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上午十點多鐘，Tony約曹福到樓下星巴克喝咖啡，曹福和Nancy等人去過幾次。曹福家鄉(xiāng)出產(chǎn)茶葉，所以喜歡喝茶，咖啡這種舶來品，說不上喜歡不喜歡，苦苦的，加點牛奶也還可以。但現(xiàn)在在白領(lǐng)中，喝咖啡是一種時尚。曹福點了中杯的卡布奇諾 Cappuccino，Tony點了大杯的摩卡Caffè Mocha，剛一坐下，Tony就說開了：“真他媽有意思，讓我寫保證書，我沒那么傻?！辈芨Ｒ活^霧水，問：“什么保證書？”Tony憤憤的說：“讓我保證產(chǎn)品審定一定能通過，你說哪有這樣的事，我有天大的本事，能決定這事兒？那是政府品種審定機構(gòu)，我們是孫子，人家是爺，哪有爺聽孫子的。”曹福也覺得沒道理：“不講理，再是外國人，也懂這個道理呀?！盩ony說：“你知道吧，他丫的，萬事豐2， 3， 6號，特別是萬事豐2號，還沒通過審定，就生產(chǎn)了很多種子，他們還讓工廠開始加工，膽兒真肥，Kevin跟我說，做生意就是賭博，賭對了，就賺了，不過最近又感覺如果審定不下來，都要報廢，玩兒大發(fā)了，就來逼我，真審不下來，全把責(zé)任推給我。我沒辦法，只有找你來給我寫保證書?！辈芨Ｚs緊把喝著的咖啡杯放下，說：“不行，不行，不行，我可保證不了?！盩ony看著曹福緊張的樣子笑了，說：“開個玩笑，看把你嚇得，兄弟我絕不會做這種事，不是你幫助我，我連門都摸不著，成功了，一定要謝謝你，公司也要給你記上一筆?！辈芨Ｒ残α耍f：“公司就算了，你得請我一頓?！盩ony還是說：“你必須幫我給你的關(guān)系打電話，特別是那位更管事的?！辈芨Ｐ奶?，上次說了以后，他只是給師弟打了電話，還沒有給另一個人打電話，他真的不想給她打電話，底氣不足的回答：“好，好的。”Tony看出來了，忙緩解：“沒關(guān)系，不讓你為難。” Tony想了想后說：“我操，想明白了，即使我不寫他丫的什么保證書，如果審定不下來，我也得滾蛋?！辈芨Ｒ苫蟮膯枺骸盀槭裁矗俊盩ony說：“這里邊的事多，哪兒都是陷阱，說不準(zhǔn)就掉下去了。求求你幫個忙?！甭牭竭@些話，曹福不好意思不幫Tony了。
曹福走到一邊，醞釀了一會兒，鼓足勇氣給她撥通了電話，對方過了一會兒才“喔”了一聲，顯然有些吃驚，曹福結(jié)結(jié)巴巴的說：“你，你，還好嗎？”對方恢復(fù)了平靜，說：“很好，你呢？聽說你到外企去了？”曹福平和一些了，說：“是的。”對方說：“我沒想到你會給我打電話，說明你變了?！辈芨枺骸拔以趺醋兞?？”“變得比以前大膽了?！辈芨Ｕf：“沒有太大變化?！薄奥犝f你家里有點事？”曹福知道她指的是離婚的事，就說：“沒多大事，也沒辦法?！辈芨ＳX得該說事了：“我有個事想問問你?！薄拔抑滥闶窍雴柶贩N審定的事兒。我知道你找過師弟，你放心，我們一定會按章行事，對國內(nèi)外企業(yè)一視同仁，好品種一定通過審定，你們的品種還是表現(xiàn)不錯的。有人說為了保護國內(nèi)種業(yè)，要限制外國種業(yè)公司在中國的發(fā)展，那是不對的，也不符合中國對WTO的承諾。改革開放是國家的一貫方針，外國種業(yè)進入中國，可以促進中國種業(yè)的發(fā)展，可以促進中國農(nóng)業(yè)的發(fā)展，從而促進國家經(jīng)濟的發(fā)展。”