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一紙皇令、道佛俯首

　　皇帝作為真龍?zhí)熳樱焐褪且粋€強大的食肉動物，哪怕這是一只一直以來都表現(xiàn)很溫和的真龍。

　　但生存的本能驅(qū)使著他們?nèi)ゲ妒场，F(xiàn)在大宋的皇帝趙禥終于確定了自己第一次的捕食目標，并不顧一切的發(fā)起了沖鋒。

　　賈似道心里很復雜。這說明皇帝正在逐漸的成長。

　　雖然因為缺少經(jīng)驗，這次的捕食行動很大概率上會讓獵物逃跑，并會將自己弄得遍體鱗傷。

　　但賈似道還是同意了此次的計劃，因為這次行動失敗的后果，大宋還可以承擔的起。

　　永遠不要為了擔心摔倒而放棄奔跑。在地上打滾的只會是不入眼的泥鰍，而不是翱翔九天的真龍。

　　伸手入袖。賈似道從中取出了三枚印章。

　　對著皇帝趙禥笑道：“陛下，現(xiàn)在用八百里加急將此令送抵京湖軍中需要十日左右。”

　　“呂文德坐鎮(zhèn)鄂州，不可輕動。只得將此旨交予其弟，現(xiàn)任襄陽守將之一、均州防御使的呂文煥。”

　　說著賈似道將中書省的印章蓋在了圣旨上，這代表著皇帝的這道旨意已經(jīng)通過中書省的審核，可以實施。

　　然后賈似道又說道：“劉整現(xiàn)任蒙古潼川路元帥，與襄樊相距甚遠。”

　　“陛下要想殺他，需要再下一道旨意給四川制置使夏貴。由他出兵沿資江逆流而上，進攻潼川路?！?p>　　“劉整此人才氣橫溢，不下于呂文德。夏貴雖然勇武，但恐還不是他的對手?！?p>　　說著賈似道又將樞密院的印章蓋在了圣旨上，這代表著這道調(diào)兵的旨意通過了樞密院的決議，是大宋合法的軍事行動。

　　緊接著賈似道又說道：“呂文煥進攻鹿門山，蒙古鄧、唐兩州收到消息必然會趁勢來攻，均州危矣。大戰(zhàn)必然難以避免?！?p>　　說到這，賈似道將最后一個印章也蓋在了圣旨上，這是賈似道的丞相私印。

　　這是在給皇帝背黑鍋，若是宋軍此次的行動失敗，戰(zhàn)場失利損傷慘重，或者蒙古事后報復。都會是賈似道承擔一切的罵名。

　　因為這道旨意是丞相賈似道懇請皇帝下達的，并非皇帝的真正心意。

　　事后朝堂上的群臣只得彈劾他賈似道專權(quán)誤國，而不能妄議皇帝昏庸無道。

　　趙禥深深的看了一眼圣旨上的四個印章，將圣旨交給一旁的錢貴說道：“燒掉！”

　　又對賈似道歉然道：“朕不懂軍務(wù)，唐突了國事，還請師臣將擬好的圣旨送到宮中?！?p>　　賈似道心中了然，知道皇帝還沒有被自己勸動。不過好在如今的主動權(quán)已經(jīng)回到了自己手中。

　　當下起身拱手辭別道：“老臣告退，陛下多多保重。”

　　趙禥凝視著賈似道隨著一名宦官出了殿，才長長的吐出胸中的郁悶之氣。

　　雖然他是大宋的皇帝，卻也不能肆意妄為的簽發(fā)旨意。這大概就是熱血上頭，然后被殘酷的現(xiàn)實給教育了。

　　半響后，才對上前稟告司天監(jiān)官員自裁一事的錢貴吩咐道：“高遠傷了，后省的差事你先擔著，從內(nèi)庫里撥三千貫給死了的司天監(jiān)家里送去。是朕不慎引發(fā)了天象，不能怪他沒有預測到?！?p>　　錢貴身子一僵，瞬間便恢復如常。低眉順眼道：“主子仁慈，天佑大宋?！?p>　　到了他這個份上，后省和前省的差事。擔一個是擔，擔兩個也是擔。

