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黑暗的空間里,寂靜而又可怕,意識陷入混沌的蘇亞,腦袋昏昏沉沉,腦子里一片空白,他努力的想去回憶什么,可是除了隨之而來的痛苦什么也得不到……
“蘇亞,蘇亞……”
一陣陣輕柔的呼喚聲不知從何處飄來,似清晨荷葉上彌漫的霧氣,飄渺而又深邃,給這死氣沉沉的黑暗帶來一絲生氣。
聽到聲音,蘇亞終于停下了痛苦地掙扎,費力的支撐起身子,一雙兇狠的眼睛努力的四下打量,可除了一團又一團的黑暗之外,再無其他。
蘇亞垂頭喪氣的躺了下去,身下黑暗凝成漆黑漩渦,慢慢將他吞噬,蘇亞感受著黑暗慢慢侵蝕自己的身體和抑制,沒有刻意阻止,心里反而覺得這樣就好。
心想:“這場景還真是熟悉啊,記得剛到亞希爾德學院的時候經常做這種噩夢,可惜了……”
“蘇亞,蘇亞……”
呼喚聲再次傳來,能從聲音中聽出深深地痛苦與溺愛,以及焦急不忍。
漩渦沒有巨大的吸引力,蘇亞騰的站了起來,環(huán)顧四周,大聲吼道:“你是誰?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我的夢里?”
此時,黑暗漩渦已經沒過蘇亞胸口,僅剩一顆頭顱露在外面,焦急的眼神不斷搜尋,心中漸漸燃起了希望。
一聲聲的呼喚硬生生的將黑暗漩渦打散而去,突然,一道刺眼光芒刺入這個黑暗的空間,蘇亞急忙遮住眼睛,等到恢復視力,四下黑暗已經消散,縷縷昏暗的陽光像是生病一般,照射在蘇亞雪白的臉上。
蘇亞發(fā)現(xiàn)自己站在一處極高的地方,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自己竟然站到了生命之樹的頂端,只不過腳下的這棵生命之樹已然殘敗,枯黑的樹體千瘡百孔,綠葉落了個干凈,整棵生命之樹光禿禿一片,只剩下沖天的主干以及零星幾根巨型枝椏,幾根主根被連根拔起,泥土被翻出地面,犬牙參差的斷裂痕彰顯著當時的慘烈。
往日的青翠與綠意盎然全都消失不見,眼前的生命之樹就像一位行將就木的老者,腐敗死亡的氣息彌漫開來……
遠處,青蔥草原與生機盎然的森林全都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焦黑的廢土和燃燒成飛灰的樹痕,依稀可辨當時森林的雄偉宏景。
頭頂天空似在燃燒,濃濃黑煙自地面生起并匯聚,黑云遮天蔽日,將世界染成枯敗的黑色。
死亡,成為了此地的主旋律。
蘇亞看著遠處正在燃燒的森林,力之一族的聚集地早已化為灰燼融入天空。
蘇亞隱約看到諾西和祭司奶奶的身影被一片火海吞噬,她們轉頭看向蘇亞,微笑著,臉上流下兩行清淚。
蘇亞看著眼前一片凄慘到宛如地獄一般的場景,心痛的同時,憤怒的情感不斷在胸腔滋生、成長,意志不斷膨脹,腦袋似要炸裂開來。
蘇亞被憤怒沖昏了頭腦,紅著眼,捶打著胸口奮力嘶吼。
“蘇亞,蘇亞……”
呼喚聲再次傳來,似在耳邊響起,蘇亞心里一驚,忙擦去眼角淚痕,意志力飛速鋪展開來,無功而返,只能冷聲道:“你是誰?為什么要給我看這些?我告訴你,有什么事沖我來,別對她們出手!”
那聲音終于不再是一直平白無奇的呼喚蘇亞姓名,欣喜聲傳來,似在歡呼雀躍:“蘇亞,你終于來了,媽媽真開心!”
“媽媽?”
蘇亞腦海中似有跟弦斷了,啪嗒一聲,無數(shù)畫面涌入腦海中,往日忘卻的記憶潮水一樣涌上心頭。
畫面在蘇亞眼前匆匆而過,似走馬燈一般,虛幻而又真實。
“媽媽?”蘇亞抱著頭痛到幾乎要炸開的腦袋,咬緊牙根,痛苦的聲音從牙縫里一字一句的擠出來:“怎么可能!媽媽她早就死了!”