領(lǐng)導(dǎo)的口吻，曹福理解任何人在那個位置，都應(yīng)該這么說。他明白她說話的意思，感激的說：“謝謝你幫忙了?！薄安挥弥x，難為你了，我知道你不是一個善于求人的人，也不算幫忙，按章行事是我的職責(zé)?！辈芨Ｕf：“還是非常感謝你！”“再說就生分了，你有什么事不要不好意思和我聯(lián)系，我們還是朋友?！薄昂玫模僖?！”“再見！”打完電話，曹福心里懸了多年的一塊石頭落地了，輕松了，原來人家已經(jīng)原諒自己了，沒有記仇，還在關(guān)心自己。通過她話里話外的意思，他理解品種通過審定的可能性很大，他也很高興。曹福本來想給Tony透個底兒，想起Nancy告訴他做事要留一手，他想品種萬一不通過呢，自己不就露怯了。曹福保守的告訴了Tony，Tony聽后還是有些著急，但非常感謝曹福。
因為04年是一個豐收年，沒有大病大災(zāi)，沒有嚴(yán)重倒伏，萬事豐1號表現(xiàn)很好，產(chǎn)量明顯高于其他品種，所以不管是老品種萬事豐1號，還是還沒審定的新品種萬事豐2、3、6號，只要是萬事豐公司的種子，到處都在要，因為他們認(rèn)為得到種子都能賣出去，還能賣高價，都能賺錢，所以種子就是鈔票。曹福剛回到和Nancy一起租住的房子，王弘光鄰縣的經(jīng)銷商張總就打來了電話：“曹經(jīng)理，您好！我是張朱科，您來過我這兒的?！辈芨ＵJ(rèn)識他，回答：“您好！”“聽說您能幫忙多批點兒種子，能不能幫個忙？”曹福說：“我管技術(shù)，不管銷售，可能幫不了太大忙?！薄奥爮垙V站說，您可以的，事成了，一定給您回報?！辈芨Ｒ宦牪粚α耍荒苓@樣做，趕忙回答：“什么回報不回報，我不能要，但我可以幫你去問問。”Nancy過來問：“給什回報？”曹福捂住手機輕聲說：“張總讓我?guī)兔o他活動讓公司多給他一些種子，給我回報?！盢ancy想了想說：“現(xiàn)在大家都這么做，就這種風(fēng)氣?！辈芨Ｕf：“這種事兒不能做?！盢ancy嘆口氣說：“像你這種有原則的人，占不了大便宜，也吃不了大虧，這也是你的優(yōu)點。”對方說話了：“是不是怕我不講信用，我先把錢給您打過來。這您就放心了。”“更不行了，真的對不起，請您理解。”對方說：“真是讀書人，太正統(tǒng)了，這是在做生意，是在生意場上，唉。您確實是個好人，可做不好生意，賺不了大錢?！薄皩嵲趯Σ黄??！薄昂冒?，我去找找別人。”剛放下電話，Nancy急忙走過來，非?？隙ǖ恼f：“我可以肯定的說，Peter一定得了吳曉燕的好處，她的種子量比別人多多了，Peter也肯定不止吃了吳曉燕一家的好處，武文等人也一樣得了好處，現(xiàn)在社會就這樣，大家見錢眼開，當(dāng)然你除外?！辈芨？诶镎f道“也許吧”，心里在想別的事情，他又拿起電話撥通了張廣站的電話：“張廣站，你好，是不是你叫張總找我要種子的？”“是的，曹經(jīng)理?！薄八遣皇且睬罅四?？”“求了。”“你怎么沒答應(yīng)他？”張廣站頓了頓回答：“是向您學(xué)習(xí)，我知道上次您就沒收經(jīng)銷商的錢，我想過，就像您說的，人要走正路，要正大光明的掙錢，走歪路，可以一時掙點小錢，但長不了，一旦出事兒，一切都完了，丟人現(xiàn)眼不說，自己的路就會越走越窄，我喜歡我們的公司，珍惜這個工作機會，公司的待遇也不錯，不值得去做這些事兒?！盢ancy也湊過來聽電話，曹福受感動了，有些激動的說：“說的太好了，將來一定有前途。”接著又問：“你怎么讓他來找我呢？我又不管分配種子。”張廣站笑了：“我知道您不會給他幫忙，別人就不一定了?！薄班?，以后我們多溝通。再見！”“歐了，再見！”Nancy說：“真還有和你一樣的人。”曹福得意的說：“有吧，世界上還是好人多?！盢ancy一個字一個字蹦出來：“老，實，人！不過挺可愛的?！边^來親了曹福一口，曹福心中一陣幸福。
