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David走后，曹福第一次召開LT meeting（管理層會議），Jorge在美國出差，唯一參會的外國人Trump懂中文，所以就不需要說英語了。大家討論了一些議題后，Jeffery對著曹福說：“曹福，我覺得我們的增長率太低，需要把目標定得高一些，不知你的idea（想法）？”Jeffery比曹福小多了，又是初次在一起正式開會，就直呼其名并以“你”相稱，這個可能是在美國呆的時間長了，受美國文化影響比較深的原因，也有可能是他內(nèi)在的優(yōu)越感和傲氣的原因，憑他在公司的資歷和美籍華人的身份，他是不可能完全服曹福的。曹福覺得這個問題提的唐突，事前沒有商量，略微一想，這是大家認真討論后確定的，肯定沒必要提高增長率，他說：“為什么？”Jeffery說：“根據(jù)現(xiàn)在預(yù)售的情況，大大好于去年，我們公司有很多優(yōu)勢，品種優(yōu)勢、品牌優(yōu)勢、質(zhì)量優(yōu)勢、團隊優(yōu)勢、服務(wù)優(yōu)勢等，增長率絕對不會低于10%的目標，我們一定要高于其他亞太地區(qū)的國家?！辈芨ＳX得他太激進，說：“其他的亞太國家上個銷售季業(yè)績不好，這次增長快目標高一些是合理的，我們?nèi)ツ暝鲩L的太多，所以今年增長的難度就會大一些，我們制定的10%的目標也是考慮了這個因素的。”Jeffery瞅瞅Trump后說：“這個事我和Trump溝通過，他也贊同我的觀點?！盩rump點點頭說：“這個，這個，我也認為這樣好。這個，這個，太快，”有些美國人確實有個特點，商量事情時，一是一，二是二，不含糊，直來直去，可Trump說了半天，大家也沒完全理解他的意思，可能是中文表達的問題，也可能是沒有明確的觀點或有所顧慮。曹福說：“現(xiàn)在有必要修改目標嗎？一是這個目標是經(jīng)過大家長期討論的，是上面批準的合理目標，是一個雖然有點高，但通過大家的努力顛顛腳夠一夠有可能達到的目標。二是如果再提高增長率，大家再怎么努力，也無法達到，沒有任何激勵作用，而是套在自己頭上的‘緊箍咒’。”Jeffery露出無賴的一笑，說：“這個，你也知道，你是剛上任，我們是新團隊，應(yīng)該有個新氣象，我也是為我們這個團隊著想?！盩rump一臉茫然，問Jeffery：“‘緊箍咒’是什么？”Jeffery略顯不耐煩的回答：“Controling（控制），limiting（限制）。”Trump好像明白的點點頭。曹福明白，Jeffery表面上是為曹福當上國家經(jīng)理后的中國團隊著想，實際上是為他當上總經(jīng)理后的小團隊著想。曹福心生厭煩，但他還是說：“我們再考慮考慮?！盝effery步步緊逼，說：“有什么問題，我可以給上面解釋，Trump也可以向上解釋?！边@分明是在說我和Trump在上面有關(guān)系，是總部派來的，我們也有發(fā)言權(quán)，并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事本身并不是大不了的事情，可以商量，但Jeffery的態(tài)度和做事方式，和直接通天的做法，讓曹福很不高興，曹福說：“沒必要，我可以向上面解釋。” Jeffery開始有一點小尷尬，轉(zhuǎn)而又高興了，說：“你同意了？”曹福想了想，說：“你如果堅持，你可以增加新農(nóng)萬事豐的目標，第二合資企業(yè)的不變?！睍h繼續(xù)討論其他問題。