　　更何況，錢貴心里明白，雖然他和高遠都是最初照顧陛下的內(nèi)侍之一。但高遠作為主子的大伴，無疑更受主子寵信。

　　只要高遠傷勢好了，這后省押班的位子，自然還是他的。誰也奪不走！

　　所以錢貴根本就沒有生出什么奪權(quán)爭寵的心思。這么多年活下來，可不就是靠著小心謹慎嗎？

　　千年興廢地，仙訣字猶存。

　　露重云生樹，壇空月到門。

　　心清無外事，靜極是真源。

　　此境非凡世，何人與續(xù)言。

　　此時同在臨安城內(nèi)的道宮之中，先帝御封的雷淵真人黃舜申看著自己剛剛丟出去的卜卦。

　　心中疑竇叢生，昨夜修行之時明明感覺到大宋的氣運有變。現(xiàn)在起卦算來，卻無半點異常。真是怪哉！

　　難道自己昨夜的感應(yīng)是映照今日的天狗吞日？黃舜申心中愈發(fā)不安，當即吩咐兩位弟子準備法壇，他要起壇作法一探究竟！

　　符箓飄飛，鈴刀響動，黃舜申身著御賜道袍，在一行道人誦經(jīng)禮拜的玄妙音律中步罡踏斗。

　　腳下步伐依北斗七星排列的位置而行步轉(zhuǎn)折，宛如踏在罡星斗宿之上。

　　配之武當山清微派的清微雷法，步罡踏斗之間風雷陣陣，異像連連。

　　突然晴朗的天空中響起一道驚雷，法壇上的黃舜申猛然吐出一口鮮血轟然倒地。

　　大弟子熊道輝和二弟子劉道明驚呼一聲“師父”，便急忙上前查看。

　　而法壇之上的黃舜申卻突然坐起，一把抓住大弟子熊道輝的手，一臉猙獰的說道：“真息你武藝高強，速回武當山告知山內(nèi)各派道友，刀兵之劫將至，速速早做準備！”

　　熊道輝聞言大吃一驚，正要詢問師父詳情，卻聽見外面馬蹄聲陣陣，一隊人馬居然騎著馬闖進了道宮。

　　為首一名宦官看到法壇上衣衫染血的黃舜申，眉頭微皺。也不下馬。

　　便從懷中掏出一卷圣旨，展開之后朗聲唱到：“門下，今天狗吞日，朕恐其侵擾民間，命雷淵真人黃舜申及臨安府所有的在箓道士于兩日后，在道宮擺下羅天大醮為社稷祈福?！?p>　　黃舜申掙扎著在兩位弟子的攙扶下，下了法壇接過圣旨拜倒：“謹遵陛下法旨！”

　　而另一道人馬也抵達了西子湖畔的凈慈寺和靈隱寺。同樣是頒布了召集所有僧侶做法祈福的圣旨。

　　與此同時?；蕦m內(nèi)外都響起了皇帝的罪己詔：“萬方有罪，罪在朕躬，正月初一，驚現(xiàn)天狗吞日，自今日起，朕于功德寺內(nèi)齋戒七七四十九日為江山社稷祈福?！?p>　　一時間，京都震動！

　　兩日后，整個道宮都用五色布遮天，并搭設(shè)有三壇奉祀天地諸神一千二百神位，祭儀隆重。

　　此次為社稷祈福的羅天大醮醮期長達七七四十九天。共分七次舉行七朝醮典，醮科包括福醮、祈安醮、王醮、水醮、火醮、九皇禮斗醮以及三元醮。

　　主要科儀有焚香、開壇、請水、揚幡、宣榜、蕩穢、請圣、攝召、順星、上表、落幡、送圣等等。

　　一為護國佑民、二為延壽度亡、三為消災禳禍、四為祈福謝恩。

　　雷淵真人黃舜申強撐傷體立于法壇之上，手捧香火奉祀四方天地諸神。

　　法壇之下盤坐著幾百名在箓道士，一個個手捧浮塵閉目誦經(jīng)。不時的齊齊搖晃手中的鈴刀，發(fā)出蕩人心魄的清脆之聲！

　　而在西子湖畔金碧輝煌的雷峰塔下，上千名僧侶身穿薄衣袈裟，在這寒冬臘月中無遮無攔，圍坐在雷峰塔下齊齊念經(jīng)誦咒為大宋祈福消災。

　　塔下梵音陣陣：“集曼陀之雅華，旃檀之凝香;祈萬佛之祥光，龍?zhí)熘澇?。舒暢為地，福慧為基，悲智為?方便為門，六度為梯，菩提為藏。申賀新禧，祈度九殃。身心自在，智慧無量。南無阿彌陀佛!”

　　日頭西落，正值黃昏。金碧輝煌的雷峰塔與落日相映生輝的。

　　“雷峰夕照”寶相莊嚴，佛光濟世。

　　皇宮大內(nèi)，趙氏皇族的祖宗功德寺中，趙禥跪在大宋十四位皇帝的牌位前。

　　根據(jù)這兩天腦袋里時不時蹦出來的知識，已經(jīng)大致了解了原委。

　　看來大年夜自己經(jīng)歷的那場離奇的夢境，并非子虛烏有。而是確有其事。

　　大宋亡了嗎？忽必烈建立了元朝？自己會有三個短命的皇帝兒子？

　　趙禥至今也無法相信這些歷史。所以他選擇了在功德寺中齋戒四十九天。

　　因為他需要這些時間來徹底消化腦袋里時不時蹦出來的知識。并想辦法加以驗證！

　　在國破家亡的巨大壓力下，一連三日趙禥都在深夜時分從噩夢中驚醒。無心睡眠！

　　望著列祖列宗的牌位，趙禥低聲喃喃道：“孳孳為善，無怠講習。心思唐虞，圣道可人。祖宗基業(yè)保佑我大宋千秋萬世，國祚綿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