Nancy要求曹福每天早上都要親吻她，還要說“我愛你”，她也一樣，說話嗲聲嗲氣的，常常像小孩子一樣撒嬌，曹福開始不習(xí)慣，覺得太酸，時間長了，不僅習(xí)慣了，還覺得很溫馨浪漫，特別是當(dāng)曹福出門上班時，Nancy只要顧得過來，就要上前整理整理曹福的衣服和頭發(fā)，才讓他走。這些都是他和廖鷺鷺從來沒有過的。幾乎只要住在一起都要親熱一番，摟著她那柔軟的酮體，嬌柔造作，騰云駕霧，激動萬分，愛情多么美妙。一段時間下來，精力和體力都下降了。上班打起了瞌睡，以前從沒有發(fā)生過的事情。正好Nancy發(fā)來短信說她也困了，一起到樓下喝咖啡。毫無疑問，昨晚兩人折騰的時間太長了，沒有睡好。公司因為發(fā)展順利，今天公司通知大家普調(diào)一級工資，以嘉獎全體員工。曹福高興，坐下后，對Nancy說：“今天晚上到后海酒吧去行不行？我從來沒去過?！盢ancy眉開眼笑：“那有什么不行的， wonderful!（好極了?。苯又致冻鲆荒槈男?，說：“和你在一起后，好久沒去了，忘了這茬兒，只知道在家做家庭作業(yè)了?！辈芨Ｕf：“在被窩里做。”Nancy推了曹福一把，故作生氣的說：“真壞！”
他們下班后，來到后海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華燈初上，一片暮色蒼茫的景象。站在銀錠橋上，放眼望去，城市斑斕的燈光和漸漸隱去的夕陽的微光，沿著湖邊，不見了高樓大廈，一溜邊的各種一層最高兩層的磚木結(jié)構(gòu)的老BJ民居改裝的酒吧，偶見皇家的尖塔閣樓，被色彩斑斕的霓虹燈勾勒的光鮮奪目，倒影在湖邊，波光粼粼，牽出一陣陣婉轉(zhuǎn)美妙的歌聲、音樂聲，溫馨自然。他們隨著人流轉(zhuǎn)了轉(zhuǎn)，門口有人在招攬客人，Nancy來過這兒幾次，有些了解，最后選擇了離銀錠橋很近的不起眼的光明酒吧，進到里邊，里邊已經(jīng)有不少人了，他們找了一個左邊的座位坐了下來，服務(wù)生趕緊過來，Nancy點了杯粉紅色的紅粉佳人，曹福點了一杯淡綠色的斗牛士，又點了一些點心，開始碰杯喝了起來。有一個扎著羽毛穿著草裙的女孩兒在臺上唱著夏威夷風(fēng)情的歌曲，有些人隨著鼓點輕輕的搖晃著，Nancy知道唱的是“Sha La La”，兩人覺得非常放松，好像來到了夏威夷的海邊。旁邊四個小伙子坐在一起，嘰嘰喳喳的，喝酒、聊天，其中一個在玩手機上的游戲，他拿的是摩托羅拉推出的一款Razr手機，年輕人以擁有它為榮，Nancy也買了一個。他們邊交流邊不時往曹福這邊看過來，曹福隱約感覺到他們是在觀察和議論Nancy。過了一會兒，一個頭發(fā)打著油、穿著皮夾克的時尚小伙子過來，舉著酒杯對著Nancy說：“能敬您一個酒嗎？”同時用眼斜視了一下曹福，曹福想現(xiàn)在的年輕人觀念變了，真開放。Nancy站了起來，兩人很禮貌地碰了碰杯，Nancy抿了一口，小伙子干了杯，說聲“謝謝”，Nancy也很客氣的說了聲“謝謝”，小伙子過去了，他們一陣大笑，并相互擊掌。