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原。
藍(lán)汐小時候的家。
“小汐,最近還好嗎?”
“King,謝謝您的關(guān)心。”
“你好像消瘦不少?!?p> “是。”
他轉(zhuǎn)身背對她,站直了的身體面向窗外飄飛的雪花,一股威嚴(yán)散裂開來,屋子里面有些陰沉。
“在我面前,你一直都是這樣冷冰冰的,你覺得,我是如此難以親近嗎?”
水猶寒深深低著頭,態(tài)度謙卑且恭敬,連他的背影都不敢去看。
“King,我能知道,是誰,要藍(lán)卓翰的命嗎?”
“你該知道,這樣的問題,你不能問?!?p> 她緊緊咬著下嘴唇,手心里都開始冒汗。
“King,求您告訴我?!?p> “是不是我真的太寵你了?!?p> “King,請您再寵我一次?!?p> King猛地轉(zhuǎn)過身,瞇著眼睛看向她,語氣森然:“小汐,你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可以讓你永遠(yuǎn)開不了口說話?!?p> “可我,還是想知道。”
食指彎曲,緩緩抬起她的下巴,King透過墨鏡看著她的臉:“你想為他報仇是么,那個男人毀了你母親一生,你一點恨都沒有?”
“沒有愛,哪來的恨?!?p> 她從來不曾對誰有恨,她懂得,愛,是恨的來處,所以她一旦愛了,也就不舍得再恨了。
“你要報仇?”
她剛才的話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對?!?p> “你不是不愛他么?!?p> “可是我最愛的人,愛他。”
“你最愛的,是指你母親,還是藍(lán)澈?”
他背對著她,她看不到他的表情,就算看到了,她也從來都猜不到他的想法,在他面前,永遠(yuǎn)只能據(jù)實以待。
“他們在我心里一樣重?!?p> “如果,是我要殺他呢,那你,也要殺我嗎?”
水猶寒走到他面前,抬頭望著他的臉,“我要知道原因?!?p> “因為他沒能讓你母親幸福?!?p> “您認(rèn)識我母親?”
“我愛你母親,超過任何人?!?p> 水猶寒聽著他的話,懵了。
她一直不能理解,為什么King可以給她那么多的縱容,其他人,甚至不可以在他面前說一個“不”字,他對她那么寬容,原來是因為,他愛她的母親。
所以一開始她獨自在外流浪,組織找到她想要她加入,也只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既然您愛我母親,為什么還要傷害她愛的人?”
“或許你可以原諒他,但我不能?!?p> “我是不了解你們有著怎樣的過去,但是我媽媽,一直都不后悔,她沒有恨他,她到死都愛著他。”
“我知道?!?p> “那么,可以停止了嗎?”
“小汐,你這是在干什么,你竟然為了一個毀了你母親一生的人在這兒求我,你忘了你母親那些年,是怎么過來的嗎?”
“可是,他死了也不能改變什么?!?p> “你母親死了,他就不能活著!”
“可她已經(jīng)死了六年了!”
“所以,他多活的這六年,纏綿病榻,就當(dāng)是贖罪吧?!?p> 她怔住,盯著他的臉沉默,她很清楚,她無力改變的,那么,她在這兒爭什么?
水猶寒轉(zhuǎn)過身,突然心里覺得很難過。
原來自己的能力,還沒有強(qiáng)大到可以保護(hù)自己想保護(hù)的人,她明白自己對藍(lán)卓翰的那一些特殊的情緒是什么了。
那不是對父愛的渴望,也不是愛屋及烏的熱情,而是一種本能,一種與生俱來的本能,即使她不承認(rèn),他也是她血濃于水的父親。
“小汐,離藍(lán)澈遠(yuǎn)一點,不然我……”
“不!”
