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高?!?p> 騎在白鶴背上,雖看不見,但聞聽風(fēng)聲「刷刷簌簌」過耳后,也知己身飛在青天皓日之巔。手指張開,涼颼颼的,好像摸著流云在前進(jìn)。
忽然,鄧瑤問道:“青桐,這是你第一次行走江湖?”
青桐點頭:“算是吧。從前也曾偷偷溜下山過,但只走到山腰便被掌門師伯捉了回去,不作數(shù)。”
“那你認(rèn)得路?廣寒宮藏在十萬大山最深的地方,你沒去過,現(xiàn)在又瞎了眼睛,怎么找得到不歸林在哪里?”
“哦,這個啊?!?p> 青桐拍了拍自己乘著的那只白鶴的后背,笑道:“我雖是第一次行走江湖,但九兒已經(jīng)是江湖老手了,它知道路便行?!?p> “九兒?”
“是鶴的名字。在我們武當(dāng),有個叫做聽鶴淵的地方,那里的每只鶴都有名字?!?p> “原來是這樣?!?p> 另外一邊,簾仙和雅環(huán)則抱緊了彼此,牙關(guān)打顫。他們并乘著一只白鶴,此時腳底下懸空不接地氣,似如鬼壓床,害怕的很。
另外一邊,云癡吃飽了以后便睡了,不管此時身在哪里,白云唰唰唰往后退去,都打不斷云癡的熟睡。她過慣了苦日子,并不覺得鶴背上有多顛簸。
林殊辭則俯視著翅膀下的青山綠水,白云過隙,一一退后消逝,心中略有感嘆。天地這般浩大,心里面的兒女情長也因此被壓住,林殊辭更多的思考起渡孟釵,思考如何承擔(dān)起云夢澤的未來責(zé)任。
……
……
在天上飛的時間不多。正午日頭最盛的時候,青桐讓鶴到了林子里面休息,采了些野果山泉,吃了些干糧以后,小憩半會兒,便繼續(xù)上天趕路。
就這樣飛了兩天,一行人到了片良莠不齊的林子里面。
此處野花野草都沒有,土地荒涼的要死不活。日頭不算毒辣,但地里面卻滿是皸裂的痕跡,供蕨類苔蘚生存。高點的喬木沒有,林子里到處長著到小腿高的結(jié)著指頭大紅果的灌木,瞧著紅艷艷的,一副劇毒無比的模樣。
當(dāng)然,這樣的環(huán)境下,自然野獸也沒有。
“這里怎么是這樣的?不歸林,不歸不歸,這里如何讓人不歸?”
林殊辭踢了踢腳邊的泥塊,咕嚕嚕滾了老遠(yuǎn)都沒有散開,硬得很:“青桐,你確定沒飛錯地方?”
鄧瑤皺眉,將懷中藏好的已經(jīng)脫水的蘭花取出來,捂在鼻子下面,也道:“四處都是死氣,活人久居在此必定生疾,實在不是能住人的地方。”
“話雖如此,不過這果子挺好吃的?!?p> 簾仙分了一串果子給雅環(huán),兩人捧著吃得可開心了。
旁邊云癡看得直流口水,但是因為在云夢澤學(xué)了兩年藥理,知道越鮮艷的果子越吃不得。故而小吃貨憨憨流著哈喇子,一股勁搖頭,不敢跟著崆山派兩個癲貨行動。
“你們不知道嗎?廣寒宮是個受到詛咒的宗門?!?p> 青桐喂了白鶴吃食,讓這些寶貝吃飽了完完整整飛走,然后說道:“這里的大地也是受到詛咒的,自古以來,長出來的任何食物都吃不得。我聽小師叔祖說過,這里的果子長得很好看,但毒性不比斷腸草弱多少,而且南疆的藥理與中原不同,中了招難纏的很。”
簾仙道:“你說什么?吃多了會上癮,難纏的很?”
側(cè)過身,又與雅環(huán)道:“師弟啊師弟啊,那這樣你多吃一些,我俱都讓給你,不怕沒有吃的,不怕上癮。”
雅環(huán)道:“師兄,這位道兄明明說的是吃好了難纏的很……咦,吃好了為何會難纏,是會醉嗎?不過,這果子是真好吃,師兄再來一串?!?p> “好好,都依你?!?p> 眾人一段沉默過后。
青桐道:“這兩位是沒救了,扔了吧。反正此處沒有野獸,也不算暴尸荒野,不會被野狗吃食,算是死得其所?!?p> 云癡道:“誒,這么殘忍嗎?萬一只是拉肚子怎么辦,這樣被放棄豈不是很冤枉?”