會后，曹福找到Jessica。Jessica笑笑說：“我知道您是和我談Jeffery的事?！辈芨Ｐα耍f：“你還真神了，成大仙了，不是?！盝essica驚疑的說：“不是？”曹福說：“是的，讓你蒙對了?！盝essica說：“今天Jeffery過了，不應(yīng)該這么做，叫誰誰都生氣。”曹?？粗鳭essica的雙眼說：“我想換掉Jeffery，這個人個性太強，太愛出風頭，我領(lǐng)導(dǎo)不了他?！盝essica沒有馬上回答，知道領(lǐng)導(dǎo)在征求自己的意見，自己的意見可能會起很重要的作用，現(xiàn)在曹福是自己的直接領(lǐng)導(dǎo)，她必須真心為曹福著想，她說：“這maybe（也許）不太好，Jeffery剛上任，沒有做錯什么，沒有任何理由讓他go（走），還有，”她停了下來，曹福托著腮幫子問：“繼續(xù)說?！盝essica接著說：“他們兩人在總部有很深的根基，”曹福說：“這我知道?！盝essica說：“憑您的聰明，您一定能看出來，總部安排他們兩人過來，有制衡您的作用。所以總部是不會讓這兩個人走的，所以您可能弄不走他們兩人?！辈芨ｋ[約有這個感覺，經(jīng)Jessica一挑明，更清楚了。這些美國人，用你，又不放心你，想盡辦法監(jiān)督控制你，真的給自己上了“緊箍咒”，讓你放不開手腳，怎么能做好，曹福郁悶。若有所思：“喔?。靠磥砦抑荒芟朕k法和他們相處了?！盝essica說：“Yes（是的），把他們變成與您合作的人?！辈芨ｓ@異Jessica有如此明白的高見。Jessica第一次非常直白的對曹福說：“老大，您也甭生氣。職場上，肯定有各種牽制，職業(yè)經(jīng)理人也是打工仔，打工仔不是公司所有者，不是主人，不可能讓一個打工仔完全按自己的想法行事，股東非常害怕失去對公司的控制。這是美國公司，讓一個中國人做總經(jīng)理，更害怕失去對中國業(yè)務(wù)的控制?！辈芨essica更加刮目相看，不愧為職場老江湖，不倒翁，說的既深刻，又明了。說：“也對，誰都會這么做?！辈芨Ｖ廊魏未蚬ぷ卸疾荒芎瓦@個規(guī)矩抗衡，否則，只能自己離開公司。他還明白老美因為個別中國人的行為而對中國人的不信任也是另外的一個原因。Jessica這樣對自己說真心話，他真心感謝Jessica，慶幸自己留下了Jessica，也更加明白為什么這么多領(lǐng)導(dǎo)都喜歡她的原因。
曹福決定分別請Jeffery和Trump吃飯，溝通感情。
曹福希望以家庭似聚會，制造一種親近的氣氛，就叫上了Nancy一起請Jeffery兩口子一起吃飯。曹福和Jeffery談的很好。對他的認識有所改變。感覺雖然Jeffery性格非常aggressive（進攻性），有股傲氣，但是個要面兒有自尊心的人，也是個有事業(yè)心的人，格局不低，還算真誠，只要用心，還是可以相處好的，還可能助自己一臂之力。
同樣，曹福也讓Nancy參加了與Trump的聚餐。Trump三十多歲，沒有成家。通過交流，曹福發(fā)現(xiàn)Trump比較熱情活潑，比David等任何老外都真心喜歡中國、中國文化，甚至還能背誦幾首唐詩宋詞，絕不是李白的“窗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而是蘇軾的“老夫聊發(fā)少年狂，左牽黃，右擎蒼”，當場就能把整首詞背下來，還能解釋個差不多。曹福和Nancy佩服不已，他們都記不住，可見Trump記憶力極好，更重要的是真心喜歡。曹福還發(fā)現(xiàn)Trump對女人感興趣，總是找Nancy說話，獻媚。曹福開始膈應(yīng)，后來反而想到了一個針對他的計劃。聽說Trump來中國后已經(jīng)換了兩個中國女朋友，其中一個還是公司的員工。有人笑話他是禍害中國姑娘的黃鼠狼。