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長安將亂

　　居攝元年四月，安眾侯劉崇聚宗族百人攻宛，兵敗被殺。

　　宛縣縣令李賢坐冒功欺上，罪當(dāng)斬，念其平亂有功，免其死，闔家徙于敦煌。

　　宛縣縣卒彭寵敢戰(zhàn)有功，特拔擢入京，為騎郎，賞千金。

　　南陽少年趙羨，深明大義，具以南陽情狀奏于上，又獻(xiàn)奇計，遂平叛亂，當(dāng)居首功。攝皇帝陛下詔告天下，于五日后設(shè)壇封侯，以彰趙羨之忠。

　　-……

　　“前輩，王老師，我給您交個底，我穿越之前真的是個文科生，什么蒸汽機(jī)燧發(fā)槍我一個都不會造，您到底看中我哪點(diǎn)了非要把我綁到您這邊？您馬上就能當(dāng)皇帝了，就不能讓我當(dāng)個安靜的吃瓜群眾嗎？”

　　熟悉的宣室殿里，趙羨一臉苦相地傾述著自己的心聲。

　　王莽還是像前幾次那樣坐在他對面，慢悠悠地呷了一口茶：“予穿越之前也不過就是個教數(shù)學(xué)的高中老師，蒸汽機(jī)燧發(fā)槍我也不會造，不也一樣闖出這般局面？少年人要相信自己，切莫妄自菲薄才是。”

　　“我不是妄自菲薄，我真的是文……”趙羨說到一半頓到這，他聽出了王莽話里的真正意思。

　　什么老鄉(xiāng)情，什么前后輩，什么選擇題，無非是王莽擔(dān)心趙羨這個后輩會像當(dāng)初的他取代董賢一樣，把他給取代了。

　　但要是直接把趙羨殺了，估計王莽也舍不得。由著趙羨去吧，也不敢。所以只能處心積慮地把趙羨綁在自己的戰(zhàn)車上。

　　就算趙羨只想當(dāng)個觀眾，也必須得當(dāng)一個只會給王莽喊666的觀眾。

　　想明白之后趙羨抬眼看著王莽，見王莽的眼中閃爍著自己看不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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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游卿，不能再等了！”羲和府內(nèi)，劉歆猛地一砸桌案，對面前滿臉憂色的馬宮厲聲道，“對于王莽，我只想看到鄭伯克段，絕不想看到曲沃代翼！”

　　馬宮揉了揉脹痛的眼角，問道：“鄭伯克段，所謂‘將欲取之，必先予之’的道理，你平素與我說了不少，我自是懂的。但這‘曲沃代翼’又作何解？”

　　劉歆語猶憤憤：“游卿也是《春秋》大家，豈會不知？春秋時晉國小宗曲沃一系，歷祖孫七十年之久，終乃顛覆大宗。如今王氏自大司馬始，秉政已五十年，如今若再攜攻滅劉氏封君之威，恐怕天下再無人敢治??！”

　　解釋完“曲沃代翼”，劉歆再次一拍桌案：“我身為劉氏子孫，平日對王莽虛與委蛇，忍受天下罵名，是為了效那鄭莊公，不是為了當(dāng)晉侯緡（被曲沃代掉的晉國國君）的！游卿漢室忠臣，必有以教我?！?p>　　這還是馬宮和劉歆認(rèn)識以來，第一次見劉歆明明白白地說出心中志向，不由得心中一凜。所謂當(dāng)鄭莊不當(dāng)晉侯，背后之意，不就是他劉歆見哀平以來帝系幽微，他也忍不住想坐上去嗎？

　　真當(dāng)他馬宮不知道他劉歆為什么改名叫“劉秀”嗎？

　　真當(dāng)他馬宮不知道“劉秀發(fā)兵捕不道，四夷云集龍斗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的讖語嗎？

