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嬤嬤來聽雨閣傳話的時候整個院子都靜悄悄的,院子里的青石板路上有處紅色的痕跡很是明顯,像是被沖洗過的血跡。
空氣中似乎還有一絲未曾散掉的腥氣。
林嬤嬤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她在心里暗暗的唾棄了自己一下,這這聽雨閣的二姑娘也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就只是個十歲的黃毛丫頭,最多就是個脾氣古怪些,也就姐妹間掐尖要強的,平日里手被繡花針刺到個口子都眼淚汪汪的,真見了什么流血的場面還不的驚厥過去。
她暗暗的嫌棄自己胡思亂想了,屋外當值的小丫頭看見了她叫了一聲,之前送豆蔻過去的柳嬤嬤走了出來,寒暄了一下將她給請了進去。
林嬤嬤將老太太身子不爽讓二姑娘給老太太抄經(jīng)的事情說了,又說四姑娘前些日子給老太太抄了金剛經(jīng)放在小佛堂里呢!她一面說一面還注意著坐在上首顧江晚的神色。
平日里,二姑娘最喜歡和四姑娘爭長短的,就是因著老太太對她冷淡,二姑娘總是想把四姑娘給比下去的。
她心里有些嘀咕,今日這二姑娘怎么再聽到四姑娘時候這么平靜呢。
顧江晚捧著暖手爐,腦子里正想著一些事情,林嬤嬤的話從她的左耳朵進去又從右耳朵出去了,她想的入神倒沒有發(fā)覺林嬤嬤已經(jīng)說完了。
“我們姑娘正想要給老太太和老爺抄經(jīng)祈福呢!”柳嬤嬤笑的和藹可親,她長得本就富態(tài),笑起來眼睛都瞇了起來。
“是啊,我明日準備去廣積寺上香,正好小住幾日,給爹爹和祖母抄經(jīng)祈福!”顧江晚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順著柳嬤嬤的話說道。
“二姑娘明日要去廣積寺?。坷咸沁呉矝]有聽說??!”林嬤嬤的眼光閃了閃,“這兩日積雪才化,恐怕路不好走吧!”
“父親會派人送我,替我跟祖母說不用擔心!”顧江晚微笑了起來,一臉的孺慕,“給祖母和父親祈福是我作為顧家子孫該做的,這點路滑算的了什么,廣積寺又不遠,等開春了我還打算去佛眠山的精舍去小住齋戒給以保佑我們顧家門庭繁榮,長輩身體康健呢!”
顧江晚不想被束縛在顧家這個小院落里,自然要找各種理由出去了。
“啊,二姑娘真是有心了,老太太知道了一定很高興的!”林嬤嬤臉上笑容無比的真誠,雖然她知道二姑娘等不到開春了。
而顧江晚也是一臉的我為顧家生為顧家死的孝子賢孫的模樣,柳嬤嬤也是一副我家姑娘最是孝順的模樣。
林嬤嬤將事情說清楚了,便要回去老太太那里了,而柳嬤嬤自然是將她送出了聽雨閣,直到林嬤嬤的轉(zhuǎn)過灣看不到身影了,她才轉(zhuǎn)身回來,眼睛掃到青石板上那淡粉色的痕跡,招呼了一個小丫頭去打水來繼續(xù)清洗。
這院子里的小丫頭們剛剛被她處置常嬤嬤的樣子嚇了半死,聽到柳嬤嬤的召喚立刻打了水過來拿著個刷子對著石板拼命的刷。
顧江晚透過窗看都院子里的情景,她的嘴角勾出一絲的笑意來,然后又靠回靠枕上,懶懶的靠著。
若是一直都是顧家的二姑娘可是任誰都能磨圓搓扁了的,她怎么能讓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呢!