沒辦法，現(xiàn)在有些中國女孩子就是愿意找老外，特別是黃頭發(fā)白皮膚的老外。之后，曹福投其所好，知道學(xué)校一個老師的女兒一直想找一個老外，就主動給Trump介紹了這個老師的女兒，按中國大多數(shù)人的審美標準，雖然這個女兒說不上那樣美麗動人，但也是外國人喜歡的那種性感的姑娘，有意思的是后來Trump還真的喜歡上她了，也出了一些故事。還一個不可言明的原因，曹福不想讓他在公司里亂談戀愛，壞了公司的風氣。從此以后，曹福時不時特別是節(jié)假日的時候，請他一起吃吃飯，算是上級關(guān)心下級，不過不再帶Nancy了。兩人的關(guān)系明顯親近了，在大多數(shù)情況下，Trump對曹福的工作還是支持的，即使他有不同意見，他也能以合適的方式提出來，也是在情理之中。至少兩人不是對立面。
曹福到美國開會，主動提出增加中國的PO（銷售任務(wù)），按原計劃，只是提高了第一合資企業(yè)的PO。在很多國家調(diào)低預(yù)期的情況下，中國獨樹一幟，當場得到了熱烈的掌聲。曹福還得到了總裁的特別表揚，沒想到，Jeffery的提議使曹福出了風頭，同時還為增加工資和獎金增加了砝碼，意外收獲。曹福知道PO的完成肯定有困難，只能盡力而為。通過幾次耐心溝通、交流、甚至爭吵，曹福做了一些讓步，降低了增加工資和獎金的幅度，總部最終勉強同意增加工資和獎金。當曹福回到中國向員工宣布這個消息時，大家的掌聲遠遠大于和長于曹福在美國得到的掌聲。
最近一切順利，曹福心情愉悅，自信心徒增，認為，即使再復(fù)雜難辦的事情，自己都應(yīng)對自如，沒有自己辦不成的事，比起很多人特別是那些美國人來講，自己要比他們強多了，David和公司當時對自己當國家經(jīng)理的事還猶豫不決，真是太沒水平了?？呻S后，麻煩接踵而至。先是總部人事部門直接找曹福而不是Jessica索要增加工資的說明，后又要各種資料，口氣都是你們?yōu)槭裁丛诖蠹叶疾辉黾庸べY和發(fā)獎金時要增加工資和發(fā)獎金的理由，后來總部其他部門也來要，曹福開始沒當回事，后來逐漸心生厭煩，但還是按要求叫Jessica一一辦理。接著亞太總部也來要，還有其他國家也有來要的，而且是反反復(fù)復(fù)的要，曹福越來越生氣，Jessica也不耐煩了，Jessica對曹福說：“他們不是為了工作，就是羨慕嫉妒恨，同樣的資料，給他們發(fā)過還要要，我真不想發(fā)了，該發(fā)的都發(fā)了，該說的都說了。”曹福支持她：“不發(fā)了?！盝essica從此就不發(fā)了，要的人慢慢少了，事情才算結(jié)束。雖然沒人當面說出來，但在公司一些人特別是在上層的心目中留下了曹福不聽指揮的印象，對曹福造成了不好的影響。但曹福并沒有感覺到。
邊邁還真有兩下子，公司工作開展的井井有條，西北西南還各審定了一個品種，第二合資企業(yè)開始銷售，可以為萬事豐中國PO（銷售任務(wù)）的完成做出更多貢獻。曹福給予了黃斌和對品種審定有功人員獎勵。沒有審定品種，就沒有產(chǎn)品銷售，就沒有公司，所以品種審定是一切工作的基礎(chǔ)，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最為重要。