沒有幾分鐘，小伙子紅著臉又過來了，這次都沒看曹福一眼，直接對Nancy說：“我哥們邀請您過去和大家喝一杯行嗎？”Nancy望了小伙子一眼，遲疑了一下，還是說：“這個？可以啊。”但Nancy并沒有起身，小伙子繼續(xù)勸說：“他們都倍兒欣賞您，說您特有氣質(zhì)?！盢ancy露出被人夸后的喜悅，說：“是嗎？”小伙子眉頭高挑說：“那還有假。我們打了賭，您要是不過去的話，我就輸了，他們會笑話我。”Nancy看了一眼小伙子，說：“沒事兒，我過去?！闭酒饋沓蛄艘谎鄄芨?，曹福表情沒有什么變化，其實他心里有些反感，覺得小伙子太過分了，Nancy有點兒太隨便，不太顧他的感受。Nancy過去了，一陣敬酒聲。曹福不愿聽到，也不去看。突然曹福聽到Nancy高嗓門嚷著：“別！別這樣！曹福！”他轉(zhuǎn)過頭，看見幾個人正扯著給Nancy敬酒，曹福心里有氣，故意把頭轉(zhuǎn)向了前面唱歌的女孩子，沒有動。Nancy幾乎是尖叫起來：“曹福！曹福！你過來！”曹福再看時，兩人抱著Nancy在灌酒，曹福猛起身，一步跨過去，大聲喊：“松開！你們干什么呀！”一把把人拉開。Nancy快要流淚了，帶著哭腔說：“你們太無禮了，太過分了。”剛才的時尚小伙子說：“姐，我們沒做什么呀?！绷硪粋€小伙子也說：“我們沒惡意，就是勸個酒?！辈芨Ｅ猓骸斑€想怎么樣？太不像話了！”酒吧的服務(wù)生也過來勸解：“不要吵了，不要吵了?！辈芨獾拇謿?，說：“太不像話了?！毙』镒觽冞€在辯解，服務(wù)生說：“都是大男人，認(rèn)個錯兒。”時尚小伙子站起身來，躬身說：“姐，對不起，大人不計小人過?！逼渌』镒右惨粋€勁兒賠不是，曹福牽過Nancy的手，說：“我們走?！苯Y(jié)完賬后，他們走了。
走出胡同，打上車，Nancy還在生氣，但生的是曹福的氣，埋怨：“當(dāng)我有危險的時候，你都不管我?！币谄綍r，曹福就會順著她說“對不起”，今天他心里對Nancy不滿，就沒好氣的說：“我怎么沒管你？要是我不過去，不知鬧成什么樣呢?！盢ancy從來沒有聽到曹福這么和她說話，更加生氣：“叫你幾次，你都不過來，你心里根本就沒有我?！辈芨０炎约旱牟粷M說了出來：“人都不認(rèn)識，就和人喝酒，還跑到人家那桌去，一點兒不矜持?！盢ancy辯解：“酒吧里，相互敬酒，再正常不過了，誰知道他們是那樣的人?！辈芨Ｕf：“出門在外，女孩子應(yīng)該有防備心理?！盢ancy說：“有你在，我才這樣的?！闭f到這兒，曹福心里掠起一絲陰影，說：“是呀，我在，你也得顧及一下我的感受啊?！盢ancy一肚子委屈，還得不到曹福的安慰，噙著淚花說：“你是我男人，你就應(yīng)該幫我，愛護我，就是你的錯。”雖然曹福有氣，但看見Nancy流淚了，心就軟了，去牽她的手，她故意挪開了，他伸手摟著她的肩，說：“我的錯，我的錯，以后一定改正?！盢ancy想掙脫，但還是安靜下來了。一路沒有怎么說話，曹福主動說話，Nancy也不搭理。這是他們第一次鬧矛盾，曹福后來想通了，不管怎樣，在Nancy有危險的時候，沒有及時幫她，是自己的錯，所以又再次向Nancy誠懇承認(rèn)錯誤，在曹福的努力下，過了一天，兩人又和好如初了。
回母親那兒的次數(shù)少了，母親一直說“你忙你的事，不要管我”，表面上沒什么，曹福看得出來母親實際上有意見，和自己聯(lián)系也少了，曹福心中有愧，想通過其他方法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