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天賜寺蒙難
一空大師接過馬超手里的匣子,取出印章翻開一看,頓時驚呆在當(dāng)場。
一方色澤溫潤、碧藍相間、背螭虎紐的玉質(zhì)大印正靜靜地在明黃絲帛映襯下散發(fā)著端莊肅穆的清輝。
一空大師內(nèi)心翻騰不已,念了好幾遍清心咒方才鎮(zhèn)定下來。
他雙手捧起大印去看底部文字:受命于天,既壽永昌。八個蟲鳥篆字,婉轉(zhuǎn)秾艷煌煌雕刻其上。
“果然如此!”一空大師趕忙將寶印包好放進匣子里,連連說道:“阿彌陀佛!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馬超看著向來鎮(zhèn)定自若的師父這般表情,一臉懵懂地問:“師父,這個東西很重要嗎?”
一空大師點頭道:“非常重要,……孟起,事關(guān)重大!你得把得到它的過程,細(xì)細(xì)的講給為師聽?!?p> 馬超本來不想把去驪靬尋仇的事告訴任何人,但一聽師父說事關(guān)重大,便老老實實說了:“師父,這東西是徒兒從梁三閣府上拿到的。”
說話間,馬超偷偷覷了一眼一空大師,見師父示意他繼續(xù)說,才又回道:“昨夜里徒兒潛進梁府,想為我娘親報仇。
審問當(dāng)年冤殺之事時,梁三閣無意之中交待出來,說是有一個叫董爾權(quán)的人給了他這個東西作為交換,讓他殺我們母子。還說這是無價之寶,當(dāng)時藏在梁三閣夫人臥寢墻上的暗格里。
徒兒不識得是什么東西,但聽著是寶物,本想拿去給父親,又覺得先讓師父看過后再處置不遲。所以,就帶回來了。”
一空大師嘆了口氣:“那梁三閣可是被你殺了?”
馬超驚訝的問道:“師父怎么又知道了?”
一空大師苦笑道:“天亮便有早起供奉的香客在談?wù)摯耸铝耍€說是馬王爺從天上派的神仙收了惡霸,為師一猜就是你?!?p> 馬超“噗通”一聲跪下:“師父,徒兒不孝,又沒聽您的話。昨日是寒食節(jié),徒兒去拜祭母親,想到當(dāng)年之事,實在憤恨難當(dāng)。然后就趁夜去尋了梁三閣,報了殺母大仇。”
一空大師扶起馬超,嘆氣道:“殺便殺了吧。雖說出家人不造殺孽,但誰說懲惡除奸就不是大慈悲之舉呢!”
說著拍了拍馬超肩,繼續(xù)道:“以前不讓你去祭拜你母親,是因為梁三閣本來對你的身份有所懷疑,萬一你偷偷去上墳落了他的圈套。而你還小,怕應(yīng)付不了他呀。
還有,我本來不想讓你去尋仇的,誠所謂冤冤相報何時了???可你命中注定了一輩子為了正義要殺生,所以,你把這個惡人殺了就殺了吧……阿彌陀佛!”
馬超挺了挺胸,皺著鼻子回道:“師父您看,徒兒現(xiàn)在長大了,不怕任何人欺負(fù)了!”
一空大師呵呵笑著打趣道:“是啊,孟起長成大小伙子了,現(xiàn)在還是少年軍的統(tǒng)領(lǐng),錦將軍,看看你有多厲害?。 ?p> 馬超靦腆起來,拿出也只有在師父跟前才有的十足小兒女情態(tài),拽住一空大師的僧袍袖子道:“師父打趣徒兒,徒兒不依!”
一空大師任由馬超撒嬌,面上卻是一派“吾家有兒初長成”的驕傲和欣慰。
半晌才正色道:“孟起,你回來天賜寺,可還有人知道?”
馬超打了一個呵欠:“徒兒連夜從驪靬趕回來,應(yīng)該沒有人看到吧。怎么了師父?”
一空大師拍了拍桌上的匣子道:“這東西的確是無價之寶,師父也不敢擅作主張?zhí)幹盟?。你去請你父親過來,我們商議一下?!?p> 馬超一夜沒睡,此時困的不想動,磨蹭道:“師父,明天去請我父親不行嗎?或者我回涼州城的時候帶過去也一樣?!?p> 一空大師端了臉色道:“越來越不尊師命了,為師讓你即刻就去?!?p> 馬超看師父生氣,再不敢油嘴滑舌,趕緊打起精神應(yīng)是。
一空大師到案前寥寥寫了數(shù)句,交給馬超囑咐道:“快去快回,路上不要耽擱。見了你父親把此信交給他就好,除此之外,不要跟任何人提及你去過驪靬的事,匣子里的東西更不能泄露只字片語,知道嗎?”