林殊辭揉了揉小丫頭的腦袋:“傻丫頭,這就是江湖?!?p> 鄧瑤掩嘴,也笑道:“兩年前我撿你回來時,外面比比皆是如此糟心的場景,習(xí)慣了就好了,人的良心這類東西用不上也就忘了。”
……
……
話雖說的輕巧,但醫(yī)者仁心,真不至于放縱不管。
青桐三兩下敲暈了兩個憨憨,林殊辭與鄧瑤拿著隨身的藥箱進(jìn)行醫(yī)治。這果子毒雖說產(chǎn)自異域,但云夢好歹是江湖盛世名門,國手教派,在攝入量不多的情況下,毒不入經(jīng)脈五臟之內(nèi)還算好治。
和著水,送入了幾顆解毒丹,忽然青桐道:“你們身上帶錢了嗎?”
鄧瑤疑惑:“誒?問這個作甚?”
青桐道:“我聞著味兒了,小師叔祖來了。若是沒有錢,小師叔祖要犯渾?!?p> “犯……犯渾?”
言語間,忽然感覺有人在扯自己的裙子,鄧瑤心驚,竟然有人能悄無聲息中靠近……咦,扯我裙子?
立馬,鄧瑤一腳把那登徒子給踢開。
云夢弟子行醫(yī)濟(jì)世,不善武力,所以這一腳并沒有踢出「骨碌骨碌」令人賞心悅目的聲音。但是云夢弟子善毒,習(xí)慣性甩了一把飛針下去,頓時,「叮鈴鈴」響起玉珠落銀盤的聲音。
“無量天尊,還好貧道吃葷不吃素,這些年金鐘罩練的不錯。若不然,就讓女施主破功了?!?p> 那登徒子就地一滾,盤膝打坐,一手托著個金碗,一手掐道家指決豎立胸前。
他衣衫襤褸,咧開白牙齒露出微笑:“這位女施主,貧道與你有緣,可否借一步說話?若是能布施點銀兩,貧道愿意借兩步說話?!?p> “……”
什么無量天尊,什么女施主?
鄧瑤記憶好,分明聽得清,這是兩年前曾見過一面的,被譽(yù)為神仙轉(zhuǎn)世的武當(dāng)山小師叔祖,武林?jǐn)☆惙矫髹值穆曇簟?p> “方,方明壑?”
林殊辭怔了怔,反應(yīng)過來以后也不嫌臟,將地上那個泥人硬生生拽起來。
然后,她拍了拍泥人身上厚厚的泥塵,又好氣又好笑,卻聽對方道:“女施主,這里沒有方明壑,你認(rèn)錯了人?!?p> 誒?
然后不曉得為何,見了方明壑以后林殊辭腦子不太好使,立馬蹦出來一句:“你放屁!”
“我是放屁了,但是不臭,此處也確實沒有方明壑?!?p> 在林殊辭的手上蹭了蹭,有些舍不得松開,方明壑道:“青山應(yīng)猶在,不見不歸人。有的人來了走,有的人走了來,不管來的去的有誰,反正這里沒有方明壑就是了?!?p> 說完了,這賊道士賊溜溜盯了眼鄧瑤,又對著云癡陰惻惻露出笑容,唯獨不看林殊辭。之后,還拂袖甩開了林殊辭,狠心的要緊,往林子里更深的地方去了。
他走得極快,三兩步就只留下背影,叫人無法追尋。
“這果子不錯?!?p> 一邊走,還一邊吃。
而身后,則是已經(jīng)緩過氣不再惱的鄧瑤,與氣的不能再氣,又幽怨又心喜,皓腕只抬到半空懸著的林殊辭。
“青、青桐……青桐,你那師叔祖是在說什么玄機(jī)?他吃了毒果,沒關(guān)系嗎?”
“這里沒有方明壑?!?p> “胡說!我認(rèn)得他,仍是那個模樣,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曉之花,生的好看的忘不了,就是人不太靠譜了點?!?p> “林姑娘——”
青桐語疾如電,打斷了林殊辭接下來的話語:“師叔祖說了此處沒有方明壑。無論如何,林姑娘請記得,你見了誰都可以,唯獨見到的不是方明壑。”
鄧瑤想明白,啐了口,也道:“師姐,這爛人在廣寒宮里多半是惹了禍?zhǔn)?。這些話拐彎抹角就是在說,要咱們替他保密,隱瞞行蹤?!?p> “是嗎?我總感覺身上少了什么,被他帶走了?!?p> “師姐,別多想,是你的錢囊被那爛人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