新農(nóng)通過了證監(jiān)會審定，馬上就要上市了，這是新農(nóng)和萬事豐合資為新農(nóng)帶來的最大紅利，楊董事長真心感謝萬事豐。從此以后，新農(nóng)與外方的合作更加順利，基本上沒有大矛盾，按照合資協(xié)議，合資企業(yè)日常的管理完全由外方操作，合資企業(yè)的發(fā)展順利。關(guān)于上市的消息不是Sophia第一個告訴曹福的，而是陳煒明打電話告訴他的，曹福表示祝賀，并給他算了一個賬，就他手上的原始股一上市，正常漲的話，他馬上就會成為百萬富翁，如果公司發(fā)展順利，股票增值，說不準就是千萬甚至億萬富翁，比自己在外企里所謂的高工資要強多了，曹福的收入相型見拙。正好這時，有一個國內(nèi)公司希望他過去做總經(jīng)理，也許諾給他不少的股份，如果公司上市，他的收入一定高于陳煒明，他有些動心，但他考慮，那個公司基礎(chǔ)條件不好，內(nèi)部關(guān)系復(fù)雜，自己過去不一定能把它做起來，上不上市現(xiàn)在還說不定，如果做不好，就毀了自己。再說，人做事不能這山望著那山高，萬事豐是一個非常好的平臺，現(xiàn)在正做的風生水起，要珍惜好不容易得到的自己鍛煉提高的機會。他拒絕了。
成為國家經(jīng)理以后，曹福第一次拜訪經(jīng)銷商，到了縣里，想拜訪王弘光，沒找到人，據(jù)說頭天晚上嫖娼被抓起來了。曹福一行人到了梁福英那兒。幾個農(nóng)民正在詢問種子的事，老張在接待。有個農(nóng)民說：“你們種子好是好，就是價忒高，我們買不起?！崩蠌埬托慕忉專骸皟r格是高，但東西好。產(chǎn)量高、品質(zhì)好、抗倒抗病，增產(chǎn)增收，我們的種子質(zhì)量好，在世界上，我們說第二，沒有人敢說第一，一穴種一粒，可以節(jié)約種子，其他廠家的一穴種兩三粒，一畝地用種量大，不比我們便宜。”一個農(nóng)民笑著說：“你是不是王婆賣瓜？”老張也笑著說：“你看我像王婆嗎？只要種過的都知道。”站在后邊的一個農(nóng)民說：“我種過，是還湊合?！崩蠌堈f：“好貨不便宜，便宜無好貨?！笨匆姴芨Ｋ麄冞M來，老張趕緊走過來打招呼：“曹總來了?！辈芨]揮手說：“你說你的，不要管我們?！绷焊Ｓ⒆叱鰜碛?，找了幾把椅子坐下。曹福還認識第一次來這兒就見到的張爽。梁福英指著一個高個兒的半大小子說：“兒子現(xiàn)在跟我干了。”曹福打量打量說：“你不說我還認不出他了，長成大小伙子了。怎么不讀書了?！绷焊Ｓ⒄f：“貪玩，不像他姐姐，啥人有啥命?！辈芨枺骸百u的怎么樣？”梁福英搖頭：“不好，不如去年?！辈芨Ｒ苫螅骸捌渌胤降亩疾诲e，你怎么啦？”梁福英皺著眉說：“王弘光兩口子老吵架，顧不了公司的事兒。老王還開始信佛，更不管事兒了，要貨供不上，都得自己去拉，也不做宣傳。信佛的人還干那事兒，逮起來了，唉，你們再不管，生意就沒法兒做了。”曹福說：“喔?！辈芨９懿坏竭@么細，不知道這兒的情況。
正說著，吳曉燕進來了，徑直走到曹福跟前，伸出手握住曹福的手，爽朗的說：“曹總來，也不打個招呼，躲我吧？”曹福也站起來說：“沒有的事。”曹福笑著說：“你怎么知道我來了？”吳曉燕說：“這您就不要打聽了。”曹福知道吳曉燕無事不登三寶殿，就問：“你肯定有事?！眳菚匝噙B連擺手：“沒事兒，沒事兒，老朋友聊聊天?！眳菚匝嗾f：“你知道王弘光被抓了吧，小人得志，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了?！辈芨Ｕf：“還是有身份的人，影響多不好?！眳菚匝嗖灰詾槿唬骸艾F(xiàn)在的社會，這種事兒，就是天空飄來一朵云那都不是事兒?？膳碌氖莾煽谧郁[不和，各人都找了情人，天天在公司里，最終會毀了生意，也毀了萬事豐公司的聲譽?！辈芨Ｕf：“如果真這樣，那可不好?！睅讉€農(nóng)民買了種子后和曹福他們打了招呼走了。吳曉燕繼續(xù)說：“曹總您可不能掉以輕心，中國人好學(xué)，國內(nèi)公司沒閑著，發(fā)展很快，都在用萬事豐的種質(zhì)資源，和中國本地種子資源一結(jié)合，培育的新品種也不錯，同質(zhì)化的種子會越來越多，差距會越來越小。