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光線暗沉,既無月光,也無燭火。他瞇眼看冊子封面,見寫著《女誡》,嗤笑一聲把冊子丟開。
這些貴族人家的小孩不茍言笑也就罷了,讀的書也無趣得很。
孟星瀾關(guān)好房門往床上走,被桌邊的人影驚出一身冷汗。她不相信這世上有鬼,那只有宵小了。心念一動,她慢慢挪動腳步后退,打算去取門背后的長木棍。
陸知辰看她那個緊張樣子,不禁哈哈笑起來,說道:“別慌,今夜來的不是壞人,是——”
孟星瀾認(rèn)得這個聲音,長舒一口氣,平靜道:“是你?!?p> “呵,你還記得我,在下不勝榮幸啊?!标懼叫牡酌俺鲂⌒∪杠S,她居然記得他,僅僅一面之緣罷了居然能記住他。
孟星瀾把窗戶打開,好讓外面的光線更多進(jìn)來,也方便等會喊救命的時候,聲音能傳得遠(yuǎn)一些。
她正面看向陸知辰,兩只手背著撐在窗框上,看不出什么情緒,單刀直入:“有何貴干?”
“哦,我路過此地,來看望你。之前說要給你立個長生祿位來著……”
“高墻深院,路不過!”孟星瀾再一次打斷他,語氣有些不耐煩,“不用立牌位?!?p> 陸知辰兩次說話被打斷,隱隱有些在別人地盤伸不開腿的感覺,聲音大了一些說道:“原來你沒有夢游癥啊,害我擔(dān)心好幾日!”
孟星瀾不語。
咦,這次怎么不打斷我的話了?陸知辰一股勁兒好似打在棉花上,不知道要接著說還是等她接話。
兩個人沉默了一會兒。
陸知辰嘆口氣,低聲道:“我就是來看看你,沒別的事。賠你的衣服,收到了罷?”
孟星瀾點頭道:“三十九套。我很滿意,以后不用再送了?!币路呛昧献?,顏色真是一言難盡,大多是嬌嫩的顏色,她能穿的其實沒幾件。
陸知辰也點點頭,把一條腿擱到另一只凳子上,伸個懶腰說道:“你想要也沒有啦。那些衣服可把我的私房錢全都花光啦,我現(xiàn)在窮得兜比臉還干凈!”
孟星瀾走了那么多圈,終于有些睡意,聊了會天更加困,她著急回床上躺著。
“你可以走了?!敝魅讼铝钪鹂停鏇]什么要跟這人說的,趕緊出去她好睡覺。
“孟星瀾,我剛來你就趕我走??”這個人是塊石頭嗎?他很努力很友善地聊天了,怎么對方一點熱絡(luò)勁兒都沒有。
“你知道我的名字?”孟星瀾揚(yáng)眉問,頗感意外。轉(zhuǎn)念一想,這也不是難事,他既然找得回此地,自然有能力去府門口看一眼牌匾。
“哈!辰爺我打聽個人還不簡單嘛!”陸知辰來了興致,雙眼放光興奮說道:“你可是赫赫有名??!”
“愿聞其詳?!泵闲菫懹嘘囎記]在外頭走動,最近流傳什么還真不知道。
“遠(yuǎn)的不說,就說近的。聽說你總寄養(yǎng)在吳大人家里,你爹也不怎么管你。上回跟著吳家的兩兄妹在聚賢樓打了一架,整個攸世學(xué)院的學(xué)生都參與了。”
“當(dāng)時我在,你說點新鮮的行嗎?”她有點悔聞其詳了,多沒意思。
陸知辰樂了,問她:“那你知道,跟整個攸世學(xué)院動手的那伙人是誰嗎?”
孟星瀾不知,那日三人回去就被吳大人禁足。打完架還出城玩,罪加一等。吳氏兄妹去跪佛堂,她抄書抄得手都要斷掉。
陸知辰也不賣關(guān)子,把事情的后續(xù)大致說給她聽。
那桌人是鄭氏子弟,為首的那個叫鄭子清,他爹被圣上從邊關(guān)調(diào)回來任順京司武將軍剛不久。這人讀書不怎么樣,武功倒是還行,那日去吃飯正趕上跟禮部侍郎謝大人的兒子謝鳴連搶桌子,不知怎么嗆了幾句就打起來。后來謝大人拎著兒子,帶上禮物上門賠罪,此事才算揭過。
“不過哦,”陸知辰擰著眉繼續(xù)說道,“沒過幾日,吏部一個小小的六品官上書參了鄭將軍一本,雖說參的事情不大,但證據(jù)確鑿,圣上罰了鄭將軍一年的俸祿?!?p> 他站起身,幾步走到孟星瀾面前,低下頭看她,眼神充滿好奇問道:“誰都知道那個吏部的小筆桿子是九王爺?shù)娜恕C闲菫?,這是九王爺替你出頭了?”
他靠得很近,歪著頭用眼神探索,想要看清楚孟星瀾臉上的表情。他打聽到孟星瀾很多傳言,自然也就打聽到九王正妃位為孟星瀾而空懸之言。
“……”孟星瀾垂下眼簾,把頭撇向一邊不去看他。
“嗯,難怪你要讀《女誡》?!边@就說得通了。將來要做人上人,自然要精于禮教;夜里徘徊不睡,哼,想心上人呢罷。
陸知辰走回房間中間的圓桌,給自己倒杯水,仰頭灌下去。
想了想,他還是把來意說明:“你救過我一命,辰爺我知恩圖報,許你一個愿望。要是看誰不順眼,我去幫你揍他一頓出出氣。殺個人也行,一命還一命嘛?!?p> 孟星瀾覺得厭煩,面前這人活著就是打打殺殺,要么殺人要么被殺嗎?人生也太沒有追求了吧?
她又困又不耐煩,冷聲說道:“不需要,你走罷。”她的聲音很輕,也很堅決。
陸知辰聽了這句話不再言語,邁開長腿幾步就到房間門口,拉開門閃身而出。
孟星瀾轉(zhuǎn)身從窗口看向院子里,這么一個轉(zhuǎn)身的工夫,竟已無他的半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