馬超點頭應(yīng)道:“師父放心,徒兒記住了。”
說完拜辭而去。
一空大師關(guān)上房門,抱起匣子開了密室往里面去了。
……
是夜,龍首山匪首耿昌,親自率領(lǐng)山匪軍三萬余人,包圍了天賜寺。
天賜寺的少年軍全部駐扎在涼州城里,一空大師帶著眾僧侶沒有辦法抵抗,只能困于寺中。
耿昌乃羌人血統(tǒng),他的生母是昔日都護董天倫的庶女,與羌寨頭領(lǐng)聯(lián)姻時嫁到了隴西。耿昌幼時羌寨內(nèi)訌,父母便帶他投奔西涼府,寄居在外祖董天倫府上。
長大后因機智驍勇,被董天倫提為護羌校尉,后來又受命秘密去了龍首山,統(tǒng)領(lǐng)匈奴降兵和后來招降的山匪兵共十萬之眾。最終卻因為董天倫的失敗而功虧一簣,淪落成了正兒八經(jīng)的山匪頭子。
最近,龍首山屢屢受挫于天賜寺少年軍不說,而且東北虎、湯閻及其部眾也被少年軍所殺。這一系列的事件均讓耿昌暴跳如雷。
現(xiàn)今又有董爾權(quán)來報信,說是梁三閣手上的寶物被少年軍竊取,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了天賜寺。聽到這樣的消息,耿昌再也坐不住了。
于是,他親帥三萬精銳,連夜下山包圍了天賜寺,誓要奪到寶物,并將少年軍一網(wǎng)打盡。
耿昌問身旁蒙著面的董爾權(quán):“你確定那人正在天賜寺?”
董爾權(quán)點頭回道:“我昨夜躲在暗處親眼看他殺了姨父與姨母,然后拿著寶物離開梁府,我一路尾隨他而來,看著他進了天賜寺的,絕對不會錯。”
“那就好!”耿昌命隨同來的西南虎道:“去,給我撞門,看那一空和尚出來不出來!”
西南虎領(lǐng)命而去,少傾便有十余匪兵扛了一棵巨木,直往天賜寺山門撞去。
兩聲巨響過去,寺院大門應(yīng)聲而倒。
耿昌哈哈大笑:“說什么神跡顯圣,這還不是照樣不堪一擊嗎?”
說著抬步往寺院走去。
一空大師神態(tài)肅穆的站在高高的大雄寶殿臺階上,身后是寺里的一眾僧俗弟子,俯視著闖進來的耿昌念了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施主毀我山門,強闖而入不知何故?。俊?p> 耿昌呵呵笑道:“大和尚,你就不要明知故問了。昨夜你這廟里可曾來過一人?他帶來的東西在哪里?”
一空大師心想:孟起的行蹤果然讓這幫歹人知道了。面上卻不動聲色道:“禪院大開方便之門,廣結(jié)善緣,每日來往的何止一人兩人,卻不知施主說的是誰?”
耿昌翻臉道:“結(jié)善緣?我看是招來殺身之禍還差不多。廢話少說,把人和東西交出來!”
一空大師淡定反問:“人和東西?是什么人又是什么東西?”
“老禿驢,敬酒不吃吃罰酒!”耿昌氣急敗壞叫道:“給我搜!”
匪兵得了命令,呼啦啦四散開沖入寺院各處進行搜查。一時間打砸翻揀,把個平和肅穆的禪堂寶剎弄得七零八落……
僧人們看得義憤填膺,想要沖出去阻攔,一空大師嚴(yán)命不可輕舉妄動,山匪都是殺人越貨的亡命之徒,這次又有耿昌親自出山,稍有反抗就有可能血濺當(dāng)場,還是避一避吧!
半晌,有匪兵頭子西南虎來報,說什么都沒搜到。
耿昌坐在大雄寶殿的供桌上,目光陰冷的盯住一空大師:“說吧,東西在哪里?”
一空大師搖頭道:“實在不知是何物,老衲如何說得出來?”
“找死!”耿昌跳下供桌,一步跨到一空大師面前,揪住他的僧袍領(lǐng)口威嚇道:“今天不交出來,我就屠了你這寺廟?!?p> 僧人們一聽耿昌狂言再也忍不住,紛紛上前圍到一空大師身后,擺出一副拼命的架勢來。
一空大師趕忙大喝:“都退下,不得妄動!”
然后盯著耿昌看了兩眼,露出一絲了然道:“我道施主是哪位?原來竟是曾經(jīng)丟了令嬡之人。若從那件事上來論,施主還欠我一個人情,為何今日卻要意欲毀我禪院?”
耿昌絲毫不為所動,冷笑一聲道:“你這老和尚記性倒好,那你是否記得當(dāng)日小女尋回時說起,你這寺里有個跟你一般長相的野小子?
我只恨沒有早一些來斬殺你等,縱然得你這佛門之流也來和我作對。今日,你若交出東西來則罷,否則別怪我血洗天賜寺!”
耿昌說完示意動手,那邊匪兵都紛紛刀劍出鞘。
眼看就要有一場殺戮,一空大師無力的嘆了一口氣。
“急報!急報!稟報龍王爺,西涼軍來了!”正在這時,一匪兵跑進大殿高聲報道。
耿昌松開一空大師的衣服,咬牙恨道:“又是西涼軍!難道他馬騰能未卜先知,每一次都來抄人后手?”
