬裝載,匪兵們都全數(shù)肩扛手提,回程不比下山時,一路又都是上坡,走到這個時間早就人困馬乏、汗流浹背了。
此時被馬超攔住又胡侃海吹了一番,卸下負重后身上的汗被深冬里的寒風(fēng)一吹,可不就直鉆骨頭的冷嗎?這叫歪打正著!
馬超神神道道繼續(xù)糊弄起來:“在??!老鼠精隱了妖身你們看不到,小爺可是神仙自然看的清清楚楚,你看……”
說著突然指向一個匪兵:“剛有兩個老鼠精抬著擔(dān)子從你身上穿過去,有沒有感覺?”
匪兵頓覺冷意嗖嗖直往身子里灌,驚惶地左顧右盼。
“你呢?還有你……”隨著馬超手指到處,匪兵們?nèi)巳俗晕#患s而同都縮起脖子,驚恐萬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