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哪兒?”
聽到馮曉麗這么問,本能反應——她是不是看見我了。
雖然白浪市很大,但是,并沒有大到可以碰不到熟人的地步。
“找我有事嗎?”我直接問。
“我剛才看到你的車了?!彼f。
“你在哪兒?”我問。心想,她該不會是在徐靜的小區(qū)門口吧。
“我剛到家。你今晚回來住嗎?”她問。
“……”我沒應聲。
她在那頭也沉靜良久。
徐靜依然跨坐在我身上,見我表情凝重,便慢慢將手機放到我手中后,輕輕起身,坐到了旁邊的皮質沙發(fā)扶手處。因為不熟悉我跟馮曉麗的對話節(jié)奏,還好奇地看了一眼手機屏幕,見還通著的時候,便又安靜地靠在我身上,繼續(xù)看戲。
“按理說,咱們離婚了,我就不該干涉你的個人自由?!彼_口說。
“以前你也沒有干涉過?!蔽矣行妱莸卣f。
婚姻里這么多年,她在鄉(xiāng)鎮(zhèn)的時候,忙得很,并不是每天都回來,我不干涉。后來回了白浪市,坐在高位上,我更不會、也不能去干涉了。
只是,我不干涉她,她也從來不會干涉我。自從照顧著女兒琪琪上了高中住宿之后,我的生活節(jié)奏也空閑和平淡下來。我健身、踢球,偶爾還會跟朋友去海釣。她都不會干涉,也知道就算干涉,我也會拒絕她的干涉。哪怕夜不歸宿,她都不會問。
現(xiàn)在離婚,竟還問起來了。
“侯亮,”她說:“我希望你能遵守我們離婚前的條件?!?p> “我明天上午會去父親那里?!蔽艺f。
“我指的并不是這個,我希望你能做好保密工作。你說過,你不會讓別人知道我們離婚的。如果讓琪琪知道,她會很難過。同時,你父親那邊若是知道了,肯定——”
“——我知道?!蔽掖驍嗨脑?,說:“于強知道我們離婚的事情,但是,我讓他保密了。他也不會告訴別人?!?p> 她聽后,似是有些不悅,但是,口氣仍舊很是平靜地說:“不要再讓別人知道了,可以嗎?”
“嗯……不過……”我說著,看了一眼壓著我肩膀上的徐靜,內(nèi)心里很想告訴馮曉麗‘我擁有戀愛的自由’,可是靜了片刻后,卻覺得那么做有些殘忍。
我知道,馮曉麗是在乎我的,是不想離婚的。
“不過什么?”她問。
“沒什么。掛了?!蔽艺f著,便想掛斷電話。
“你還回來睡嗎?如果你覺得回來尷尬的話,我就到別處住?!彼f。
“不用?!蔽艺f著,便掛斷了電話。
放下手機,徐靜也從我身邊起來,端過自己的酒杯,轉身去了餐廳那邊。
我仍舊坐在沙發(fā)上,看著精美的玻璃茶幾上那半杯紅酒,心里被馮曉麗一個電話攪得很不舒服。
我還是高估了自己當前的現(xiàn)狀,高估了當前自身的自由度。
誠如她所說,女兒那邊、父親那邊都不能告知離婚的事。
可是……
站起身,看了一眼餐廳的位置,徐靜在柔和的燈光下,正盯著自己那空了的酒杯發(fā)呆。如此一個安靜的畫面,很難想象她會做出剛才那種騎跨的大膽動作。
但是,我知道,那就是她。跟曾經(jīng)那個她,一樣的大膽,一樣的野。她溫柔的表面之下,蟄伏著一顆比其他女人都特別的心。溫柔而肆意,冰冷又熱情,善解人意卻又個性之極地不去附和任何人。
見我起身,她的美目流轉過來,問:“我們怎么辦?”
“什么?”我慢步走過去。
“你是隱性離婚,算不上真正離婚?!彼f。
“嗯,我答應過她保密,至少要在女兒上大學之前保密?!蔽艺f。
“那我們怎么辦?”她又問。
“我們沒必要這么急……”我很直白地說。
“你真是跟以前一樣,說話一點兒都不溫柔,也不懂得憐香惜玉。”她說著,拿過醒酒器給自己倒了大半杯酒,兀自押了一口后,放下酒杯抬起頭看著我說:“你回家睡吧。”
“我們真的沒必要這么著急的,不是嗎?”我問。
“你走吧?!彼f著,直接站起身要去臥室。
我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她胳膊跟以前一樣細,體態(tài)就像是沒有生過孩子一般。
于是,忍不住好奇地問了句:“你孩子呢?”
