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素”二字一出,一道無盡遠外的大道之光仿佛跨越亙古歲月?lián)舸┯钪嫔顪Y,伴隨著玄妙而不可言名的諸神吟誦,橫渡諸天而來。
王執(zhí)心在那道光的照亮中見到了神明端坐于神國之中,仙人逍遙于大千之上……
其中有一界,仙帝獨斷萬古,血戰(zhàn)上蒼。
又有一界,金榜超然混沌,銘刻三位偉大存在之名,不可言,不可辯,不可思。
還有一界,億萬萬修者求自在、爭天命,渡天劫,歷五衰,可最后居然不過是仙尊一夢……
如是種種奇觀玄妙,不可計數(shù)。
待到那光到了近前,開始點亮中天大界,他猛然陷入大恐怖之中,木訥的臉都顧不住地顫抖。
高穹之上,十二萬九千六百尊道果高懸,拱衛(wèi)五方帝君與三尊,祂們?nèi)缤谥刑齑蠼绲娜饬?,其上密布著他無從理解地暗紅脈絡,散發(fā)著混亂、詭異和邪惡。
難以理解的嗡鳴聲自高穹上源源不斷,促成這個世界本質(zhì)的癌變。
若不是頭頂這位自稱“太素”的上尊擋住了那種足以讓近仙者瘋魔的囈語,王執(zhí)心不敢保證他自己會變成什么樣子。
道果之上空懸的無疑是仙神們,王執(zhí)心不能見其真容,只得通過祂們投影在“道果”上的陰影辨認形態(tài)。
有的軀干是難記其數(shù)的頭顱構(gòu)建,互相撕咬爭食。有的并非人型,一團雜糅的觸須散發(fā)著讓人膽寒的混亂。更有仙神背后伸出千根魔爪,伸入大界之中,隨意攪動。
至于中間那八位……他都不敢往那瞅……
張清和立在高天之上,看著這個愣頭青,嘴角抽動。
他知曉這個玉劵的功用后以前世的臆想構(gòu)建了諸多世界的幻象,本意是把人唬住,卻沒成想玉劵之中的這道光還有照亮世界本質(zhì)的這種效果。
更沒想到,好家伙,眼前這人還敢往天上打量。
要知道他自己除了見過中天上帝投影的真容之外,連三大道尊都只是“神交已久”。
光是“神交”就要了他半條命。
當然,他是受那些東西喜愛的道胎,況且是主動“勾搭”,也并無玉劵中的神秘力量保護。
但是這娃好奇心和膽子都忒大了。
他抬頭的時候可不知道玉劵有沒有那個能為,即便如此還是往上瞟了,這是個真正的求道者……鐵頭娃。
王執(zhí)心愣了愣神,原本就遲鈍的表情更顯僵硬。
他看向自己的手,在“太素”的無量光無量壽之下,居然顯露出了蜷縮的指爪,上面還稀稀落落地生著病殃殃的肉須。
他有圣人之才,只是性子遲滯,不在乎他人的看法,不代表思維遲滯,一瞬間明白了什么。
他用顫抖的手在玉劵上寫下
——“大界如此,我輩修士道途何在?”
張清和沉默了……
我也想知道啊……
然而張清和想到前世的道藏和典籍帶有祖師們莫名的偉力,再聯(lián)系王執(zhí)心之前問的問題,張清和提筆在母劵上寫了幾句,看看瞎貓能不能撞上只死耗子。
就算撞不上,王執(zhí)心對偉大存在產(chǎn)生懷疑,也雨他無瓜。
太素人設崩了,關他張清和什么事?
而且這人應該吃這套。
——“汝未來看此花時,此花與汝心同歸于寂。
汝來看此花,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汝心之外?!?p> 說得這么玄乎,這下夠能唬住他了吧?
