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里醫(yī)院送過來個滿臉是血的姑娘,已經失血過多昏了過去,醫(yī)生仔細處理了下傷口。
是在額角破了個窟窿,創(chuàng)口不大,可血流的嚇人。
縫了兩針而已。
管家很快辦了住院手續(xù),來的時候太匆忙,因為被陳意歡的血鎮(zhèn)住了,沒人發(fā)現(xiàn)陸瑰拉開車門坐進了副駕駛。
而徐媽坐在后座上照顧陳意歡,她還以為是少爺坐了進來。
車開的很快,背后飛去的樹影被拉的張牙舞爪,陸瑰鎮(zhèn)定的撥打電話,相熟的醫(yī)生解決了很多繁瑣的手續(xù)。
下了車就有擔架把陳意歡送進手術室里,比起這倆大人,她反而更有門路。
醫(yī)生給她掛了葡萄糖,陳意歡感覺寒冷,臉更埋進潔白的被子里,她的手被陸瑰抓住,不讓亂動。
她緊閉著眼,不知在夢著什么,纖薄的肩膀蜷縮,可憐的皺著眉。
陳意歡向來不用最惡劣的言語中傷旁人,就是怕輪到別人惡語相向在自己身上。
她夢見了母親離世的那晚,已經住院多事,醫(yī)生說哪怕是明天就停止了呼吸也不是什么怪事。
羅璇的眼淚早已經流干了,看不清還背著書包稚嫩的女兒,也看不清男人變幻莫測的嘴臉。
雨澆頭的傾盆大雨,她強打著最后一口氣,緊緊握住陳意歡的小手,已經失去常溫:“我想見見你阿爸,意歡,我想見見他……”
陳意歡梳著兩條麻花辮,老師說過她是最可愛的孩子,青澀幼嫩的臉頰上掛著兩行淚,軟糯牙齒緊緊咬著:“你還要見他做什么!他早已經不要我們了!
你看看我,看看我啊姆媽,你走了我就是街上的乞丐。求求你,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她母親已經失了神智,推搡她:“快,快去,你爸回來了,我們就算一家團聚了?!?p> 陳意歡跌在地上,嘴里包著哭聲,用她的小手去求姆媽不要離開,在場的醫(yī)生護士無一不動容。
可沒有什么用,羅璇在半夜里去了。
陳意歡枕著她冰涼的手臂睡著了,淚水掛在床邊,被醫(yī)生搖醒的時候,她以為姆媽只是睡著了。
那時候陳意歡就知道,除了天災人禍和病痛,感情有時也是致命的。
能夠這么輕而易舉的帶走一個人。
帶走了她的姆媽。
半夜醒來的時候,陸瑰睡在隔壁床位,一下就醒了,看見陳意歡呆呆的坐起來。
陸瑰說她要留下來照顧陳意歡,其實徐媽也想留下。
一旁的護士抬起頭,笑道:“您就聽她的吧,咱們醫(yī)院陸瑰已經來過很多次了,照顧個人不成問題的?!?p> 管家思路清晰,不能留少爺一個人再平壤村,他們是金家的傭人,自然少爺?shù)耐盹埜又匾?p> 更何況陳意歡已經脫離了危險,還是徐媽太感性了。
陸瑰給陳意歡喂了水,其實她有些愧疚,如果不是她躲開了讓黃婉婷打在她身上,也不會害陳意歡受了傷。
而且還是在腦袋上,萬一她被砸傻了,往后不靈光了怎么辦。
陳意歡緩過來,笑她:“你如果不躲開,傷的就是你,那才是真的傻?!?p> 陸瑰想說那個高度,砸到她也就是手臂肩膀,砸到陳意歡的就是腦門天靈蓋,她沒說。
這是兩個性質。
她去前臺領了一份留的白粥,很熟練的架起病床的用餐桌子。
陳意歡好奇:“你經常來這家醫(yī)院?”
“每個月會來個一兩次。”她不知道又從哪里找到一包沒過期的榨菜。
“為什么?”
“打架唄。”陸瑰撕開包裝袋都撒在她的白粥上,眼波里滑過幾分漣漪,很是輕松,“送別人來的時候更多?!?p> 陳意歡“唔”了一聲,低頭舀了一勺米粥,醫(yī)院為了照顧患者粥都煮的軟爛,口感不是很好。
這些她都聽說過,可在陸瑰身上她沒有看到一點拙劣性子,反而眉眼平靜,對世事都漠不關心的樣子。
黃婉婷那樣砸小石子在她身上,也沒有看她動手。
但陳意歡覺得,如果動手的話,黃婉婷肯定是吃不了兜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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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的車開走后,黃山沒一會兒就來了,他走的很急,臉上的表情很慌張,聽見有人說黃婉婷把陳意歡砸的頭破血流,送去了醫(yī)院。
他來了,牽著黃婉婷的嬸兒就大聲嚷嚷著:“黃山你女兒該管管了!”
黃婉婷害怕的往后面縮,她知道自己闖了大禍,她想躲可別的可不讓,劉綺山方才的眼神冷到了極點。
他很生氣,因為陳意歡,
更生氣,一切的過程都在他的目睹下,他來不及反應,就看著她晃悠悠的倒下。
“你為什么砸意歡?”黃山生起氣來很嚇人,更多的是失望,聲音像打雷一樣,他的拳頭有初生小孩的腦袋那么大。
黃婉婷一抖,以為黃山要打她,顫抖著聲音號啕大哭:“是她!是她去說我的壞話!
你們只會夸她,罵我,她就是個撒謊精!她讓人去搶金少爺?shù)腻X,金少爺和徐媽都不搭理我了,都是她!”
說著還看向金念真,紅腫的眼里布滿了祈求:“陳意歡兩面三刀,從來就沒有把我當朋友不是嗎?”
她幾天前說這話的時候,金念真好像冥思苦想了一番,頗有些無奈,道:“她確實不應該那樣?!?p> 那神情落在黃婉婷的眼里,就是變相認證了,陳意歡在他面前說過什么。
好在她常與金念真聯(lián)系,不然真要讓她奸計得逞了!
而現(xiàn)在,他回過神來,一手捏著快要干涸的血跡。
眼神里的漠然讓人發(fā)軟,他的話輕飄飄的成了壓垮了黃婉婷的最后一根稻草:“原來你是這樣看待她的?!?p> “她從沒有說過你什么。”
“反倒是你總說她強占了你的東西。”
“你好像從來沒有把她當成個朋友,”他的目光布滿了憐憫,極其殘酷的,“陳意歡真可憐,今天才知道這件事?!?p> 黃婉婷快要瘋掉了,不怎么靈光的腦袋終于開竅了,像被掐住了喉嚨的老母雞,歇斯底里:“不是的!不是的!我們明明好好的!是你來了我們才變成這樣的!是你?。?!”
直到現(xiàn)在她才明白金念真是多么恐怖的存在,他是一切的始作俑者。
要從她的身邊搶走陳意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