她猛地回頭,頭發(fā)高高自空中揚到胸前,King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她打斷:“你絕對不可以。”
King看著她,她眼里的恐懼,她聲音中的顫抖,他全都感覺得到。
看來,他還是低估了藍(lán)澈在她心目中的份量。
他走近她,撩開遮住她眼眸的頭發(fā),“你的眼睛和你母親的眼睛一樣漂亮?!?p> 他說這話的時候,表情都沒有絲毫的變化,語氣也覺察不出任何的溫柔。
“King,你不可以……”
反而是她的神情無比慌張。
“你該知道,只要我愿意,沒有我不可以做的,他是藍(lán)卓翰的兒子,是你的哥哥,你們有相同的血液,是不可以在一起的,他死了,你就無牽無掛了。”
“我不要,他死了,我一定不會活下來!”
King摘下墨鏡,幽藍(lán)色的眼眸泛著寒光注視著她,“你威脅我,你是算準(zhǔn)了我舍不得你嗎?”
“如果我的生命,能夠成為一種威脅的話?!?p> “你怎么不明白,無論你變得多么有能力,他活著,都只能成為你的死穴?!?p> “不是這樣的,我還活著也只是為了再見到他,沒有他,我早就活不下去了?!?p> “小汐,拿自己的生命作賭注是最愚蠢的做法,你牽掛的,不只一個藍(lán)澈,還有那個CIA的特工,酒吧里的調(diào)酒師,你以為你的死,可以一了百了嗎?”
她看著他,開始笑,絕望地笑,她真是浪費口水,竟然和他討價還價。
“為了藍(lán)澈,我什么事都做得出來,我也不希望有一天,我會選擇最極端的方式。”
“你和你母親一樣?!?p> “希望不會是同樣的結(jié)局?!?p> “你要賭一把嗎?看看藍(lán)澈可以活多久。”
“為什么你一定要這樣!”
“你的弱點太致命,最后你會死,與其讓你死在別人手上,我寧愿毀了藍(lán)澈。”
從她走近King的那一天,她就明白自己以后只能一路走到底了,組織不會允許哪個人功成身退,所以組織里面的人,除非死,否則一輩子都只能被拴在這棵樹上。
“放過我們,就那么難嗎?”
“你要我如何服眾。”
她不是不識大體的人,King是領(lǐng)導(dǎo)者,即使他想,他也不能開這個先例,那么,藍(lán)澈,是真的逃不過了么,她對他的在乎,對他的愛,最后卻成了他的催命符嗎?
她轉(zhuǎn)身走出房間下了樓,Gray和幾個人在客廳里,她和他們不熟,卻也見過幾次,他們一直都是跟在King身邊的人。
她看了他們一眼,走出這座房子,來到后面的一片楓林。
這里,還是沒有變,楓,還是那么美,和六年前,甚至更久以前,一樣美。
十二年前的那個秋天,一個小男孩驚恐地跑掉,然后,另一個男孩子抱起她,跑向醫(yī)院。
她仿佛還能感受到藍(lán)澈關(guān)切的眼神,還能聞到他身上風(fēng)的味道。
就是那時候,從他拂開她的頭發(fā)告訴她“哭出來”的那一刻,她的眼里看見了他,印在了心里。
時間如果可以回到那個時候,該有多好。
她依然可以在他的身邊快樂得沒有一絲煩惱,可是如今,一切錯綜復(fù)雜得無法收拾。
“媽媽,小汐沒有能力保護(hù)您愛的人,對不起……”
每一次她孤單的時候,總是雙臂抱緊自己縮成一團(tuán),就像當(dāng)初,某個人說的,像一只刺猬。
那個人,是簡逸楓,是他說的,她像刺猬一樣對人處處防備,處處傷害,可是,他卻不知道,她也在疼。
“小汐?!?p> Gray走過來,抬起她的頭,伸手拂去她臉上的淚。
“你明明知道我們不可以對任何人有任何牽掛,為什么要去在乎那么多的人?!?p> “我做不到?!?p> 她從小到大,是很冷漠,不過,不是因為天生孤寂,而是害怕受傷的自我保護(hù)。
“你該對你的那些朋友說再見了。”
她抬頭,凝視他灰色的眼眸,這是她在組織里唯一可信的人,是她的第一個朋友。
“我后天,去中國。”
明天是媽媽的祭日,無論如何,過了明天才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