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輪離開城市的時候,建筑物上的光一點(diǎn)一點(diǎn)地沒入水中;船尾螺旋槳泛起的白浪好像一個甩不掉的影子,如一條蜿蜒的帶子,一頭連接著喧囂的城市,一頭通往未知的小島。
我看到城市的燈光在逐漸通透,不再是螢火蟲一樣夢幻的場景。我這才明白,自己已經(jīng)離開了那里,那個我?guī)Я巳甑牡胤健?p> 我大口大口的呼吸帶著腥味的海風(fēng),看到深夜忙碌的港口,不同顏色的公告牌掛著高樓上。
高高的堤壩和凌晨開始勞作的人,一點(diǎn)都沒有變化。
紙條從口袋掉到地上,我打開看到了極其娟秀的字體,用藍(lán)色鋼筆寫著:【再見】
在紙的背面寫著:【你闖入我的世界,我從來沒有見過你說的世界?!?p> 右下角寫著【戀花】
這是她留給我的,在離別前那無盡悲涼的夜。
我突然想起了自己三年前離開這里的景象,還是一樣忙碌的港口,一樣美麗的熒弘燈。
——
那是和現(xiàn)在一樣漆黑的夜。
站在船尾的我呆呆的,靜靜的。那時我在想什么,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印象,但定是向往自由的話語。
過了許久,眼睛才逐漸適應(yīng)夜里的海。
帶著咸味的海風(fēng)涼颼颼的吹在人身上,燈光愈行愈遠(yuǎn),景色也逐漸模糊。
我聽到的越來越少,沒有了??诘臒狒[和嘹亮的汽笛,回蕩著的,只有浪花拍打在船身上的聲響。
老師來到我身邊站著,我連忙去攙扶著她。
我的老師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只是年事已高,但精神極好,身體也沒有什么大礙。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女兒。大兒子是一名高中老師,具體的我不知道,只知道成家早,生子也早。二兒子年少夭折,老先生經(jīng)常說他聰明。小女兒也已經(jīng)畢業(yè),她在地質(zhì)局上班,卻經(jīng)常說她喜歡星星。
“凡冬,知道面對大海時我在想什么嗎?”
“想遼闊的胸懷嗎?”
老師從外套里掏出懷表,看到透明玻璃里的照片,是一個年輕的男孩,十三四歲的模樣。他盯了一會,若有所思的模樣,說:
“我哪有那個情趣,只是單純覺得海很美,如果傳懷還活著,他一定也喜歡海,而且一定比我們喜歡的多。你也是,單純的去想,慢慢的去看,我們生活了那么久的城市,就在那,只不過逐漸變遠(yuǎn),可地球是圓的啊,我們在另一邊,是追趕城市的。......他要是還活著,會比你大幾歲?!?p> 老師說了很多,深深嘆氣后就回船艙去了。
我說要送他回去,,他搖了搖手,告訴我他還沒老到那個地步。
他的口袋里經(jīng)常放著筆和紙,在上面記自己要做什么,忘記了就看一眼,懷表上的人是他時時牽掛的,他說十幾年他也沒有忘記,因?yàn)樽约菏韬龆鍪碌暮⒆印?p> 離開自己生活了那么久的地方,一下子就沒有了什么安全感了?。】墒乔巴碌胤降男迈r感在刺激著我,身邊的一切都陌生。呼吸間都有著緊張心跳帶來的快樂。
三年前的我,一定不會想到,那間小小的,開在島上的書店,是他在回到城市也會牢牢惦記的地方。
無數(shù)個滿是星光的深夜;風(fēng)吹過樹木的莎莎聲音;海浪與巖石的親吻...
還有這時閃著火光的少女站在老舊的燈塔上,靜靜的注視大離去的海。
這些的一切,都要和我與她的初始開始。
那是三年前,在梅雨季的一天
————
沒有什么理由,跟了七八年的老師說要我陪他去一個島上,要給我介紹一份工作。
說福利和待遇都很不錯,就是有些偏僻。
這座島上什么也沒有,公交也少的出奇,更沒有什么大的商場。但是風(fēng)景美麗,氣候也讓人舒服,旅游是這里的主要收入之一。
放假的時候可以休息,對我來說有些珍貴。
雖然周末有兩天假,可對我來說幾乎是沒有的,每天都有著大量無味的工作。
這幾個月以來,我第一次休息。
進(jìn)入梅雨季節(jié),工作逐漸穩(wěn)定,想趁著久違的假期好好享受享受。
可島上什么也沒有,水性不好的自己對大海望而生畏。
周末睡到中午才起床,吃飯后沒有事情做,只好無聊的在街上逛。
不如去來時發(fā)現(xiàn)的書店?我這樣想。
在來島上時,我發(fā)現(xiàn)了一家小小的書店,上面就掛著【書店】兩個字。不像一些全國連鎖的大書店有嘹亮的招牌,這什么都沒有。
走進(jìn)書店,發(fā)現(xiàn)里面的空間比自己想的大了很多。里面散發(fā)著冷氣,應(yīng)該是開了空調(diào),和外面的炎熱不一樣,給人兩種印象。
屋子很高,放著許多高高的大書柜,上面擺放著各種圖書。不知道是為什么,像是老板自己放的一樣。并沒有按照書的類型放置。
老板招呼我說:“這書是我按自己喜好放的!我感覺好的書就放著顯眼的位置?!?p>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看到老板靠著椅子上抱著雜志。
我喜歡漫畫,喜歡小說,喜歡雜志。學(xué)生時代讀了書,打了游戲,這些在上班后也就不怎么動了。
簡而言之,就是我喜歡故事。
為了生活去賣命工作是應(yīng)該的,可是這過多的占用了我的其他時間,這就說不過去了。
學(xué)生時代讀的書大多數(shù)也記不清楚有什么,就是書架上隨便抽出一邊。
紅色和綠色的封面上面赫然的寫著‘挪威的森林’;在主體上寫著‘百分之百的愛情小說’。
老板看到我拿去了書,說:“是林少華譯本哦?!?p>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想要付錢。
“多少錢?”
“你看著給,這里的書沒有什么人買。”
我安裝書后面的標(biāo)價付了他錢。
他笑著遞給我了兩本雜志,說是送的。
“你是外鄉(xiāng)人吧?!?p> 我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他說的對。
“我可以在這里看嗎?”
“隨意?!?p> 我就走到了書店深處,搬著板凳靠著書柜。
老板是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體格健碩,身材高大,露著爽朗的微笑。雖然常年吹風(fēng),可是沒有衰老的印象,或許他已經(jīng)五十多了,可我看不出來。
看到他我想起來了自己的一個朋友,他比我大許多。
他在回家的時候出了車禍,和這個男子差不多模樣,一樣爽朗的笑容。
死去的時候很安靜,沒有痛苦的神色,像是從忙碌的生活里解脫了一樣。
孩子和妻子哭的很傷心。
店里突然響起了Norwegian Wood。
我沖老板笑了笑,回饋他的心意。
他沖我喊:“你可不要用煙燒了我的房子啊,他可不像挪威的森林一樣冷清呢!”
“當(dāng)然不會,因?yàn)槲倚褋頃r可不是孤身一人,小鳥也停留在我的肩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