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頭。
人。
拿著一截骨頭的人。
拿著一截滴著血的骨頭的人。
寵物間只點了一盞油燈。油燈的光亮足以令真相顯露。穿著獸皮的男人將骨頭拿在手上端詳著。
他的目光是何等專注，仿佛他看著的不是一塊骨頭，而是鉆石珠寶。
被關(guān)在籠內(nèi)的寵物們都在瘋狂吠叫。
汪汪汪汪汪汪——
喵喵喵喵喵喵——
呀呀呀呀呀——
有什么爪子在磨著牢籠。有什么東西撞擊牢籠。
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呲——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
聲音越來越響，籠子的顫動幅度也越來越大。
男人隨手將骨頭一扔，拿起棍棒走向其中一個籠子。
砰砰咳嚓咳嚓——是有什么碎裂的聲音。
砰砰咳嚓咳嚓——有什么猩紅的東西濺了出來。
男孩不敢看了。他怕再看下去，自己會忍不住喊出聲。
他死命捂住自己的嘴，不讓任何聲音聰明那里流出。
不能被發(fā)現(xiàn)……絕對不能被發(fā)現(xiàn)！
他要平安無事地出去，然后將他們做的一切公之于眾！
“打著‘愛護(hù)寵物’的名頭，背地里卻干出這種事?！崩S怒火沖天。他逃出去了，他說出去了。
可根本沒有人相信他！他甚至連寵物間的門都進(jìn)不去！
薩綺初聽聞，也不由捂住嘴。
弗里德倒沒被男孩的描述嚇到。他摸了摸自己的胡茬，“可是……據(jù)我所知，lasly的名聲相當(dāng)好?！?p> “名聲什么的只需要用錢就能買到?！崩S說。
“給他們一百萬，什么樣的罪都能推到別人身上！”
“那些貴族們也根本不愛惜自己的寵物！他們將寵物寄放在店里，想起來時看看，想不起來時就拋在腦后。他們連被調(diào)換了相同毛色的寵物都沒發(fā)現(xiàn)！”
“所以我要掀開寵物間給他們看！”
“你們不是說能替人解決煩惱嗎？！你們不是說能替人完成心愿嗎？！那就接受！”
“價錢什么的都好談！給我接受！給我把它們救出來！”
薩綺擺手，試圖讓激動的男孩冷靜下來。他尖銳的嗓音不僅令其他人皺了眉頭，也讓貝蒂不安地竄到角落里。“利維……冷靜一點。我們會……”
“抱歉，我們不能接受委托?！?p> 弗里德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話讓利維與薩綺同時瞠目結(jié)舌。
“弗里德？”
“什、什么？”利維先是呆傻在原地，意識到自己被拒絕后頓時產(chǎn)生如同被欺騙的憤怒感?！盀槭裁?？！你們不是說能替人解決煩惱嗎？不是說能替人實現(xiàn)愿望嗎？為什么不接受？！”
弗里德只是十分淡然地看著他。
利維看見他平靜如水的神情，一步步往后退。
“是這樣吧……一定是這樣……我明白了?！?p> 他喃喃自語道。
“那邊那位小姐，也是有l(wèi)asly的股份吧？”
“我還看到你和他們的店長在一起聊天。是這樣啊，你們也是一伙的……”
利維突然扭頭跑出店門。
薩綺伸出手，卻沒來得及攔下。她失落地將手收回，“弗里德？你不相信他的話嗎？”
確實，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突然跑過來嚷嚷當(dāng)?shù)刈畛雒纳痰昶鋵嵤圪u劣質(zhì)品，任誰也不會相信的吧？
“不，我相信?！背龊跻饬系模ダ锏抡f。
“那么……”
“正因如此，才不能接?！备ダ锏陆忉尩?，“薩綺，lasly背后站著的不僅僅只是海廉一家。凡賽爾幾乎所有有名望的貴族都與它有所牽扯。所以，它才能成為最大的寵物店?！?p> 那背后的勢力不是一間小咖啡廳可以解決的。
弗里德這些年經(jīng)營咖啡廳，雖然總是瀕臨破產(chǎn)邊緣，卻從未打過與貴族交易的念頭。身份如同鴻溝，那些世代統(tǒng)治著凡賽爾的貴族們是什么嘴臉，弗里德早已領(lǐng)教過了。
薩綺似乎也明白了什么。她是西里斯家的大小姐，即使是不被寵愛的大小姐，處境也比弗里德要好的多?！啊乙裁靼住恰?p> 她有些沮喪，凡賽爾曾是薩綺心目中的圣地，可如今凡賽爾的居民卻告訴她這塊圣地與安都沒什么不同。
“等等，我只說不能接受委托。為什么擺出一副垂頭喪氣的臉？”
誒？
薩綺重新抬起頭，弗里德正看著她。
不接受委托的意思不就是不管嗎？可弗里德勾起的笑意卻說明不是這么回事。
弗里德一邊用食指轉(zhuǎn)著圈，一邊說道，“凡賽爾之夜拒絕委托，因為不想得罪貴族們。利維也只是調(diào)皮的，受到某人雇傭去破壞別人店鋪聲譽的普通小孩子?！?p> “我們都沒有想過找lasly的麻煩?！?p> “我們作為普通人每天認(rèn)認(rèn)真真地工作，商店的內(nèi)幕什么的與我們無關(guān)?！?p> 澤萊斯也饒有興致地插入進(jìn)來，“你是說……”
“可如果我們的大小姐在散步的時候不小心跑到陌生的地方，又不小心發(fā)現(xiàn)了其中隱秘，那就是偶然，是運氣。絕對不是故意的！”
薩綺靈光一閃，“?。〔缓靡馑?！我迷路了！”
澤萊斯噗嗤笑出聲，“真是有夠蹩腳的理由，是什么樣的迷路能迷路進(jìn)別人家的店鋪里?！?p> 弗里德大腦有一瞬間的短路，他認(rèn)真地思考，“對哦，得是什么樣的迷路呢？”
他們同時嘆了口氣。這理由騙小孩都不太夠。
“如果說我貪玩？”
“貪玩到跑到一個黑燈瞎火的只有籠子的地方？”
“為什么不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不會有人信?！?p> “我喜歡動物，于是溜進(jìn)去看寵物。”
“西里斯家的大小姐完全可以在營業(yè)時間正大光明地進(jìn)入寵物間看?！?p> 薩綺絞盡腦汁，也沒想出一個恰當(dāng)?shù)睦碛??！熬退惚灰豢谝Фㄊ枪室獾奈乙舱J(rèn)，反正我是西里斯家的大小姐，他們不敢拿我怎么樣的?！?p> “不行?！备ダ锏铝⒖叹芙^，凡賽爾的貴族不會拿薩綺怎樣，西里斯家的小惡魔可多了十足的借口。
“喵～”
這一聲有如天籟。原來小搗蛋至小可愛真的只有一線之隔。
弗里德、薩綺、澤萊斯三人一齊轉(zhuǎn)過頭，盯著聲音來源。
“我好像想到辦法了。”薩綺喃喃自語。
弗里德也以同樣的語氣回答，“我也是。”
充足的、完美的、難以戳穿的理由不就在他們面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