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阿爾貝托時,盧卡獨自在入口前等待。
他向眾人行了一禮,依次問好,并略表愧疚的說道,“貝籬大人,請原諒我報告一個不幸的消息。”
貝籬的情況比之前更糟了,他深吸一口氣,“以后所有事務(wù)由雪曼全權(quán)負(fù)責(zé)?!?p> “是?!北R卡沒有猶豫,似乎貝籬是否重傷對他并沒有什么區(qū)別。
等芬里爾攙扶著貝籬離開視線后,雪曼才問,“什么事?”
“是……艾斯蒂娜大人叛變了。”
“叛變?怎么確定的?”
“她……”盧卡罕見的猶豫了一下,隨后他說道,“她親口承認(rèn),今后不會再回阿爾貝托?!?p> “對你?”
雪曼不輕不重的一句話讓盧卡直接單膝跪地,“十分抱歉。”
“僅憑她一個人,是沒有辦法突破你的。盧卡,心軟是你的弱點?!?p> 盧卡沒有反駁,“請雪曼大人責(zé)罰?!?p> 此時,梅塔梅爾說道,“對目前的阿爾貝托而言,有一位心慈手軟的執(zhí)行官并不是壞事。我想盧卡已經(jīng)足夠反省了。他一定會為阿爾貝托抓回叛徒,是嗎?”
盧卡沒有想到梅塔梅爾會為自己求情。他低下頭,誠懇地說道,“是!我一定會合理處置叛徒!”
“希望如此?!毖┞鼑@了口氣,“盧卡,如今阿爾貝托就宛如新生的幼龍,誰都想要來吸取龍血。若是因為一時疏忽,我們費盡心思建立的家園就會毀于一旦。你務(wù)必記住?!?p> “謹(jǐn)聽您的教誨。”
“夜深了,回去休息吧?!?p> 雪曼似乎也累了,一步一步地走回居所。
盧卡站起,對梅塔梅爾感激道,“感激不盡,梅塔梅爾大人?!?p> “不用客氣。我們今后還會共事很長一段時間?!?p> 他們之間的交流很簡單,盧卡敬畏著梅塔梅爾,他害怕自己也會淪陷在對方的精神控制下,總是與梅塔梅爾保持距離。因此,盧卡此時有些無措。而梅塔梅爾接下來的問話令他更緊張了。
“說起來——艾斯蒂娜跟你說了什么?”
“她——”
他并不想提起那件事,毫無疑問,從各個方面來講都是首席執(zhí)行官的失職。然而,從感性層次,盧卡卻又理解艾斯蒂娜的做法。但那都不適合在梅塔梅爾面前提起。
梅塔梅爾在阿爾貝托無疑是特殊的。盧卡并不確定對方對于叛徒的態(tài)度。
梅塔梅爾耐心凝視了他一會兒,莞爾一笑。“不想說,就不用說。晚安。”
“嗯……晚安?!北R卡僵硬地回答,驚起一身冷汗。
……
“自由?”
盧卡重復(fù)了那個詞匯,充滿了不解。
艾斯蒂娜點頭道,“是的。自由?!?p> “阿爾貝托難道不自由?”
“你不也意識到了嗎?”
面對艾斯蒂娜的反問,盧卡沉默一瞬,而后說道,“可世上本就沒有真正的自由?!?p> “但每只鳥兒都渴望更廣闊的天空。即使……那片天空也是一個騙局。但我相信,只要不斷振翅,總有一天,會找到真正的自由的天空?!?p> “……你看到了什么?”
“……”
“阿爾貝托的未來是怎樣的?”
“知道了如何,不知道又如何?”年輕的預(yù)知者眼里流露出些許憐憫。那眼神已經(jīng)告訴盧卡他所提問的答案。
“如果知道了,你就會放棄嗎?”