說著命令西南虎帶人去應(yīng)戰(zhàn),他自己卻轉(zhuǎn)身繼續(xù)逼問一空大師:“老和尚,你這寺廟馬上就要血流成河了,還不肯將東西交出來嗎?”
一空大師一聽西涼軍趕到,就知道是馬超將書信送到并請了他父親來。
西涼軍已到,一空大師更加淡定,便再不理踩耿昌,拉過一張蒲團坐下自顧閉目念起經(jīng)來。
眾僧人看方丈有恃無恐,也跟著在一空大師身后席地而坐,大殿里頓時響起一片“嗡嗡”的誦經(jīng)聲。
耿昌氣極,恨不得立刻下令處死這幫和尚,但想到董爾權(quán)所說的寶物,看情形或許真的已經(jīng)落于一空手里,既然寶物還下落不明,這幫和尚就不能殺。
還有,這西涼軍究竟來了多少,他的三萬人馬能不能抵擋得住……
耿昌正煩躁的團團轉(zhuǎn),卻見一個年輕的山匪走過來道:“龍王爺,小的有一個主意,不知當(dāng)講不當(dāng)講?!?p> 耿昌看對方并不面生,正是年前上山不久的一個小嘍啰,上次就是他報信說天賜寺里有個小孩是馬超,當(dāng)下緩了面色頷首道:“你說來聽聽,若能幫到爺,回山就升你為百人將?!?p> 小山匪忙不迭謝恩,然后指一指一空大師道:“那個老和尚是少年軍統(tǒng)領(lǐng)孟起的師父,少年軍如今歸屬馬騰的西涼軍,龍王只需將這老和尚抓起來推到陣前,那西涼軍必然有所顧忌。
如若不然,就一刀砍了他的頭,連帶的殺光一寺院和尚,不信他西涼軍不退?!?p> 耿昌哈哈大笑:“好!就依你所言。你這小子夠狠啊,虧得還是天賜寺出來的,欺師滅祖的事都能做。
眾僧人一聽大驚,抬頭看向此人,原來竟是早被逐出寺院的青竹,想不到他已投靠了龍首山。
青竹吆喝了三五個山匪去綁一空大師,眾僧人自然不答應(yīng),一下子都涌到一空大師身邊,并指著青竹大罵起來,不外就是些忘恩負(fù)義之類的言語。
青竹滿臉的戾氣,拔刀就向其中一個和尚砍去,那僧人不及防備,一刀正中其腹部,頓時鮮血四濺仰面倒下地去。
一空大師撥開眾人,走到倒下的僧人跟前探了探鼻息,看來是活不成了,便雙手合十:”阿彌陀佛!作孽啊!
大家都是朝夕相對的師兄弟,見青竹殺死了他們的師兄弟,都面露哀戚,雙手合十念起了往生經(jīng)。
青竹顯然不耐煩聽和尚們念經(jīng),舉著血跡未干的刀大聲道:“一空老和尚,還不過來乖乖受綁?”
是可忍孰不可忍!
好幾個僧人向青竹撲來,一空大師急忙喊回卻已經(jīng)來不及,赤手空拳怎么奈何得了山匪,一個個又被青竹砍翻在地。
耿昌冷眼旁觀,豎起大拇指笑道:“青竹小子干得好!爺改變主意了,現(xiàn)在就提前升你為百人將?!?p> 一眾山匪也拍手叫好。
這殺紅了眼的青竹更加喪心病狂,一連又砍傷了幾個和尚,然后直奔到一空大師面前。
正要伸手去抓時,一旁的風(fēng)竹沖出來張開兩臂死死護在了一空大師身前,看著青竹道:“青竹師兄,你不能動師父!”
青竹冷笑:“我道是誰?原來是從小受了欺負(fù)連屁都不敢放的風(fēng)竹膿包??!”
風(fēng)竹從來膽小怕事,此時被青竹一笑,便戰(zhàn)戰(zhàn)兢兢顫聲道:“青竹師兄,看在從小一起長大的份上,你不要抓師父,也不要殺師兄弟了行嗎?”
“我呸!”青竹啐了一聲,指著一空大師道:“別提什么情分?他眼睛里只有那個野種,從小到大,好的東西什么時候有過我們的份兒?”
青竹爭辯:“你說的不對,孟起他不是野種,他是……”
“他是老和尚偷著生的野種!”青竹打斷風(fēng)竹的話,惹得一干山匪哈哈大笑。
風(fēng)竹氣的漲紅著臉說不出話來,看著面前青竹囂張的樣子,忍不住“啪”地一聲狠狠往青竹臉上扇了一記耳光。
“風(fēng)竹!”一空大師急忙拉住風(fēng)竹,并把他拖到了自己身后。
青竹吐掉了嘴里滲出的血沫,陰狠地盯著一空大師道:“放心,我現(xiàn)在還不殺他。留著他的狗命還要去引蛇出洞呢!”
說著叫了幾個山匪,將一空大師和風(fēng)竹綁起來推著出了大殿,直往兩軍對壘的陣前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