張清和以玉劵的能力造出一朵翩然綻放的大道之花來,又在王執(zhí)心的眼中猛然消散。
隨之大道天音轉(zhuǎn)述而下,誦經(jīng)聲居然在王執(zhí)心的心湖上響起,在亙古的吟誦之中,王執(zhí)心異化的特質(zhì)漸消,肉須散掉,畸形的瘤狀血肉從皮膚之下掉落,發(fā)出不甘地慘叫聲掉落,化作劫灰。
一如老家祖師贈予張清和的那段大道天音。
噫!我中了!
張清和愣了愣,沒想到這段話于王執(zhí)心而言具備如此之大的偉力,看樣子老家道藏是否有效用的評判標準在于人,而非在于參悟。
這是……老家的道藏與典籍之中交織的道與理在選擇人?
為的是什么?
張清和敢肯定,這段話對于他自己來說是全然無用的,卻在王執(zhí)心處產(chǎn)生了莫大的效果。
王執(zhí)心愣住,默默地念叨著那句話……
“我未來看此花時,此花于我心同歸于寂。
我來看此花,此花顏色一時明白起來,便知此花不在我心之外……”
與張清和運用自悟的《逍遙游》和大道天音相配合成為真修不同,王執(zhí)心在得到這段大道天音后依舊在修行的過程中靈性會產(chǎn)生畸變。
因為張清和的神魂靈性自異世來,王執(zhí)心的神魂靈性生于本土。
高天之上的不可名狀們在祂們所牧養(yǎng)生靈的神魂靈性之中天然撒下了一粒種子,會隨著修行生根發(fā)芽。
或者說,正因為有了這顆種子,中天大界的修士才得以修行。
王執(zhí)心所得到的大道天音不過是能壓制這個過程,然后隱匿自身。
在張清和看來這是一種另類的修行方式
——也就是借假修真。
但是與邪修不同,王執(zhí)心是直接盜取性靈之中邪魔種子的力量而通過大道天音使自身不成為那些玩意。
如果說邪修是小偷,趁主人不在拿著配套的鑰匙進門小偷小摸,那他現(xiàn)在培養(yǎng)出的就是強盜,直接把門砸開,東西都掃蕩一空,偏生主人還發(fā)現(xiàn)不了。
張清和覺得此刻自己像極了送金手指的老爺爺。
王執(zhí)心細細品味參悟完這一句大道天音,眼中生出一道金芒,身后一尊執(zhí)筆望天的文道仙君法相轟然崩塌
——在張清和的靈視下,那尊仙君法相的頭頂連接著一根血色的臍帶,直達中天大界高穹之上的某尊道果肉瘤,雖然在他人眼中渾身仙靈之氣飄逸,但是不過是一尊佝僂扭曲的邪物投影。
甚至失去目標之后,那跟臍帶還疑惑地扭動,不甘地嘶吼幾聲,最后轉(zhuǎn)而枯萎,失去活性。
王執(zhí)心的境界從法相后期一瞬間跌落歸元,又瞬間攀升法相
——一尊樸實無華的灰衣秀士法相在他身后凝實,秀士身周有茂林修竹,孕育著某種令人心驚的道韻,腳下類似于張清和方才幻化的大道之花綻開,隱隱約約傳來令人神清氣朗的讀書聲,能解不惑,能退鬼神,能賦太平。
仔細看來,那秀士面容居然是王執(zhí)心自己的模樣!
這是本不可能的事兒,法相由觀想法而成,無不與仙神們扯上關系。
王執(zhí)心威壓一泄,又被“太素”的煌煌然的氣息化解,與秀士法相一齊睜開眼睛,法相巔峰由此而成!
他自顧自地喃喃道:
“我信,則萬物種種生。我不信,則萬物種種滅。
既篤定腳下是大道正途,則大道正途不在我的心外,邪魔亦不能妨。”
“王執(zhí)心拜謝太素上尊,傳道授業(yè),點化真知之恩不敢忘,愿永世執(zhí)弟子禮。”
王執(zhí)心先以世家禮拜,接著又以師禮相待,他沉吟片刻,還掐了個法印,那是門閥世家供奉道尊時最為莊重的禮節(ji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