她將放在桌子上的一只玉盒給拿出來,里面一只黑色的蟲子因為感受到暖意而蠢蠢欲動,她拿出銀針在自己的手指上扎了一針,一個血珠在她指尖凝結(jié),她將手指送到那只黑色的蟲子面前,蟲子開始貪婪的吮吸血液,那滴血珠很快便消失了,她又將盒子給蓋上。
現(xiàn)在是冬天,而且還是在城里,蟲子的數(shù)量和質(zhì)量都不好,她廢了一個晚上抓了一堆蟲子,也就煉三只迷幻蠱。一只用在了夏嬤嬤的身上,另外一只用在了柳嬤嬤的身上,現(xiàn)在也只剩下這一只了。
她嘆了一口氣,想要煉出好的蠱蟲恐怕要等到等到驚蟄之后,蟲蟻們從地下蘇醒的時候了。
前世教他煉蠱的人是位住在冷宮里不知道年紀的老宮女,滿頭的銀發(fā),卻有一張年輕漂亮的臉,她只是想找人試毒,正好碰上了她,她沒有毒到她卻反而中了蠱。
那個老宮女饒有興致的看著她中了蠱口不能言,而半個時辰之后卻又給她解了蠱。老宮女說她的血適合養(yǎng)蠱,她解了她的蠱讓她每過幾天送一小瓶血過來。兩人便這樣的達成了交易,自從發(fā)現(xiàn)了她的血適合養(yǎng)蠱之后她就有意無意的問著關(guān)于養(yǎng)蠱的事情,而老宮女也總是不經(jīng)意間說出煉蠱的方法來,兩人就這般的心照不宣的相處了小半年,半年之后老宮女壽終正寢了。
老宮女曾經(jīng)很多次跟她說起另外一個和她一樣血液適合養(yǎng)蠱的女人,她就是曾經(jīng)晉王的妻子。
這位晉王是當今陛下的爺爺輩的了,因為謀反而滅了滿門。顧江晚在皇宮之中曾經(jīng)在查閱資料的時候看到這個晉王的記載,寥寥幾筆,卻也看的出那是個驚才絕艷的人物,他的王妃更是當年的京城雙姝之一的晏家的長女宴雯。宴家因為出了這位謀反的王妃至此在京城的地位大不如前,最后被逼回來玉州。直到乾元十九年,也就是今年晏家出了一位狀元,這個家族才又慢慢的走到了人前。
顧江晚記得她曾經(jīng)收集的情報中關(guān)于這位狀元的消息中,有一條說他來京城的時候一直住在廣積寺?。?p> 她抱著手中的玉盒微微的笑了,看來這廣積寺可真的要住些日子了。
“柳嬤嬤,去跟丁香她們說,多帶些行李,我們在廣積寺多住些日子,為爹爹還有祖母祈福,在佛祖面前要心誠才行!我這里不用伺候了,你去幫著一起收拾吧!”
柳嬤嬤應答著去跟丁香她們一起收拾去了。
聽雨閣里主仆們忙著收拾第二天去上香的物什,而滿華院里顧明晚正因為顧現(xiàn)易給了顧江晚一個莊子而對著大夫人告狀。
“你和她比什么,咱們這府里她能依靠的也只有你父親,但是他一個大男人怎么總是忙著外面的事情,那里會有多少的心思在府里的小事上,放心吧,她將來絕對比不上你的,既然她得了你父親的莊子,我手里也有一個莊子,就給你吧,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娘帶著你一起出莊子上小住幾日,看看花!”
大夫人一向?qū)τ诼犛觊w的事都不大在意,只是老爺今日來傳的話到底是打了她的臉,她便對著顧江晚也有怨氣,聽著女兒的抱怨,想到顧現(xiàn)易的偏心,心中的怨氣更大了。
“若是她將來的婚事她自己也可以做主,那倒是真本事呢!”
這個時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才是正理,沒有父母之命是算不得正妻的。顧明晚聽到這話覺得心里也痛快了。母女兩又說了一會子話,一起用了晚膳,顧明晚又膩了一會才被大夫人命婆子送回芳菲院。
第二日一大早顧猛帶著幾個年輕的家仆護送著顧江晚去了廣積寺。
寺廟里常接待京城女眷的,廂房什么都是準備好的,這個時節(jié)雖然上香的人多,在寺院小住的人卻少,顧江晚一行人挑了出離松林不遠的廂房。
顧猛留下兩個小廝給顧江晚使喚帶著剩下的家仆回了顧家,顧江晚在其他人收拾行李的時候帶著柳嬤嬤和綠柳在寺院的后山開始閑逛。
寺院的后山是一片松林,寺院晚課的鐘聲傳來驚起無數(shù)的飛鳥,交織著風吹過松林的陣陣松濤聲,讓人不由的側(cè)耳傾聽。
暮鼓晨鐘,似水流年。
顧江晚看著夕陽交織著飛鳥,伴隨著鐘聲,想到前世她站在皇宮的最高處,俯瞰著整個落日下的皇城。前世那個努力生存,卻最后還是逃不過的江晚。不由的眼眶有些濕潤,午夜夢回那股幾乎要燒穿靈魂的痛好像還蟄伏在她的骨頭里,蓄勢著,趁她不備的時候再次的將她給吞噬。她不能松懈,不敢松懈,每一步都要走的小心,這樣才能抓住那只藏在暗處的獸,然后撕碎它,踏著它的尸骨走上去。
“走吧,我們?nèi)e處瞧瞧!”顧江晚迎著夕陽走去,長長的陰影跟著她的身后。
在她們走后兩個男人從一顆古松的身后走出來,一個身穿月光白的書生儒衫,另一個一身錦衣,笑起來有兩個深深的酒窩,正是王家的三少爺王之岫。
“三少認識那位姑娘?”一身儒衫的晏銘問。
“不認識,不過我想認識!”王之岫笑的酒窩深深。
“那姑娘真是倒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