后面一句蘇亞幾乎是吼出來的,吼完之后就像個因為用力過度而虛脫的可憐人,頹然倒在樹干上。
“怎么可能?媽媽她明明已經死了……”
蘇亞雙目呆滯的喃喃,聲音似湖面清風,飄忽不定,可眼前不斷閃爍而過的記憶碎片慢慢拼湊起來,讓他不得不相信。
昔日的畫面不斷自蘇亞心湖浮現(xiàn)而出,有如流水淙淙,連接成一段段完整的記憶。
記憶中的媽媽即使記不清面容,可那熟悉而又溫暖的聲音如清泉一般,滋潤著蘇亞痛苦的心靈。
那陳舊而又溫馨的畫面,如刀刻斧鑿一般,深深地刻在了蘇亞腦海之中。
“哎,媽媽你看,那兩只蝴蝶好漂亮……”
“媽媽,湖里的水真甜,你也來喝一口吧……”
“媽媽,為什么那棵樹會這么大呢?咱們把它栽到家里吧……”
小時候的蘇亞不管闖出多大的禍,媽媽總是露出溫暖的笑容,不忍心去苛責他,淡淡的一笑而過。
記憶中的媽媽臉上一直噙著淡淡笑容,如沐春風。
一幕幕的畫面不斷上演,像是一臺熟悉的舞臺劇,溫暖又陌生……
漸漸地,蘇亞臉上流露著滿足的笑容,單純的像個孩子,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小時候。
忽然,耳邊又響起了媽媽陌生而又熟悉的聲音,心神浸入過往的蘇亞清醒過來。
蘇亞臉色焦急,四下查看,急匆匆道:“媽媽,你在哪?你為什么不愿出來見我一面?”
聲音傳來,帶著絲絲寵溺:“傻孩子,媽媽怎么會不想見你呢?只不過媽媽已經沒有辦法見你了!”
蘇亞驟然冷靜下來,臉色僵硬,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情,可心底就是不愿相信媽媽已經死去,心里還抱著一絲僥幸。
“可是,可是,蘇亞想你??!”
蘇亞終于嚎啕大哭起來,像是頑皮的孩子丟失了玩具,可蘇亞失去的是自己的媽媽。
“傻孩子,媽媽一直看著你長大,知道你很痛苦,可世間萬物都有著生存法則,就像你現(xiàn)在看到的,也是一樣?!?p> 很久,蘇亞停止了哭泣,擦去眼淚,眼睛通紅道:“不說這些傷心事了!媽媽,你知道這里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嗎?為什么我都忘了?甚至連你也忘了?”
媽媽的聲音許久沒有傳來,沉默著,似在思考應該怎樣跟蘇亞訴說,一時間,能夠聽見遠處樹木燃燒發(fā)出的噼啪聲。
只聽見媽媽一聲嘆息,其中包含著無盡的恐懼與無奈。
“這就說來話長了,我們來到這里本來就是為了阻止眼下情況的發(fā)生,可惜失敗了,只不過……”
媽媽溫柔的聲音不斷在耳邊響起,像是哄小孩子一樣,輕輕訴說著當年的往事……
一片漆黑茂密的森林里棵棵高大的樹木人立而起,粗長的樹枝像是一只只胳膊,樹干上的粗糙孔洞像是眼睛一樣,注視著黑暗中一叢篝火支撐起的光明空間。
火光中,燃燒的樹枝發(fā)出噼啪的爆裂聲,只見一個高大的人影撅著腚,不斷攪拌著火舌舔舐的鍋中沸騰的食物,不斷伸手擦拭嘴角流下的口水,輕輕戳了一下腫脹的臉頰,痛得慘叫一聲,眼神哀怨的看著躺在一旁的蘇亞,眼神飄忽,似在琢磨什么鬼點子。
突然,昏迷中的蘇亞慘叫一聲,呼吸急促,情緒激動,渾身劇烈顫抖,似是十分憤怒。
一旁的加洛斯連忙丟掉手中木勺,躲在篝火后面,借著火光,偷偷探出腦袋賊兮兮的打量著異樣的蘇亞,眼神掙扎,躊躇著不敢上前。
看著面前抽搐翻滾的蘇亞,加洛斯眼神復雜,猶豫了好久,伸手從隨身攜帶的小包里摸出了一只灌滿綠色液體的注射器,鋒利的針頭在跳躍的火光中反射著幽冷的寒光……
蘇亞掙扎抽搐了不一會兒便安靜下來,臉色蒼白如紙,加洛斯小心翼翼的探了過去,驚奇的發(fā)現(xiàn)蘇亞臉上露出嬰兒般溫暖純真的微笑,很是治愈。
加洛斯長舒一口氣,放下心來,擦了擦額頭沁出的冷汗,將手中隨時準備扎下去的注射器收了起來,想了想,又拿出了另一根純色的注射器,慢慢注射到了蘇亞身體里。
加洛斯看著安睡的蘇亞,呢喃道:“你再繼續(xù)睡會兒吧,現(xiàn)在可不是醒來的時候,不過你一旦無法操控自己的情緒,那就別怪兄弟了……”
隨之哀嚎一聲:“這任務真的是沒法干了!這不是讓我摟獅子胡子,戳老虎屁股嗎?這也太難了!”
黑暗中,聲音傳出去好遠,一雙雙眼睛唰得同時看了過來,加洛斯連忙捂住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