“我沒孩子……”
“沒孩子?”我皺眉問。
她慢慢回過頭,輕輕推開我抓在她肩膀上的手,用一種我讀不懂的目光看著我說:“他太老了,生育能力不行。”
“……”我聽后,整個人便有些愣怔。都忘了問她為何要離婚了。
“砰”的一聲,她臥室門關閉時,我才回過神來。
走到她臥室門口,看著高檔門面上的精致紋刻,慢慢收回要敲門的手。
“你回去睡吧……”她說。聲音,像是她背貼在房門上說出來的。
“你別生氣行嗎?你知道的,我不會哄女人。”我說。
講真的,當年她不聲不響地離開我時,我是可以去找她的。
但是,我的性格就是這樣,我不會哄,還太過被動。
今晚的一切也是這樣,我被動地接受她給我的酒,被動地接受她的靠攏,甚至是騎跨。
“等你真正離婚之后再來找我吧?”她說。
“你知道我心里生你氣嗎?”我說。感覺自己再也不能憋著了,我很想將之前所有的氣都撒出來。
“生我的氣?”她直接將門打開,一臉生氣地看著我說:“該生氣的是我好嗎?”
“當年是你一聲不響地離開我!你說去考研,結果呢?那時候沒有現(xiàn)在的手機電話之類的,你讓我怎么找你???滿世界的去寫信嗎?”我說。
女人就是這么奇怪,當她見到我發(fā)火的時候,卻又笑了。
背著手,墊著腳地慢慢靠到我面前,昂著頭看著我說:“這么在乎我?”
“……”我沒說話的,用目光回應。
她忽然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了我一下,慢慢站穩(wěn)后,看著我說:“如果可以,我想見見她。”
“誰……”我明知故問。
“馮曉麗?!彼f。
“為什么要見她?”
“她不是讓你隱性離婚嗎?”
“嗯……”
“好,我同意,我同意你不對外宣布你離婚。但是,我以后不可能不跟你約會。我們總不能一直跟偷情似的約會吧?所以,我們一起見見她,當著她的面兒把話講清楚,離婚可以隱性,但是,你必須讓她知道,我們又在一起了。”徐靜說。
看著她那認真的模樣,我腦海中不禁疑惑起來。究竟是為何,她如此急迫地來見我,又如此急迫地想要跟我在一起?
“是不是覺得我這么急,不太正常?”她似是將我看透一般問。
“嗯……”
“約會,我們是約會,不是結婚。你愿意試著跟我相處嗎?”她一臉認真問。
我當然愿意。
我的內(nèi)心,無法拒絕這個提議。
因為,我感覺跟她在一起的時候,那個自己才算是一個真正的男人。她所有的溫柔、所有的矜持、所有的狂熱都像是為我準備的。甚至,她輕輕一個笑,就能笑進我的內(nèi)心之中。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對我的在乎,她也能清晰地感受到我對她的情感。
“好好想想,明天給我個回復吧!”她不等我說愿意的時候,轉身走進臥室,閉上了門。
……
白浪市的夜又濃了幾分。
霓虹少了很多。
我將車停在自己家樓下,看到客廳里的燈是亮著的。
敞著車窗,初夏的夜風微涼。
將煙熄滅,將車座放平,慢慢睡去。
我可以去樓上睡,但是,想到馮曉麗在家,想到我們已經(jīng)離婚,便不想再多看她一眼??v使明天必須要跟他回到老爺子那裝夫妻,這刻我也不想跟她多說一句話。
躺下之后,將車窗升起一塊兒來。不經(jīng)意間看向客廳的窗戶,發(fā)現(xiàn)她正站在窗前往下看。
雖然看不清她的臉,但我知道她的眼在盯著我的車。
由她去看吧。
伸手按滅車頂燈后,躺下身子便閉上了眼。
第二天一早,我去外面吃過早餐,溜達一圈回來時,已經(jīng)是早上八點。
父親打來電話催我過去,說馮曉麗已經(jīng)過去半個小時了。
我掛斷電話,便慢悠悠地開上車,準備讓他們兩人給我上“扶貧”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