盧卡長長地吸了一口氣,然后吐出。“我只是想建造一個家,我只想守護(hù)這個家里的每一個人??上В詈笪业募铱倳饺霘?。我誰也守護(hù)不住?!?p> “因為每個人的家是不同的。從某種意義上,你比我更倔強。”
艾斯蒂娜說完,便在原地靜靜地等待著。
盧卡慢慢讓開身體,留出讓一個人行走的空隙。“你走吧?!?p> “你不攔我?”
“我很討厭明知故問。艾斯蒂娜大人,下一次見面,就是與您的尸體了。”
“謝謝。”
注視著艾斯蒂娜的背影,盧卡忽然問,“艾斯蒂娜大人,命運可以改變么?”
艾斯蒂娜回答,“相信我,你不會想要改變的。那是一個對于所有人而言,最合適的結(jié)局。”
盧卡的記憶戛然而止。
梅塔梅爾笑著躺回沙發(fā),他的右手邊是一如既往沉默的仆人。左手邊則是原本凱因斯的位置。他的前方放著一本書。
他回想起一個月前,凱因斯給予他的記憶。
那是一個秘密談話,除了他們?nèi)藳]有誰知道的談話。
艾斯蒂娜找到凱因斯,“我知道你想自由。我可以給你提供一個百分之百成功的方法。但作為交換,你也需要幫我一個忙?!?p> “為什么找我?”
“因為命運如此。”艾斯蒂娜說?!叭绾??同意么?”
“什么方法?”
“利用梅塔梅爾的【創(chuàng)世紀(jì)】。只要他愿意把【創(chuàng)世紀(jì)】給你,你就擁有了一個新的心臟。永不會損壞的心臟。”
“他不在?!?p> “我相信他能看到。”
“……交換的條件?”
“我希望你在1857年3月15日,到凡賽爾救一個名叫弗里德的人。僅此而已?!?p> 凱因斯用眼睛掃視艾斯蒂娜一圈,作為交易,兩方的籌碼未免太不平衡。
“很疑惑嗎?可對我而言,它們就是相等的。弗里德的命比我的更重要。”
“為什么?”
“因為我愛他。”
“為什么只跟我交易?”
之后,凱因斯便看到前一刻還驕傲的女人低下頭。
她輕輕地自嘲,“因為,如果梅塔梅爾在場,他一定會問?!?p> ——“你愛的究竟是誰?”
愛是包裝成糖果的毒藥。
總是讓人心甘情愿地吃下去??偸亲屓诵母是樵傅娜ニ?。
然而,愛也是自私。
梅塔梅爾身前的書頁不停翻動,它漂浮上空,發(fā)出耀眼的白光。
無數(shù)的玫瑰花瓣從書頁中飛灑,它們比正常的花瓣要更鮮紅、更血腥。就連潔白的月光也受到污染,化為血一樣的猩紅。庭院中掀起大風(fēng),將整個宅邸與外界隔絕。
一具身體在血與風(fēng)的環(huán)境里緩緩顯現(xiàn)。他張開雙眼,那是一雙滿是快意而又兇狠的貓眼。
梅塔梅爾拍拍手,毫無誠意道,“接下來,你可以真正放一會兒假了。真羨慕?!?p> 凱因斯“哼”了一聲,讓人仿佛看到了某只正在休憩的大貓。他從管家手中接過新衣服。
新的衣服,新的軀體,新的人生。
“換一個稱呼,梅塔梅爾?!?p> “好啊。……凱因……怎么樣?”
“好?!?p> “作為交換,我也要換一個名字。”
“……梅爾。”
“真敷衍。”
“彼此?!?p> 凱因斯穿好最后一件外套,他束好皮帶,忽然問,“愛是什么?”
“愛是欲望?!泵匪窢柣卮?。
“愛能被殺死么?”
“那很簡單?!泵匪窢枔P起一個頗為艷麗的笑容。
“只需什么都不做,讓一對戀人毫無波瀾地度過重復(fù)的每一天?!?p> 管家端來兩杯紅酒。
凱因斯拿了,梅塔梅爾也拿了。
為了自由,干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