　?。ㄗ髡咦ⅲ簞㈧Ц拿麆⑿阒镣硎窃诎У蹠r，遠(yuǎn)早于此句讖語出現(xiàn)時。本書為情節(jié)發(fā)展和人物塑造需要，故作改編，特注。）

　　玩讖語，他們公羊派才是行家！

　　但馬宮對劉歆此舉并沒有什么意見，畢竟?jié)h室天子衰微是天下明眼人都能看出來的事實(shí)，不然政權(quán)也不會被王家人把持五十年之久了。

　　真要為了漢室好，那就不能讓像孝平皇帝，和現(xiàn)在還稱皇太子的孺子嬰這樣的無知孩童做天子，而劉歆這樣年富力強(qiáng)、精明強(qiáng)干又博文通儒的壯年天子，才是大漢最好的選擇。

　　至于王莽？馬宮承認(rèn)如今的王莽權(quán)勢滔天，才干更是卓絕，但那又如何？

　　君不見昔日霍大司馬大將軍，而今博陸安在哉？

　　所謂的禪讓圣王那都是下層的小輩儒生們在鼓吹，能做到高層誰還信禪讓這一套??？

　　漢家德澤尚在，劉家人又是出了名的心眼小。今朝劉氏衰微暗弱時你敢鼓噪禪讓，明日劉氏重新出一位孝宣皇帝，祖墳都給你揚(yáng)了。

　　于是馬宮簡單而堅定地拱了拱手：“吾老矣，無能為也矣。穎叔有何妙策，但說無妨，只要我能幫到的，宮一定照辦！”

　　“吾老矣，無能為也矣”這句話出自《左傳·僖公三十年》，習(xí)《公羊》的馬宮用了出自《左傳》的一句話，相當(dāng)于對習(xí)《左傳》的劉歆拍了胸脯：“有啥事哥你盡管吩咐，小弟赴湯蹈火但所不辭！”

　　劉歆迅速get到馬宮的意思，當(dāng)即大喜：“有游卿公助我，何愁事不成。游卿公可知槐里否？”

　　“槐里？”馬宮思索了下，問道，“可是右扶風(fēng)境內(nèi)，茂陵之西，古之廢丘縣，今之槐里縣？”

　　“正是！”劉歆肯定道，“槐里游俠頭目二人，名霍鴻、趙朋者，是我家先時所養(yǎng)死士，一直在槐里暗中聚攏人馬軍資。如今雖然還未準(zhǔn)備妥當(dāng)，但也完成了大半，如今正到用時！”

　　馬宮沒想到劉歆這么早就在長安附近埋下了伏筆，驚訝了半晌，才喃喃問起下一步的行事計劃。

　　劉歆和馬宮雖是由王莽介紹才得以相識，但多年相交的二人，早就有了連王莽都不知道的信任和默契，劉歆自然不會瞞著馬宮，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

　　“五日后，王莽欲大封趙羨此子為平叛功侯，借此大張聲勢，我等斷不能使其如意?；崩镞@支人馬，就是用在此處?！?p>　　饒是馬宮一介醇儒毫不知兵，也立刻出言反對：“不可！京畿重地，又是盛典，王莽必屯有大軍守備。期門、羽林、北軍上下精銳戰(zhàn)士皆為王莽掌握，區(qū)區(qū)縣中烏合之眾，如何能敵？穎叔三思啊！”

　　不料劉歆大笑數(shù)聲，指著馬宮笑彎了腰，直到馬宮都不好意思的笑起來后，劉歆才止住笑，拍著馬宮的肩膀：“游卿難道當(dāng)我是癡兒嗎？我當(dāng)然不會蠢到南陽那個劉崇一般，讓游俠兵去攻正經(jīng)軍陣。游卿試想，王莽若想做成盛典，關(guān)鍵之處在何處？”

　　馬宮被劉歆這么一提醒，立刻恍然大悟：“穎叔是要去動……”

　　劉歆打斷了馬宮的話，語氣發(fā)狠：“沒錯，就是那趙羨！”