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時間接近傍晚,徐媽準(zhǔn)備了一桌的吃食,附近的那位孫嬸毛遂自薦賣了好多菜給她。
小蔥青郁滴水,豆角爽脆,腦袋大的栗南瓜,隔著皮都能聞見甜味,還有一把韭黃,她自詡是賣了便宜價錢。
擠眉弄眼的:“大妹子,我這不是看著你親切,金少爺來我們平壤做客,特地給你的優(yōu)惠,平常人我都不給嘞?!?p> 徐媽笑著道是,給了錢把人給送走了。
孫嬸一路數(shù)著錢,眉開眼笑,唾沫粘著手指,歡喜又遺憾,早知道她連這個價格都能接,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咬咬牙賣她兩倍。
想著還呸了一句:“陳意歡這個死丫頭,擋我的財路,如果是我去給金少爺煮飯,好處還能少了她?”
哪怕是金少爺帶了煮飯的保姆來,孫嬸臉皮厚,那徐媽看著也比村里人矜貴,同她一起伺候著不就得了。
長的漂亮又聰慧的小姑娘擺了她一道,孫嬸向來記仇這幾天在河邊洗衣服,沒少說她的壞話。
徐媽看著她走遠(yuǎn)了,臉上的笑意也沉了下去,這些菜看著還行,洗的干干凈凈送過來的,可她真當(dāng)徐媽沒去村里市場逛過?
這價格放在京都大超市里的都差不多了,提起籃子里面的水一路滴過院子,斑斑點點。
她都泡了水,還一樣樣稱重!
心可這么夠黑的!
金念真回來的時候,徐媽看他郁結(jié)的眉頭,英俊里多許多硬朗,步伐穩(wěn)健。
哎喲,這是……
徐媽正立起來,輕言細(xì)語的:“少爺,飯菜都做好了,吃了再上樓吧。”
金念真頷首點頭,落了座。
徐媽對何管家使眼色,這怎么回事呀,在京都就念叨著要看青銅鼎,怎么去了回來還不開心了。
管家只搖頭,他也不知道。
沒人懂少爺心里想些什么。
韭黃炒肉,糖蒸南瓜,小蔥蘑菇燉雞,涼拌黃瓜。
雞湯鮮美透亮,撒了一把蔥花錦上添花,南瓜香甜可口。
可他只吃了幾口,就放下了筷子,鍋里的湯很多。
他說:“徐媽?!?p> 徐媽:“哎,少爺,您說?!?p> “今天陳小姐身體不大舒服,”金念真矜持的擦了擦嘴角,輕輕放下,眸有柔光溫存,“送一盅雞湯去?!?p> 徐媽一僵,這陳小姐是怎么得罪少爺了?
和管家對視了一眼,咽了唾沫。
金念真警醒的聲音,微笑:“徐媽?”
“是……少爺?!?p> 老洋樓送了一盅雞湯過來,陳意歡在門口的菜地里澆水,黃叔帶著黃婉婷去市場買鹵味了。
她圍著一裙圍腰,被浸濕的手在上面擦擦,徐媽看這陳小姐有一頭濃稠的黑發(fā),披散在肩頭。
目光清澈,如同被霧水洗滌過,皮膚細(xì)膩白皙,像一株盛開的清水百合,純凈又美。
放在京都,不知道多少年輕的少爺都要跟在其后,獻起殷勤。
徐媽就不喜歡現(xiàn)京都的風(fēng)氣,她是守舊一派,女孩子年紀(jì)輕輕的燙什么卷發(fā),穿的短裁裙子里面都讓人看見了。
她就喜歡陳意歡這樣的,第一眼就喜歡上了,對她也就親切。
“這是雞湯,我從早上就煲下的?!毙鞁屵f過去,笑盈盈的。
陳意歡小手抱住陶罐,外面包了一層毛巾不燙手,聲音軟軟的道謝。
她乖巧懂事,瘦瘦小小的,似小貓一樣,吃的又少,總能激起人的母性,村里很多大嬸常做了好吃的就給陳意歡投喂。
只不過這個嬸嬸,以前從來沒見過:“您是哪家的?我怎么從來沒有見過您?!?p> 徐媽樂呵的解釋:“我是金家的保姆,少爺說你今天不舒服,煲了溫補的雞湯讓我送過來?!?p> 起初還以為是什么不識好歹的人惹了少爺不高興,可一看陳意歡,徐媽卻是覺得,金念真該不會是春心萌動了吧。
送走了徐媽,抱著溫?zé)岬闹压?,陳意歡站在初夏的陽光里,出了一身冷汗。
她以為金念真已經(jīng)不會注意她了。
黃叔在車?yán)锔嬖V她,金少爺來平壤就是為了青銅鼎來的,挖出來的都被金家承包了,雖然是送入國家博物館。
可也會在捐贈者前一一寫上金念真的名諱,這是他得了獎的獎勵。
多滔天的權(quán)勢,多驚人的家世,如何能招惹的起。
黃婉婷從背后過來,提著一袋鹵味,香味濃郁,好奇的問她手里的東西:“這是什么?”
陳意歡如夢初醒,道:“這是金少爺送來的雞湯,讓我們一起吃。”
黃婉婷歡呼雀躍,聲音又高又尖,嚷著給黃叔聽,周圍的鄰居聽見聲音走出來,都知道金少爺給老黃家送雞湯來咯。
村長都沒有的待遇。
黃叔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兇她:“嚷嚷什么呢,進去吃飯!”
譎滟的晚霞從窗外照進來,陳意歡安靜的吃飯,那雞湯一口都沒有喝。
里面還放了一塊大的雞腿,肉質(zhì)緊實是在山上瘋著跑的山雞,徐媽煲的一點油花都沒有,清香透亮,看起來很好喝。
可她吃不下肚,也不是置氣,就是覺得隔應(yīng)。
是金念真讓她吃的。
黃婉婷都吃了,贊不絕口,像只小黃鸝高歌從來沒有喝過這么好喝的雞湯。
黃叔喝了一碗,爽口香醇,想勸陳意歡也喝點,看到她又夾了他炒的筍子。
他做菜平時還行,可和徐媽的手藝一比,黃婉婷都不吃了。
心口一暖:“哎,意歡誒?!?p> 徐媽送了雞湯,去房間給少爺回了話。
“送到了?”金念真翻著書,這是今天從資料庫查到的,核對上信息應(yīng)該就是葬在墓里的那對夫妻。
“親手送到她手里了?!毙鞁屓鐚嵒卮?。
少爺滿意的點了點頭,徐媽出去,在屋里只剩他一個人了,放下書本。
金念真頭一回覺得氣不順,她竟然頭也不回。
他擰著俊眉,他還以為他們已經(jīng)是朋友了。
陳意歡不像黃婉婷那么好搞定,她定是看出什么,可裝聾作啞十分聰明。
很難誘惑,更難交心。
金念真忽然一愣,他這是在想什么呢?
失笑了,不能自己,整個肩膀也跟著聳動,他竟然在想和一個鄉(xiāng)下女孩交心?
院子里的青棗被忽如其來的大雨傾盆而下,剩下的棗子打落了一地,金念真面如沉水靠著窗。
已經(jīng)不需要解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