據(jù)說在吉林就有一個品種比萬事豐6號好，西北市場6號就被擠出去了。方方面面他們都在學(xué)。好幾個外國公司也進來了，競爭越來越激烈，你們是他們的共同攻擊目標，再不努力，這兒的市場也沒了?！辈芨Ｖ绹鴥?nèi)公司也在全面學(xué)習外國公司，新農(nóng)公司在市場上就比以前規(guī)范多了，很多人都在學(xué)萬事豐的先進加工方法，種子質(zhì)量也在提高，其他國際大公司也不弱，易達明年就會審定好幾個品種，利馬的合資企業(yè)比易達做得好，在西南市場，特別是在廣西占到了市場的20%以上，還有其他幾個外國種子公司也進來了，現(xiàn)在的種子市場就像戰(zhàn)國時期一樣，誰都有可能成為七國之一，誰都有可能統(tǒng)一中國。梁福英在一旁說：“吳總說的對，不是我女兒一直攔著我，我就做別的公司的種子了，他們的便宜，利潤高。”吳曉燕說：“你們太自信了。在辦公室不下來，穩(wěn)如泰山，不知道下面的競爭有多激烈，搞不好，別人就超過你們了。賣點種子多難。賣少了想多賣，賣出去了又擔心出問題，真操心。”曹福笑了，說：“不操心能掙錢嗎？撿錢也要勾個腰?！闭劻艘粫海瑓菚匝嗔羲麄兂燥?，曹福他們要趕路，就走了。吳曉燕自始至終沒有說讓她做代理的事。在車上，曹福對省銷售經(jīng)理說：“對這個市場你有什么想法？”省銷售經(jīng)理稍顯緊張，說：“我準備換一個經(jīng)銷商，讓吳曉燕來做，她以前做過，對公司比較忠誠?！辈芨Ｏ肓讼牒笳f：“正在銷售季中，我建議暫時不要換，先讓吳曉燕做做零售商，明年再換也不遲?！笔′N售經(jīng)理說：“我看行?！苯?jīng)過省銷售經(jīng)理耐心的說服Jeffery，Jeffery最后也同意了這個安排。
周六，曹福兩口子在樓下正在和母親幾個人一起吃飯，趙雅靜也在，曹福接到兒子打來的電話。因為廖鷺鷺身體不好，身邊沒人，兒子上學(xué)也在那邊，最近一直在他媽那邊住，很少過這邊來。打來電話一定有什么事，兒子說：“我媽病了，現(xiàn)在在醫(yī)院住院，您能過來一下嗎？”曹福問：“什么病？”兒子說：“高血壓，心臟也不好，就我一個人在醫(yī)院，不知道怎么辦，您一定要過來一下?！痹趦鹤拥臐撘庾R里，媽媽是媽媽，爸爸是爸爸，還是一家人，所以一有什么事，就打電話找爸爸，加上廖鷺鷺身邊沒有至親親戚，也沒有那種能守在病床邊的朋友，兒子更是要找爸爸。曹福想了想，自己應(yīng)該過去一趟。就說：“我馬上過來?！盢ancy一直在一旁仔細聽，這時她說：“是不是廖鷺鷺病了讓你過去？”曹福問：“行嗎？”Nancy望著曹福半天沒回答，內(nèi)心激烈的碰撞著，最后蹦出一句話：“No（不）?！辈芨ｓ@訝：“為什么？”Nancy直說：“沒有為什么，你去她那兒，我心里不舒服?！辈芨Ｏ氡M力說服她：“她病重，在醫(yī)院里，身邊沒人，我去看看，安排一下，沒有其他的意思?！盢ancy說：“我知道，我是你老婆，她不是了，你老往她哪兒跑，算哪門子事兒呀，我不讓你去?！盢ancy小孩子的那種任性來了，曹福結(jié)婚后遇到過，都是以曹福讓步解決矛盾，曹福覺得這次自己確實要去，不說一日夫妻百日恩，就是十多年在一個屋檐下住的朋友，在這個時候也應(yīng)該去一下，看著Nancy執(zhí)拗的態(tài)度，有些生氣，就沒好氣的說：“你怎么一點同情心都沒有?！盢ancy驚呆了，直勾勾的望著曹福，這是他第一次當著外人的面對自己這樣大聲的譴責，或者叫做“嚷”，火氣更上來了：“我就是對她沒有同情心！可是你對她的同情心過了，我不要你對她有那種同情心。”母親忍不住勸他們說：“兩口子有事商量，不要吵?！壁w雅靜無法插話，但他心里是偏向曹福的，覺得曹福很善良，如果自己將來找男朋友一定要找像曹福這樣的人。曹?？刂撇蛔?，嚷道：“不可理喻?！盢ancy反駁：“你才不可理喻，完全不顧及我的感受，把我當成什么了？”曹福說：“她是一個病人，你顧及她沒有?！盢ancy叫著：“她是你什么人，你對她比對我還好?！辈芨Ｕf：“你這就不講理了，她是孩子的母親，孩子確實沒辦法了，才找的我?！辈芨ｉ_始拿起茶幾上的手機，往門口走去。Nancy朝曹福吼叫：“你走吧，走了就不回來了?！辈芨]有回話，開門出去了。這是曹福第一次和Nancy吵的這么厲害，心里“砰砰”直跳，很久不能平靜。曹福越來越發(fā)現(xiàn)， Nancy比較執(zhí)著，有時脾氣一上來，有一種小孩子一樣的執(zhí)拗。前些天，9月10號曹福和廖鷺鷺一起給兒子過了生日，Nancy也要和曹福一起給孩子過生日，說她也是孩子的母親，而且是到一個西餐館過的。兒子當然高興，得到了兩份生日禮物，吃了兩頓飯。曹福想想Nancy對兒子很好，說明她很善良，對廖鷺鷺的反應(yīng)也是可以理解的，一路上心中又為剛才發(fā)脾氣后悔。
曹福去了醫(yī)院，廖鷺鷺的病情控制住了，醫(yī)生說住幾天就會好。廖鷺鷺說話不多，只平靜對曹福說了聲“謝謝”，但從她眼眶噙滿的淚水里曹福明顯感覺到她的無助和深深的感激，還有曹福不愿去想的情感，曹福盡量不去多看她，克制住自己內(nèi)心復(fù)雜的情感，盡快找好護工，安排好后就回家了。
回家的路上，曹福擔心Nancy會鎖門不讓他進去?？墒撬婚_門就打開了，有些許安慰，懸著的心放下了一半。雖然Nancy有時有些任性，但她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還算是一個理性的人。Nancy已經(jīng)睡了，他沒有馬上睡，坐在沙發(fā)上靜靜的思考。想想Nancy也有道理，作為一個女人，一個妻子，看見自己的丈夫去照顧前妻，都會妒忌，自己說沒什么，但實際上不可能完全不摻雜其它的情感，自己不也想到了一日夫妻百日恩嘛，什么叫夫妻百日恩，里面有親情、同情心，不免有男女之情，很難就那么單純。再說你和廖鷺鷺在一起，她又看不見，誰知道會發(fā)生什么事情。自己應(yīng)該更多的理解她，不應(yīng)該和她吵，更不應(yīng)該當著大家的面和她吵。當即找出一張A4紙，找出簽字筆，寫上：“親愛的，對不起，是我不對，請原諒！我以后一定要更多照顧你的感受，多從你的角度考慮。你的福兒?！痹诠纠镆恢庇糜⑽膶憱|西，在寫原諒的“涼”字，不知怎么寫了，想了半天才想出來。他把字條放在了Nancy常坐的餐桌的桌面上。臥室門也沒關(guān)，曹福就進去了，上床的時候，曹福躡手躡腳，沒有驚動Nancy。
晚上曹福老是做夢，都是一些遇事不順的夢，做了一個被人追趕最后掉下懸崖的夢。老早就醒了，他起來準備好早餐：牛奶、煎雞蛋和面包，典型的西式早餐。Nancy起來，看到了曹福寫的紙條，只是撇撇嘴，曹福主動說話，Nancy都沒搭話，吃過早餐就各自上班去了。曹福沒有生氣，確信很快就會過去。果不然，中午的時候，Nancy發(fā)過一個短信：“老公，謝謝你的理解。”平時都說親愛的，這次說的是老公。當天回去就開始說話了，就像曹福家鄉(xiāng)的俗話所說“天上下雨地下流兩口子打架不記仇”，過了兩天就完全恢復(fù)正常了。Nancy還笑著說：“你看你那天跟我吵架，兇的?！辈芨ＳX得她說這話顯得更加可愛，沒有說“你那天也兇”，而是說：“我不對，以后絕不?！盢ancy一撇頭說：“不聽言辭看行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